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在眼前的手终于移开,穆云翳恢复视觉,不解地望了一眼旁边的人,发现他竟然破天荒的脸红了。
穆云翳:“发生了什么?”
萧朗咳了咳,指了指二人脚底下,贴近对方的耳朵轻轻说了几句。
穆云翳:“……”
他终于明白萧朗脸上的红晕是为何而来,皱着眉道:“这人的忧患意识实在太低,若今夜造访的另有他人,她性命不保。”
既然知道屋中的人正在沐浴,二人便不好像之前那样掀开房顶偷看,萧朗拉着他盘膝坐下,打算等屋内的人结束动作再查探。
他武功极好,檐下传来的水声听来几乎近在咫尺,萧朗尴尬极了,暗暗庆幸还好刚才穆云翳没来得及瞧见。
“她那习武的兄长好似不在,我们便暂且在这儿坐一坐,护护她周全。”
穆云翳点点头,二人相对无言,萧朗率先打破沉默道:“说来奇特,两个大男人半夜三更地蹲守在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屋顶上,还扬言是要保护她,若不是亲身经历,恐怕我听见也觉得难以置信。”
穆云翳望了他一眼,萧朗又笑道:“阿木以前有这么保护过自己喜欢的女孩吗?”
穆云翳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萧朗刚想问他一个失忆之人如何确认,却又突然想到,如果对方有心上人,极有可能会是和自己同村,朝昔相处年纪相仿的姑娘。但他的村庄一夜之间全数丧命于一线飞红手下,自己要是贸然提出,很可能会触及他伤心之处。
他尚在犹豫,穆云翳却淡淡道:“若是能轻易忘记,便算不上挂心。”
萧朗噎了噎,心道你这话一棒子打死一堆人,日后要是想起来什么,可不要后悔。
此时,脚下传来推门声,萧朗拉着他往后退了些,望着那沐浴完的姑娘从房中出来,肩上闲闲地搭着条布巾,头发还在断断续续地往下淌水。
萧朗轻叹道:“怎么一个个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夜风一吹便该头疼了。”
穆云翳瞥了他一眼,难怪他上次热情地给自己擦发,原来是天生就一颗老妈妈的心。
见人出门,二人干脆一跃而下,进院子里探查了一番,好在那姑娘虽然心大,但还是仔细地将衣裳都收进去了。
趁着人没回来,两人打道回府,薛时济比他们要早一步回去,见他们二人一起回来起,只惊讶了一瞬:“阿木也去了?”
萧朗点点头:“有什么新进展吗?”
薛时济忧愁道:“没有,探查了几家,都没有发现什么异状,虽然大伙儿警惕心是提上去了,但那采花贼如果绕开巡逻队溜进去,谁也防不住他啊。”
萧朗皱眉道:“这样耗下去的确不是办法,我认为还得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薛时济一怔,道:“你有主意了?”
萧朗道:“徐州城内未出嫁的女子何其之多,要等他下一次下手不知是何时。我们既然猜不到他会挑哪家下手,不如就地为他提供一个最好的选择。”
薛时济道:“你的意思是,派人引诱他出面?”
萧朗点点头,道:“咱们已经收集过他下手的线索,他若真对于这些东西有着不可告人的执着,咱们不妨试着制造出一个他最心动的下手对象,等他现身。”
薛时济眼睛一亮,道:“这方法说起来也简单,咱们怎么没早点想到呢?不过,要派谁去引诱他啊,咱们身边也没有什么女侠可以出面,刘姑娘……她不会武功,万一那采花贼见有诈,打算和咱们来个鱼死网破,伤了她怎么办?”
萧朗道:“你说的这些都在理。”
薛时济望着他笑眯眯的模样,突然心中一跳,果然,下一刻对方用打商量的语气道:“这时候就得靠薛少侠帮忙了。”
“我?”薛时济险些跳起来,连连拒绝:“不行不行,我这哪儿像个女人啊,那采花贼眼睛得多花才能看上我?”
萧朗道:“你放心,不必露面太多,造势而已。我自会想办法将薛姑娘的美貌传出去。”
一声薛姑娘,薛时济想象出自己娇滴滴的模样,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可不可,我实在太不像个姑娘了,而且我这人演戏又差,你见哪个姑娘会像我这样粗鲁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盯着萧朗:“依我说,萧大哥,明明你才是我们之中最适合担当此大任的人啊!”
萧朗的笑容僵在嘴角,薛时济为了抓紧这根救命稻草,眼神冒光,坐直了分析道:“你看,我太粗鲁了,阿木又太高了,刘大侠更不必说了,虎背熊腰的,采花贼见了都要吓跑。你再看你,心细如发,举止斯文,身长不夸张,长得还这般好看,由你来扮演萧姑娘,再适合不过了!”
