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荆环顾一圈,民居沿村道两边坐落,整个村庄有十座民居,柴扉门都没有关合,村道是光秃秃的黄土路,路两边有浅草蔓延开去,再远处是一些农田,地里的庄稼都还在,瞧着确实不像荒废村落,只是一个村民都没见着。
赵荆对徐念念道:“我们去民居里看看。”
徐念念抬脚走了两步,被赵荆由身后叫住:“你走我后头。”
徐念念诧异的向他瞥眼珠子:“赵郎,你如今走的甚至没我快。”
赵荆嘶的一声:“小福子,你勇气渐长,居然敢忤逆我了。”
徐念念吐吐舌头,绕到赵荆他身后,他挡在她前面,人高马大,遮住大半傍晚昏黄交织的光晕,也遮住可能出现的危险,她仰脖,看到他头顶立的很端正的发冠,忽然就感觉很安全。
他真的与她在徐府见到的那些男人不同,他都伤成这样了,还要逞强保护她。
早前他问她有没有跟长得不行的吃过饭。
是,她遇到过很多很多由外到内都不行的男人,跟他们一块在宴会上用膳,她也曾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丑陋,直到遇到了他,之前那些难以启齿的心结便好像变得不算什么了。
徐念念手指拽起赵荆一小片衣摆,说:“走吧。”
两人走进就近一户民居,绕了一圈,仍未见到人。
天色已经暗淡,徐念念惊喜的在小厨室里找到了满满一缸米,里头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两扎柴薪就放在灶台下,她钻出一个脑袋,兴奋的说:“赵郎,今夜饭食有着落了。”
赵荆坐在天井下,身旁有一口水井,他垂眼瞥向边上接水用的木桶,木桶里还蓄有一圈水,那水瞧着很干净,一丝杂质也没有,就像是刚打上来不久的井水一般,他说:“那你再找找看有没有果蔬肉食。”
徐念念嘴上说着“做人不能太贪心”,身体却诚实的搜寻起来。
不一会儿,徐念念的声音自小厨室传来:“赵郎,你快过来看,真的有果蔬,好多果蔬!”
赵荆过去,徐念念的身影如蜜蜂般辛勤晃动,她使出吃奶的劲把米缸挪了个位,掀开底下垫着的木板,惊讶的发现底下别有洞天,居然是一个小小的仓窖,内里用木篓摞放着土豆、白菜等等果蔬。
徐念念高兴之余,忽的意识到了问题,说:“赵郎,这里当真没有人住吗?若是如此,仓窖为何放了那么多果蔬?这都够吃好久了。若是村里的人逃难去了,至少也该带走一些粮食,可米缸是满的。”
赵荆:“这户人家许是在外头遇到点什么事耽搁了,没回来。不问自取确实不妥,我们再等等。”
徐念念点头:“那咱们到前院等吧。”
她起身到一半,赵荆身子一挪,跟堵墙似的堵在她面前,她撞到他,一屁股跌坐在地,她皱眉轻叫,刚要质问,抬眸撞见赵荆面色凝重,徐念念当即警觉起来。
赵荆道:“来人了,你快躲进仓窖里。”
来不及多问了,徐念念一骨碌钻进仓窖里,仓窖狭小闭塞,她一进来就占据了大半地方。
赵荆将米缸扛回木板上,整个人随后跃进仓窖,他胳膊无可避免地撞在土壁上,布带一片擦痕,他鬓角冷汗冒出,徐念念吓得嘴唇一白,她问:“你还好吗?”
赵荆咬牙蹲下去,说:“踩我背上,把顶头木板封好。”
徐念念犹疑,赵荆后背有伤,她不知道她踩上去,他能否遭住,赵荆低斥:“快点!”
