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萧朗出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被人尾随了一路。

他武功本就高超,在对方跟上来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况且身后那人胆大包天,根本不打算遮掩自己的行踪,步伐从容,还一直拿明晃晃的视线盯着他的背影,给他一种要被烧穿心的错觉。

萧朗忍无可忍,引着人到拐角处,回身捉他现行:“穆云翳,你又发什么疯?”

大概是这段时间修养好了,穆云翳的脸色不再像上回见面那般苍白。被当场捉住,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慌张,反而抱臂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是说好了,从那天开始便不再抗拒我么。”

萧朗道:“你我之间的约定,其他人可不知道。你才刚接手位置没多久,多少人盯着你脖子上的宝贝,你不知道?”

穆云翳笑道:“这儿是浩然城,武林盟的地界,有谁敢在萧盟主眼皮子底下撒野?”

“你倒是放得下心。”萧朗不知道他伤势到底恢复得如何,也不敢用力制住他。见他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轻叹了口气,松开人转身接着往外走。

穆云翳快步跟上,低声道:“那日说了,希望萧盟主能助我改邪归正,萧盟主说要考虑考虑,可却一直不见你主动联系。”

“我这才想起来,咱们虽然约定以后是合作关系,但却连个能联系到萧盟主的方式也没留下。”

穆云翳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我在这儿守了好几天了,萧盟主终于是出门了。”

萧朗想象了一下他每日眼巴巴蹲守在这儿的画面,不禁好笑:“一线飞红需要你去处理的事情还不够多么,你每日往这儿跑,恐怕在合作成功前,就要先激起教中不满了。”

穆云翳道:“忙里偷闲,只是想多看你两眼。”

见萧朗一记眼刀扔了过来,又道:“我知晓你出门必定是有事要办,你只需做你的,不必理会我。”

意思是,他一个人在旁边默默看着就行。

萧朗往他腰间瞥了一眼,见那儿还是空荡荡,道:“不负断了这么久,你就不打算再找个新的武器?万一遇上敌人,难道要空手接刃?”

穆云翳往腰间虚空处轻轻一按,仿佛已经习惯了那儿有把沉甸甸的剑坠着。

“要找到称手的兵器不是件容易的事。”穆云翳道:“我已经请了人来,或许能修复不负。”

萧朗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既然已经断了,又何来修复,就算重熔,也不是原来那把了。”

穆云翳脚步一顿,萧朗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不经意道。他回想起萧朗赠予他不负的时候,眼中满满都是珍惜的光芒,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二人之间一时无话,萧朗又道:“再者,一把剑既然承受不住打击断裂,再铸回来也未必更牢固。”

他移开眼,状似漫不经心道:“听闻杨家要举办名剑大会,届时名剑争夺一开,他们必定会拿出他们最好的兵器。你要是有兴趣,不妨前去试试。”

“盟中有个叫林帆的弟子,得了邀请却抽不开身,你可以借他身份一用。”

他虽极力作出一副此事无足轻重的模样,穆云翳心内却止不住地暗喜。

他知道萧朗说这话时平静的外表下是何等的波涛汹涌,更知道这时候露出欣喜来必定会惹得对方不自在,或许今日好不容易等来的交谈也要戛然而止。于是收敛了笑意,连从前嫌弃至极的薛时济都给搬了出来缓和气氛:“好。最近怎么没见着薛时济?”

他不就着这个话题多说,萧朗果然松了一口气:“我有件事情交给他去办。”

说罢默默瞟了他一眼,心道你还敢提他,上次你将他推给封霁,他要是现在见到你想扒了你的皮的心都有。

穆云翳本就无心深聊他,闻言道:“那现在你身边岂不是连个亲近的人也没有?”

“除去时济,盟中还有许多可为我分忧的侠士。”萧朗明知道他心中所想,却故意道:“我们武林盟的事情,穆教主为何要打探这么多?为了避嫌,在一线飞红走上正道之前,咱们最好还是保持些距离。”

“正是因为要合作,我才会时刻关心。”穆云翳道:“你若不愿意透露,我自然不会再过问。但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万一哪天我有要事想找你,总不能每日都在武林盟门口守着吧?”

萧朗眼中染上一层笑意:“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依我看,最好是每日都保持联系。”刚说完,便听见身旁人冷哼一声,穆云翳顿了顿,又改口道:“但考虑到你日理万机,必定不能每日分心,不如想个只有我们二人才知道的密号。”

萧朗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听你的口气,似乎已经有好打算了。”

“武林盟四周守卫重多,你想出的密号若是太过明显,恐怕第一日就被人识破了。”

穆云翳却摇摇头,一副笃定能成功的模样。

他轻声道:“你只要告诉我,你住在武林盟院内哪个角落。”

萧朗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派薛时济前去查探消息,他会直接将人给带回来。

望着坐在房内,双眼被蒙得结结实实的傅岩,萧朗深吸了口气。

薛时济对于自己做出了什么蠢事还不自知,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地朝他指了指傅岩面上的布巾:“放心吧,他蒙着这个,什么也看不清的。”

傅岩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朝着二人说话的方向微微偏了偏耳朵。

萧朗将门带上,轻声道:“帮他解开。”

“什么?”薛时济一愣:“可……松开后他就能瞧见了。”

“傅公子要是不愿意配合,便不会跟着你回来了。”

萧朗主动上前替他解开遮掩的布,看着他缓慢艰涩地眨了眨眼,似乎能适应房内的光亮了,才轻轻一揖道:“傅公子,在下萧朗,为调查季华遇害一事而请好友代跑一趟。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傅岩解开束缚,呆呆地望了他一眼,又别开头去,低声道:“你们还知道多少关于季华的事情?”

他倒是出乎意料的配合,就算之前遭到了薛时济故作凶狠的逼问,也没有露出一副反感的模样。

“这个问题也是我们想问公子的。”萧朗道:“照时济所说,你自称与季华情同手足,为何他出事这么久,傅公子会一点儿动静也不见?”

“我自小贪玩,爹娘又宠爱有加。别人去学堂和武场的时候,我就在房中闷头睡大觉。故而蹉跎到现在,别人文武双全,我是一窍不通。”傅岩道:“所以我娘打定主意送我远去求学,季华与我感情深厚,她一定是怕我知道消息后会吵着闹着要回来,耽搁了学业,才瞒着我。”

“若不是你们找上来,我恐怕还要一直蒙在鼓里。但季华死无全尸,我又怎能安心在学堂待着?”他拉住萧朗:“萧大侠,请您将事情原原本本地与我说一遍。”

萧朗与薛时济对视一眼,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傅岩听完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挖心,挖心……最痛也不过如此,究竟是何等丧心病狂之人,竟对他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萧朗道:“季华是在生辰的前两日消失的,我得知在此之前,你曾经给他介绍了一个能快速赚来银子的活,是么?”

傅岩身形猛地一僵,萧朗眼睛一眯,快速道:“这件事情与他的死很可能有些极大的联系,傅公子,请你如实回答我。”

“……是。”傅岩睫毛抖了抖,承认道:“我听人说,北渝镇有个叫江大尧的,手头上有许多快速赚钱的方法,便带着季华去找了他。”

“难道是江大尧杀了他?”傅岩神情逐渐激动起来:“那时,那时季华说他急需要一大笔银子,我才会带他去见江大尧的。我不知道他究竟给季华派了什么活,季华做工的时候,也不肯与我说。但我知道他在何处,我带你们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