范秾毫不避讳，坦言道：“长安，上林苑。”
“那里地气最为充足，八水环绕，渭河横贯东西，同时还有秦岭与终南山，更兼骊山秀丽。”
其实陆林猜到地气最充足的地方，正是长安附近，因为闻名于世的丝绸之路也正是从此为起点。
横贯东西，地跨欧亚。
同时，植物的传播当然要遵循同纬度的原则，热量与雨期刚好吻合。
很多从胡地传来的良种作物，率先在长安生根，确实适合农家的发展。
长安如此重要的地位，大约要在宋唐之后才会有所改变——
因为小冰河的到来，全球气温降低，华夏经济的重心不得越过黄河，一路南移长江流域。
海上丝绸也随之再度兴起，待到那时，范秾刚才所说的地气中心，应该便在苏杭南京一带了。
收拢思绪，陆林有此诧异道：“如此具体？地气浓厚之地居然正在皇家上林苑？”
范秾没有回话。
只是笃定的点点头。
陆林瞄他一眼，心里有些不自在，要知道现在的长安正在董卓手里，九庙与承露仙盘都被掀了，还有重达上万斤的金人也被熔成钱币了。
……那上林苑岂能独善其身？
“这样吧，灵树随你打理了，先放在陶瓮慢慢栽育。”陆林暗叹一声，摆手道：“等以后实在装不下了，再想办法，如何？”
“谨听吩咐。”范秾的表情也有些落寞。
陆林拍了拍他的肩膀：“范子还有什么要求吗？尽管提。”
“没有，田地与屋舍都有了，自给自足，不借外物。”范秾受到宽慰，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陆林沏上一杯清茶，笑递给他：“我知农家素来不耽享受，但你劳苦功高，总得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此话既出。
众人为之陪笑。
“那这么说还真有点请求。”范秾浅呡一口茶水，不禁莞尔：“最近林庄总有贼人出没，凶如大鹅，居然都被偷得只剩两只了。”
汉代的大鹅，多是从野生大雁驯化而来，脾性很凶，肉质也格外鲜美。
贼人不惦记最为宝贵的灵树，反倒偷家禽？……看来这是哪个军卒嘴馋了。
陆林一愣。
随后他抚掌笑道：“我给你调派两百木字营的亲兵，专门值守，保护你的宝贝疙瘩，如何？”
“好啊。”范秾跟着笑：“不过两百亲兵太多了，庄内正在培养獘犬，看家护院很有一手，五十亲兵便够了。”
“獘犬？还请范子明示。”
“将军可知藏獒？战力不俗，而獘犬与之相比更擅长嗅味追猎，听力也很不俗。”
陆林听完范秾一通解释，赞叹道：“不错，实为看家护院的好手。”
不得不说。
农家与医家真是热爱自然。
无论是植物，还是毛茸茸的动物，均是不管不顾的养很多。
感慨过后，陆林主动提出再为范家农庄供应五瓶玉露液，同时加大投入，按市面两倍价格为军营采购农产。
“别送了，范子留步吧。”陆林深揖辞别范秾，带上张宁穿过门坊，再次走入杏林。
半路上。
他察觉到一股熟悉的真气。
扒开灌木丛一看，陆林正瞧见祢衡鬼鬼祟祟的躲在其中，手里正是脱毛过后的大鹅。
“啊这……”祢衡面露尴尬，挠头道：“大人要不也尝点儿？”
陆林摆手笑了笑：“好家伙，你本事不小啊，刚到荥阳还不足两天，居然开始踅摸特产了。”
“嘿嘿，我为大人叫骂两军阵前，吃点儿荤腥不过份吧？”祢衡目光狡黠。
陆林白他一眼，没好气道：“瞧你这点出息，一只大鹅便满足了？我有一本独特的功法，很适合你，想不想试试？”
“啥呀？”祢衡提起大鹅，一边拔毛，一边跟在陆林身后：“有多独特？大人可别骗我啊！”
祢衡本在青徐两州云游求学，期间遇见孔融，交谈甚欢。
但他一听自己召唤，立即抽身西来，一千五里竟让他在三天之内赶完了。
仅凭这份慷慨。
陆林也要好好感谢他一番。
“白虎啸，声透四野，响震八荒。”陆林缓缓走向华佗的药庐，侧头笑道：“这门吼技配上你的口材，岂不相形益彰？够不够独特？”
“太独特了呀！”祢衡大喜。
他扔掉大鹅，急忙接下递过来的功法秘籍，爱不释手。
“诶别浪费食物啊。”陆林从门亭撤步退回来，捡起大鹅：“孜然烤肉多香啊。”
祢衡微怔。
他虽然恃材傲物，但并不傻，一听陆林有心陪自己吃饭，顿时知他有事要说，而且还不小。
“大人原来喜欢烤炙啊！没问题，我马上弄！”祢衡翻箱倒柜的找来木炭，又与药童阿樊搭好烤架，一时烟起，肉香四溢。
两坛杏花酒，半碟盐炒黄豆。
围坐炉前，陆林浅啜一口酒水，笑吟吟道：“荥阳紧靠嵩山，气清和畅，正本觉得此地如何？”
祢衡寻思半晌，立即知他是在考校自己，朗声道：“阳翟不远，颍川尤近，荥阳居于其中，正好得以两地补充接济——荥阳不错。”
“有道理。”陆林放下酒杯，随口赞许。
祢衡咽动喉结，深知说得还不够彻底明朗，立即续上前言：“龙首大人高举中兴之剑，大召天下诸侯，荥阳乃是距离虎牢关最近的大城，日后当集军于此。”
“不错。”陆林抬眸看向祢衡，觉得他终于说到重点，也深刻意识到当今局势。
据此而言，祢衡能堪大任，并非人们口中所认知的那般放荡不羁。
“即日起，你负责经营荥阳，擢为县丞，处理内政。”
“喏。”祢衡稍喜。
陆林并没有立即扶他起身，反而轻转酒杯，看着杯沿一点点浸湿。
最后他淡然道：“以荥阳为中心，辅以阳翟，逐渐向周边不断扩散，长社与梁县，甚至于远在百里之外的南阳，你都要提前谋划，准备将其拿下。”
“如果你能在半年之内做到，右迁颍郡太守，再擢兖州刺史，指日可待。”
祢衡狂喜，撞翻酒杯连忙参拜，天揖到底：“龙首种种所托，微职自当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表明态度之后，他立即提出大致想法：“天下纷乱，平民百姓依无可依，阳翟与荥阳早已声名显赫。”
“据此。”
“微职必当奖励农耕，吸引流民，至于南阳尚在袁术之手，微职则兴商盛贾，使其……”
“行了行了。”陆林拍了拍祢衡的肩膀，顺势扶他起身。
“正本素有大材，尽管放手去做吧，这些具体措施大可去找荀氏叔侄及戏志才商讨。”
言罢。
陆林闻到肉香，突然又笑道：
“不过，你初为荥阳县丞，有一件事需要格外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