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师父点明我,她不跟我讲太多,是怕我心里边揣东西,然后朱老九看出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现在鹰涧苗寨上露面的就两个人。
一个是太极老李,另一个人是七爷。
这两人中,太极老李对朱老九没什么威胁。
七爷这次出山,原因也是,朱老九这人跟道门这边多少有些瓜葛。京城练家子圈里。能跟道门搭上边,说上话的。也真就只有七爷这么一位高人了。
七爷练的是养生功,不能打。
老李对朱老九没威胁。
这两人到了苗寨,朱老九不会慌,他不慌,阿花婆婆就没有事儿。
反过来,要是大批人马杀上去,直接质问朱老九的话,对方一慌,下了狠手。阿花命没了不说,这些人还是不好治朱老九这个祸害。
我听了一口答应下来。
荣师父让我换衣服去。
彼时,叶凝,尹锋,周医生等人听到我要上苗寨。都表示要跟我一起去。
荣师师态度坚绝。
只能由她送我一个人去!
另外这些人也不是干呆着什么事儿没有。
郑炎废了,他手底下的人可还都在。并且,除了山上那一拨人,他叫来帮忙的练家子败类,还散在这片林子里呢。
尹锋,周医生要是想帮忙的话,就散去林子里。把那些练家子能劝的劝。劝不动的,动手打跑。
打跑为主,别伤人,也别害人的性命。
大家听了荣老太太吩咐,虽还是想跟我一起去,尤其叶凝,就差哭着嚎着让荣师父答应跟我一起走了。
但老太太主意以定,雷打不动,叶凝也只好是讪讪应了下来。
准备就绪,拿了路上吃的干粮,食物。
高大夫又安排了一男一女两个苗人向导。
这就领着我和老太太,赶在中午出发,前往鹰涧苗寨了。
而尹锋一队人,则由那位形意高人带领,散去林子里,劝走那些跟来一起掺合事的练家子。
前去的路上。
荣老太太跟我说,叶凝是块玉,不雕琢不成器。
但单凭硬工来雕,也是不行。
我跟老太太说什么意思,你直讲吧。
荣老太太说,这件事结束,如果我和她都能活下来,并且身体没什么大伤。叶凝师父应该能到位了。到时候,叶凝学刀。她想让我跟着一起去做个陪练。
老太太意思是,叶凝六七岁就跟了她学东西。她们住的是邻居,她熟悉叶凝性子。但那位师父,人家可不一定熟悉。
她怕叶凝脾气耍大了,白白浪费这次学习的好机会。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时间短,师父教的有限。这叶凝心性上的东西,还需我来帮着一起来把持。
听了这些,我问荣师父。叶凝不学行吗?
荣师父摇了摇头。
她说叶凝命数如此……
讲不好听的,本是红颜薄命。
若是走安稳路,未来可能会有一些类似车祸之类的横凶祸事找上身。
即便不死,也是要身受一场重病,然后,身体大不如以往。
习刀!
一是传承,二是命数注定,三亦是改命之举。
能否成,全看叶凝苦功和我的努力了。
讲到最后,老太太看着我笑了笑说,你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我听了一怔,末了恍然有悟。
命数,命数……
不过我对命数的感觉不是很深,我比较赞同程瞎子的说法。
问问自已的心,想要什么。
然后把握好每个瞬间,当下,做足,做够,尽全力便可。
话说简单,个中意味,深藏的东西,却足以让人品会很久。
前往苗寨走了两天。
路上由于有苗人帮助带路,我们休息时找的都是借人在山上打猎时住的小屋子。
所以,这两天的休息没怎么耽搁。
第三天清晨,七点多钟的时候,我们到苗寨了。
鹰涧指的是寨子对面一座陡崖,崖高百余米,刀斧劈过一般的陡立。
崖下三十余米处,涌出一汪泉水,水沿着崖落下,形成一道规模不大的小瀑布。
估计是应了这个景,所以这苗寨起名叫鹰涧。
寨子位于陡崖的对面。
那是一片连绵密林,林子很大,依稀可能听到动物叫声儿。
寨子都是造型古朴的吊脚楼。
我们到了后,可见有不少的工人,在寨子里外来回的穿行。
问过荣老太太,她说这是朱老九找的一个施工队,差不多三十多人吧,他们负责给这寨子搞翻修。
到了寨了里面,我感知到的,确实是没有什么凶邪之气。
相反,这里很平和。
非常宁静。
一切井然有序。
见到的,都是扛着木料的工人。地面,还有散养的一只只鸡,两三只大黄狗,偶尔还能见到一两只小猴子蹲在寨子边的树上看我们。
这些猴子都是金丝猴,国家保护动物,长的非常可爱,一个个的就像一只只小精灵。
我看着它们一笑。
猴子嗖,拧身,遁了。
走了三十几米,荣老太太跟一个工人打听。
然后,又前行十多米,再一拐,就到了一幢高大气派的吊脚楼前。
我们到了近处。
荣老太太扬声说:“老七,老七在吗?”
