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自知在阳翟城没什么熟人,即使要喊自己,也是陆大人或陆将军。
至于陆公子,属实少见。
“是你?”陆林记性不错,一眼认出前天与张温闲聊时,街上碰到的那个菜贩。
“……陆公子,你今天怎么穿这身了?”菜贩见推车的真是陆林,很是诧异,又见他一身粗布衣服,恍若民夫,更是尤为震惊。
陆林挥了挥手:“工地人手不够啊,我去帮忙了。”
“哈哈,陆公子真是好样的。”菜贩放下挑子,从竹筐里满手捡出两颗又大又圆的沙果,塞进陆林与张宁手里。
随后他摸了摸后脑勺:“这些沙果,本该前天晚上送到公子府上的,但这几天放粮,我忙得脚不沾地。”
沙果,雅名林檎,正是后世的苹果。
只因选育技术不怎么成熟,个头还比较小,但味道绝对正宗。
深咬一口,陆林嚼得舌尖生津:“很甜呐,你家里还有吗?统统送到我府上吧,我付双倍的价钱。”
“谢谢公子!”菜贩狂喜,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
絮絮叨叨闲聊一阵,陆林得知,菜贩本名甘建,居住阳翟已有三代。
他伺候庄稼的本事有点够呛,但打理果园绝对算得上一把好手,家中四五亩田地,全是果木。
这是人材,陆林心中微念,促进消费必然要增加商品种类,不妨从饮食入手,引领一波新时尚。
甘建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重大转折,挑上担子跟在身后,最终陆林对他说:
“你回去仔细联络一下身边认识的果农,明天到市井口报道,如何?”
“行!”甘建没问要干什么,反倒提及地点:“陆公子,哪个市井口啊?”
陆林指向身前不远的水井坊,数十马队正在喂水:“看到那个最高的大楼了吗?你明天去那儿报道。”
“得嘞!”甘建利落的应下一声,兴冲冲的走了。
天色渐晚。
西山的夕阳愈发璀璨,霞光万丈。
张宁坐在车里,远望那处四角挑檐的六屋高楼,转头疑惑道:“将军府住得不舒服嘛?换在闹市区?”
“嗯。”
“不对,我从没见你怎么享受过生活,也干不出铺张浪费的事。”
“嗯。”
“……你嗯什么呢!就知道嗯嗯!”张宁气不过,抓住车架狠狠一摇,晃得陆林差点栽出趔趄。
陆林瞪她一眼,稳住车子边走边说:“刚才在饭馆没吃好,我想自己开一家酒楼,行了吧?”
“这么大费周折?”张宁将信将疑,掰下一块沙果喂进他嘴里:“你肯定还有其他考量。”
她没说错。
陆林买下阳翟城最高的建筑,确实有不少盘算。
所谓民间市井四字,正是各方信息交汇之处,因为往返城市的商队路人,长途跋涉,肯定将牲口喂饱水与草料。
那自己在城中心的水井边设立酒楼,保准能吸引商贾,如此一来,初步的情报组织也应运而生。
不过。
这事儿有私密,陆林并不好讲给张宁听。
尽管近段时间两人的关系还不错,但涉及到安身立命的事宜,陆林还是谨慎为上。
“我哪还有什么考量?只不过想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多花点心思罢了。”陆林张口就编,立即又岔开话题:“诶,你给酒楼取个名字吧。”
张宁没想太多,歪头道:“什么样的?”
“好听。”
“尚缘酒楼怎么样?”张宁敲了敲车板,扑?一双修长的眼睫毛,很是期待陆林会点头。
陆林心中微念,总感觉这名字有点像烟柳巷,很不正经。
但他见张宁满脸希冀的样子,讷声道:“……你这名字有什么渊源嘛?”
“四海一家,千里有缘才相会,共酒一桌,多大的缘分呐!”张宁挥舞双手比划道。
“……那行吧,尚缘酒楼挺好听的。”陆林勉强点头。
张宁欢呼一声,坐在车沿摆荡双腿,浅浅笑道:
“陆公子。”
“有事直接说。”陆林一听娇笑生媚,嗲声如嘤,顿感不妙。
“我想做老板娘。”
“哦?你还有这方面的经验?”陆林心中一颤,面色如常。
“看轻我?经营一家六层楼的酒店,难道还比指挥上万人黄巾军还麻烦?”张宁没好气道。
陆林浅笑:“这家酒楼至少价值万贯,你一句话便想……”
“所以我才说,想当老板娘嘛~”张宁抢断话茬,踩着车把手,敞开双臂搂向陆林:“你不是伤好了嘛?”
“咳咳,路上有人在看。”
张宁回头,果然瞧见不少路人向这边张望,戏谑之余,其中更有年轻妇女捂住小孩子的眼睛。
“我才不怕呢,你答不答应?”
“行行行!赶紧松开!”陆林感受到脖颈间的如兰吐气,细细痒痒,实在顾忌到自己的一世英名,立即连声应道。
更何况。
他本来有意让张宁入主酒店,从而发展情报组织,只不过没明说而已。
现在她主动提出来,正好合适。
“好啊!谢谢你!”张宁侧头浅浅啄陆林的右脸。
这番大胆的动作,顿时让街道两侧惊呼不已,一时吁声四起。
饶是陆林脸皮够厚,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老脸一红。
“你……”
“怎么?你还想要啊?”张宁笑吟吟道。
陆林哑然,随即回过神,推上木牛流马快速离开现场,生怕她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行至半途,他刚好遇见荀彧:“文若,你要去哪儿?”
荀彧见陆林这身民夫打扮,怔怔道:“城南发现一处粮币纠纷,卑职正要去处理。”
“行,你回到将军府之时,召集木匠与石匠各十名,还有铁匠也要三四名。”陆林吩咐道。
“没问题。”荀彧盯了一眼坐在车上的张宁,转身离开了。
陆林走进将军府,忽然发现手里的木牛流马有些蹊跷,倒身又退到大街上。
张宁愣了愣,跳下车捏出法咒,蹙眉道:“府里有刺客?”
“那倒不是。”陆林放下木牛流马,拽动牛尾的机括,忽然道:“原来还有这作用?枉我傻乎乎的推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