徐念念肩膀一紧,不管不顾的干了,可仅凭手劲去封木板所需的力气比能凭自身重量去推米缸要大很多,她根本没有那么大力气,她焦急地尝试几次,背脊全是汗,几乎要哭出声:“赵郎,我好像不——”
“你可以。”赵荆打断她。
徐念念深呼气,不知哪里来的劲,生生将头顶那块承载米缸重量的木板给挪回了原位。
仓窖没了光,徐念念视线彻底暗淡下来,她由赵荆后背下来,两人在闭塞中手脚一顿碰,赵荆起身,胸膛撞到了她,她鼻尖一烫,下意识用手抵了一下,但赵荆并未再挪动身躯。
由远及近的踏踏脚步声很快覆盖掉徐念念打鼓般的心跳声,小厨室中一片哐哐作响,混杂着操有异域口音的交谈。
“快点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是敌军!他们居然一路找到村子里来了。
徐念念腿不受控制的有点抖,眼睫紧张的到处乱飞,山崖上那场血腥屠杀仿佛还历历在目,如今敌军更是人多势众,赵荆还受着伤,一旦被抓到,可谓是尸骨难全,她悄悄将脑袋埋进赵荆怀中,不太敢面对。
赵荆下颌压住她脑袋,以气声说:“怕就抱紧我。”
徐念念一怔,随即义无反顾的抱住赵荆,掌心紧贴他后裳。
片刻后,小厨室没了声。
两人没有贸然离开仓窖,多呆了一会儿,直到赵荆说可以出去了,徐念念提着的气才彻底松懈下来。
她抬手够了一下仓窖的木板,居然够不到,赵荆嘴角抬起一个不显眼的弧度,再度蹲下,让她踩他后背爬出仓窖。
小厨室幽暗,徐念念虚脱地倚墙坐着,双手宛若被拆卸掉,精疲力竭,赵荆随后出来,徐念念侧眼一瞧,忽然就看到赵荆后裳一团绽开的血花,她展开手,掌心也全是血,鼻尖后知后觉,腥味浓重,她害怕极了:“赵郎,呜呜,你是不是要死了?”
赵荆没有叫痛,还有心思揶揄她:“你盼点好的吧,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徐念念眼眶红红,跟小动物似的可怜巴巴望着赵荆,赵荆心一软,说:“没什么大事,伤口裂了,一会儿清理下,休养得当,皮肉就会慢慢长回来。”
徐念念鼻尖嗡嗡,哦了一声,又问:“你方才怎么知道追兵来了?”
赵荆:“习武之人耳朵会听的比寻常人远一些。当时,我听到不少脚步往这边靠,又重又迅速,绝不是寻常人家,所以推测是追兵。”
徐念念:“你可真是个文武双全的太监咧。”
赵荆皮笑肉不笑:“那可不,宫里的太监耳朵最好使了,陛下十里之外一个咳嗽,小赵都得带着拂尘跑过去伺候的。”
两人相当于又在一块经历了一次劫后余生,相互靠着休憩,过了一会儿,赵荆说:“你去把灶台的火生起来,这小厨室估计是一团糟,看看能不能在人家回来前收拾一些。”
一回生二回熟,徐念念手直接伸进赵荆裤袋,摸出火折子,吹吹,照了一圈,乖乖蹲在灶台前生火。
柴薪被火折子里细小的火光引燃,映出小厨室里一方小小天地,徐念念扶正米缸,一把一把的将地上的米捧起来,放回米缸里去,还有那些摔在地上的锅碗瓢盆,也逐一拾起。
赵荆看她活像个乖顺小媳妇,嘴又痒了,突然严肃道:“糟了,他们又回来了!”
徐念念倒抽一口凉气,飞快就要往仓窖里钻,赵荆伸腿一挡,徐念念脚踝被绊住,整个人向前一栽,脑门在米缸边沿嗑出一个肿包,她一声闷痛,抬起头,想要拉赵荆进仓窖。
赵荆看她那狼狈样儿,噗嗤笑了出来,徐念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被赵荆耍了,一股火气冒起来:“赵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恶劣!”
徐念念起身就要往外去,赵荆双腿用力蹬起,步调大赖赖,走在徐念念几步后,说:“哎,你别气啊,这回真有人来了。”
徐念念缓下脚步,嘴唇仍嘟着:“真的吗?”
赵荆:“真的。”
徐念念当机立断,大人不记小人过,瞬间躲回赵荆身边,眼巴巴如望天神般望住赵荆。
她这种眼神,真是无端惹人躁。
赵荆悄然一屏息,淡看她一眼,怕她再度被吓着,好心说:“那人步履轻、缓、颤,应当是个老人家。是屋主回来了。”
结果徐念念即刻演了个当场变脸,撅起嘴巴,哼气一声,三步蹦跶走了。
赵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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