“哟哟……这正要搬桌子出来喝茶呢,来来快来,快来。”
说话功夫。
我抬头就见七爷,正领了一个苗人,把一张桌子往外搬。
转眼功夫,打从七爷身后,就出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老李。
另一个人……
他是朱老九吗?
这人长的太和善了,说句夸张话,他就像庙里供的佛像一样,一脸的仁慈,眉宇间尽是无数和善之意。丝毫杀念,统统的一切,什么都没有。
他真的……
我说不出来,我感觉这样一位古稀的老人,就算是做过再凶残的事,也不能对他施什么杀手。
他面相如此。
他身上穿的则是一套灰布的唐装。
头发乌黑油亮,不见一丝的白发。
手上拿的是一个不大的卫星电话,那电话不离手,就好像是一个手把件似的。
他从吊脚楼出来,站在门口一打量。
“哎哟,老李,那位就是荣老夫人吧,哎呀,久仰,久仰啊。”
朱老九抱拳说:“荣老妹子好哇。”
荣老太太:“好,好着呢,哈哈,你呀你,都听说过你,说是你在国外搞的风生水起,这回国,又教了不少的徒弟,可你也不露面,不跟大家打招呼呀,你说你见外了不是,还得劳驾我们大老远的来找你。”
朱老九:“不好意思,我这人,面子薄嘛,就那两下子三脚猫的本事,哈哈,见笑,真的是见笑喽!”
“来来来,都过来坐,过来坐啊。尝尝我这茶,大红袍,母树,就那么一点点!”
朱老九吩咐大家就坐,然后又一摆手,不远处跑来了一个年轻的小妹子,她过来帮忙给我们摆弄茶具什么的。
朱老九坐下,他看我:“啊,这就是那个年轻人吧。果然,英雄出少年呐,了不起,了不起呀。你叫什么来着。”
我说:“关仁。”
朱老九:“好名字,真的是好名字。你说,那个郑炎呐,他也是太执,我教的东西太多,他有些走偏了。这样也好,也好。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一见。来来,喝茶。”
荣老太太没动茶,而是笑说:“朱哥呀,这人带来了,这里那个老婆子阿花?”
朱老九:“哎,你不提我都忘了。阿花上山参悟神通,原本不想跟你们见呐,你说,你们非要见。我就提这么个条件,你看,你们还认真上了。好好,我这就给人打电话,叫他们给阿花送过来。”
“来,喝茶,喝茶。”
朱老九笑着说的同时,拿起卫星电话,打了一个号码,说通知一下阿花,问她方便吗?方便的话过来寨子一下。
这是坏人吗?