说罢觉得自己的理由实在无懈可击,试图将一旁的穆云翳也拉入自己的阵营:“阿木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穆云翳望了眼萧朗,没有说话。
薛时济又道:“萧大哥,你要想,那采花贼要来了,与他最接近的当然是负责扮演姑娘的那位,我们只间你武功最好,到时候直接将他擒下,咱们都能少费些功夫不是?”
他平日里嘴已经够贫,这会儿为了保住自己更是舌灿莲花,萧朗望着都忍不住要发笑,拿他没办法:“好了,你不必说了,由我扮也可以,但你可得答应我,不许出去胡说。”
薛时济见自己成功脱身,简直热泪盈眶:“没问题,我明天就去操办!”
第二日一早,薛时济便格外勤快地去找外边买了些东西来,为了保持萧朗在喜福心中的形象,喜福被勒令跟着刘慕思待在屋内。
萧朗换上了薛时济买回来的女装和面纱,众人围坐一团,打量着他。
薛时济道:“遮住脸后的确是雌雄莫辨,但我总感觉还缺了什么。”
萧朗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见他左思右想半天,突然一拍手,跑去找刘慕思借了支眉笔回来。
“我知道了,哪有姑娘脸上一点儿粉黛都不施的。”薛时济信誓旦旦道:“来,萧大哥我给你画个眉毛。”
萧朗拧着眉,半信半疑地望了他一眼,看着他一脸兴奋地靠近,突然生出一种羊入狼群的错觉。
果然,薛时济从来没机会接触过这些女孩子家的东西,还笨手笨脚不知轻重,照着萧朗的眉毛画出一条歪歪扭扭的毛毛虫,还没心没肺地捧腹大笑。
萧朗:“……”
薛时济笑够了,见萧朗正瞪着自己一副吃人的表情,连忙替他擦去,将笔扔给穆云翳:“阿木,还是你来吧。”
萧朗刚想说不如去请刘姑娘来帮忙,穆云翳已经持着笔靠了过来。
萧朗只好将话吞回去,闭上眼,自暴自弃般任他们折腾。
穆云翳却有些为自己的动作懊恼——薛时济将笔丢给自己,自己竟然下意识就这般听话走过来,难道是在这帮武林正派面前演戏演太久了,连拒绝都忘却了?
穆云翳本欲学薛时济一般在对方脸上胡乱画一通结束,但笔抬起来却又改了主意。
眼前人双眸紧闭,睫毛似蝶翅一般止不住微微颤抖。
他想了想,照着从前在父亲的宠姬面上见到的样子轻轻落笔,萧朗生的剑眉朗目,眉形精神利落,这眉笔用在他身上,反而遮盖住了原本独特的神采。
不知眼前这人像那些宠姬一般点上绛唇,会是什么模样?
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荒唐的想法?穆云翳猛然惊醒,笔尖一顿,萧朗以为是画好了,睁开眼,浓密的睫毛从他的手背上划过,穆云翳顿时像被烫着一般后退一步。
“画好了?”薛时济上前看了眼:“还不错嘛。”
萧朗拿铜镜照了照,抬头讶异地望了眼穆云翳。
穆云翳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见他二人都一副满意的模样,暗暗捏紧了手中的笔。
不错,自己既是要博得他们的信任,会为他们做这些事根本不足为奇。
萧朗放下镜子,问:“东西买回来没?”
薛时济道:“我交给阿木去办了,阿木,你买好了吗?”
萧朗无奈地叹了口气:“时济,你不要总是欺负阿木。”
薛时济脸红了红,道:“我有另外的事情要办,才托阿木帮忙的。”
今日第二件让穆云翳懊恼的便是此事,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细的包袱:“在这儿。”
昨夜商定好一切回房时,薛时济便追上自己,好声好气地求他帮自己去买东西,他只当是寻常物件,答应下来才知道自己要去买的是要用来引诱采花贼的肚兜。
薛时济见他答应,欣喜不已,还不忘交代一定要多买几种回来,穆云翳再想反悔,对方早已一溜烟儿地跑了。
萧朗拆开包袱,见其中混杂着各式各样的肚兜,从简单的单色到精致复杂的鸳鸯刺绣,应有尽有。
他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穆云翳,穆云翳感受到他的视线,面上冷淡,内心追悔莫及。
日后薛时济要再和自己说什么,一定不能答应。
薛时济望着这一打五颜六色的肚兜,也不太好意思了,朝穆云翳表态道:“阿木,多谢了,算我再欠你一个人情。加上上次那回,两次人情我都记着呢,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