我用全部感知,感受的,尽是无尽的宽和,包容,忍让,仁慈。
没有一丝一毫别的东西。
并且,这宽和仁慈的力量,还在他的身上涌动,让人不由自主对朱老九这人产生了一丝敬仰之心。
我扫了眼在座的人。
我发现,太极老李,七爷,包括荣老太太,他们都是一脸的恭敬。
然后,我想起古道长跟我说的话。
见了朱老九跟没见到他,人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念想。
见过后,到外面,仔细想想,可能觉得也不对。杀心,对付他的心,想要制住这人的心,一样也有。可只要是一回来,再见到朱老九,当了这个面儿就什么心思都没了。
就是一个劲的对他好,信任他,听从他安排的任何事。
现在呢。
我感觉,打伤郑炎很内疚。
我感觉,朱老九不是坏人,倒是那个什么阿花,她摆弄苗族的东西,旁门左道,不是道门正统,她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不知为何,我竟对阿花产生了一丝厌恶感。
朱老九当年抛弃她,没准还是这苗族女人一心想跟朱老九处呢。
人家压根没这心思。
还有,阿花搞的,根本封建迷信嘛。哪有什么鬼,灵啊的,哼,有鬼,你抓一出来给我看看。哼,全是骗人的,全是在瞎白话。
朱老九好,你听他现在讲的,全是他在海外拓展道门的艰辛。虽说美国这方面限制的不严,但他一个华人,也很难,很难呐。
他付出了很多,真的很多。
“那个诸位,你们想见阿花,一会儿,她要真过来了,你们跟她在屋子里好好聊一聊。我呢,单独跟这小兄弟说几句话。”
朱老九笑着说。
荣老太,太极老李,还有七爷一个劲的附和,好好,应该的。哎呀,老九,你在海外真的是辛苦了,真的是辛苦。
就这么,一直喝了一个多小时茶。
这期间,有一伙维修工人,大概六七个,男女都有,他们进到院子里,去检查吊脚楼下边的支柱。然后,还跟朱老九商量什么。
我听了下,大概是要安装土地暖,以解决冬季过于寒冷的问题。
真是好人,太好了。
我在心里这样想。
工人很多,我忽然看着有个女人的背影好像熟悉,但我没太仔细认,因为,我完全让朱老九吸引了。他正在讲的是,他在德国的讲学经历……
刚到德国人的时候。
突然,老九一抬头说:“咦,阿花来了。”
我抬头一看。
就见到院门口出现了一个被人背着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让一个年轻壮实的苗人女孩儿背着,她趴在那女孩儿的肩上,眸子里是一股股的恨,恨恨!布讨低才。
这老太太,气场太不对劲了。
她这是什么人呐。
“噢,阿花来了,你们快去,看看去吧。”
荣老太木然转了下头说:“我也不认识她,看她干嘛。”
七爷:“是啊,这苗女太吓人了。不敢看。”
老李笑说:“朱大哥呀,说让你领人来,你就领人来了,你看,你还真当真了。”
朱老九笑着说:“哎呀,不是你们叫我领人来的嘛。哈哈!这样吧,看看吧,聊一聊,了解一下这苗疆的风土人情,快,你看人家进屋儿了,你们也跟着进屋儿,先聊一会儿啊。”
“对了,你们干活的,先出去,出去,我这跟客人有事要谈呢,先出去。”
朱老九吩咐人。
干活的人,陆续起身走了。
我扫了一眼,却没在走的人中,找到那个我熟悉的背影。
咦……
眼花了吧。
我摇头一笑。
正好看到朱老九面带微笑地望着我。
“孩子啊,多大了?”
我报了个岁数。
朱老九:“真好,年轻真好哇。哎,其实吧,你跟郑炎……”
我说:“前辈,真的是我不对,我错了,真的是错了。”
朱老九:“不怪你,真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你是个好孩子啊,郑炎,那是误入邪道了。哟!这么着吧,你看,咱们这……咦,这哪儿来的一群猴子。”
朱老九抬头。
我拧头一看,果然,院子附近的树上,地上,呼啦一下,就涌进来一群的猴子。
二三十只吧,个个都是长的皮毛锃亮,体形彪悍的大金丝猴。
朱老九皱了下眉。
我说:“朱前辈,你要是不喜欢,我给这猴子撵跑。”
朱老九笑说:“别,不要,不要这样。修行人视众生平等,不要这样,不要。”
朱老九接着说:“你看关仁小老弟,咱们初次见面,我是长辈没什么好拿的,我备了一个小礼,你看下行吗?”
我见状忙说:“不用前辈,真的不需要,真的不要,不用的。”
朱老九:“不用客气啦,不用客气。就看一下好吗?”
我说:“看看,看就行,真不好意思收下。”
朱老九笑着,把手伸到背后,在腰上一摸,就拿过来一个长条状的布包。
他把布包,当着我的面,一层层的打开后,他笑说:“你看这是啥?”
我一瞅,这是个铜制的物件,一头尖,很锋利,另一头是个握把,把的末端分朝六个不同方向,还画了六个模样儿怪异的头像。
此外,物件本身上也刻了很多,我看不清楚的文字。
我说:“这是啥呀。”
朱老九:“这个呀,叫普巴杵。”
说了话,他拿起来跟我说:“孩子啊,这个东西,能开天眼的,我帮你开一下好吗?”
我说:“不用,前辈,真的不用。”
朱老九:“没事的,就一下,开完,我把它送给你,当是个传承了,好吗?”
朱老九不容人拒绝的,真的是无法拒绝。
我说:“好吧,前辈,好!”
朱老九:“那你闭上眼,就一下,很快的……”
我正在闭上眼。
就在眼皮刚要搭上的时候,突然间,唰!
一道灰影遁到了朱老九身边,接着唰!
我见到了刀光。
“朱……”
我刚吼完一嗓子,突然就听到叮的一声响。
然后。地面上就多了一块,巴掌大小,平安扣样式的羊脂玉。
只是,这块玉,已经断成两半了。
与此同时。
唰!
我好像从梦中醒来一般,眼前的朱老九陡是就换了一个人。
什么仁慈,什么善良,所有的一切,一切全没了。
他握着手里的普巴杵,一身的冲天黑气,四周全是冷嗖嗖的阴凉之意,他瞪着着我,眼珠子不知为何,那雪白的眼白竟然布了无数的血丝。
“关仁!你好狠!还有你个死女人,你怎么混进来的?”
他拿手一指。
我看到的是,穿了一身民工衣服的斗笠大娘。
“一群***的傻子,你以为我身就有一块玉吗?告诉你们,这普巴杵,也不是普通东西,它没有了玉里的东西镇着,它身上的邪气,能让你们动弹不得,你信不信?哈哈哈!”
朱老九话一出口。
我身上暴起一层冷汗的同时,我感觉,身体确实无法行动。
我心情低到了极致。
我不想活了,我想死……
我去看斗笠大娘,她刚才那一下,好像也拼尽了全力,她想动,想再出手,可是她的心,提不起来了。她没有了那个心,她怎么动啊。,
她站在那里,脸色惨白,惨白……
她的手指要去拿刀,要动,可是她动不了。真的动不了……
斗志全无,心意归冥,我一下子低落到了极点,只觉得,这人呐,活着什么劲呢?还不如死了好呢,死了一了百了,还有练功,那么苦干嘛呀,死了多好,死了一躺,永远睡着,那多舒服啊。
我不想活了,想死……
嗯,死了好。
我看着朱老九,我竟然在脸上浮出微笑,想等他亲手杀我。
朱老九嘿嘿笑说:“一群傻子,练武,力再大,心神不强有个屁用!到头来,心神受控,提不起来,不一样挨宰?我这老头子,可没什么太高功夫,但我控的是你们的心!”
说了话,他拿起那个普巴杵,就要奔我眉心刺来了。
吡……
就在朱老九要捅破我眉心的一刹那。
我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声叫。
然后,呼啦一下,那帮刚才涌进来的猴子,疯了似的往朱老九身上扑。
其中,还有几只力壮的,直接就搬了院里的石头,疯狂地往朱老九头上砸!
朱老九:“啊啊,你们,畜生,这一群畜生,畜生啊!”
他喊了两声儿,想挣脱,可是没用。
猴子太多了,二三十只啊,都是体形健硕的成年大猴子。
扑上去后,这帮猴子连啃带咬,连砸带挠。
眨眼的功夫。
砰!
伴随一块大石头砸中了朱老九的脑门。
那根普巴杵,就从他的手里松开了。
四周的气场,转瞬功夫,又唰的一下恢复。
与此同时,斗笠大娘咬牙喊了一声,邪物!
唰!
刀光。
普巴杵,瞬间就给劈成了六七段!
(ps:普巴杵对猴子没作用,是因为猴子的心智系统跟人类是完全不同的。这个书后面,会一点点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