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归怡说，是这样。
陈褚没再说了，两个人沉默下来，电视机里足球解说正在惋惜球员踢歪了。
她的本意并不是敷衍陈褚，她确实对他的总结表示赞同，只是两个人只是今夜夜宵的饭搭子，她没必要放着热乎的烧烤不吃，给他来一段举例论证。
小杨烧烤确实好吃，卓归怡在桌上摊了张纸巾放吃完的签子，又扯了一张贴住指尖去拿另一只烧烤，怕签子上残留油污，再抽一张，递给陈褚。
后者接过，擦了擦嘴边，随后攥在手心。
已经是六月了。
乌艺突然来电，手机震动的声响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卓归怡心里有数，站起身朝他颔首，随后拿着手机走到阳台。
她的阳台还没怎么布置，只到了一只铁艺桌子，被她搁在角落。空荡荡的。
夜晚有丝丝微风，她背靠在栏杆上，看着客厅离背对着她的男人。
乌艺打电话来，是来叮嘱她上次答应的事儿的。
“好师姐，你没忘吧？”乌艺在那边咬唇假哭。
卓归怡好笑：“记得啊。帮你关照关照你带的小朋友们，对吧？”
乌艺：“对对对！唉，我真的好可惜错过他们军训哦……不过，姐妹，我带的班有几个挺帅的！”
她的语气意有所指，嘻嘻哈哈。
“你要是看上谁，跟我提个名！我立马！推微信，好吧？够不够仗义！”
卓归怡轻笑，说：“我不跟弟弟谈恋爱。”
乌艺：“哎呀这种事，都是说不定的啦！不管了，你在干啥呢？明天去不去看电影呀？”
“明天我得去一趟学校开会，指不定呢。”
“哦哦！”
卓归怡又跟乌艺闲扯了几句，才借了话头掐断电话：“先这样，我夜宵凉了。”
——“啊，你怎么不边吃边跟我打电话啊？”
因为还有个饭搭子。
不过卓归怡没出声，乌艺那边迅速挂断了电话。
通话的短短几分钟，那肩宽背直的男生都没有抬头到处打探四周，只是认认真真吃着自己的烤串，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挂壁电视机。
卓归怡收了手机走过去，瞥了一眼，发现他的烤串所剩无几，有些诧异：“今晚真没吃饭？”
陈褚笑，将手里的签子放到一旁，喝了口牛奶润润嗓子才道：“嗯。跟朋友玩儿游戏，没注意时间，然后他差点放了他女朋友的鸽子，我就打算回来叫外送得了。”
“吃得饱吗？”卓归怡又瞥了一眼他面前的盘子，“你们体育生不是都饭量很大吗？”
“不是。”
陈褚的饭盒里只剩下两只牛肉丸切片，他捏住签字，三下五除二叼进嘴巴里，细细咀嚼时神情认真，没有发出让人不适的声音，吃相也干净，烧烤签子上的油与料粉都没沾上他的嘴边。
卓归怡有点饱了，拿着个签子，玩儿似的戳着渐渐凉掉的烤肉，单手撑住半边脸，随意“嗯？”了一声。
陈褚咽下嘴巴里的东西，叼着牛奶吸管喝了一大口，才说：“我不是体育生。我文化分就能上束泞大学。”
那挺厉害的，卓归怡想。
她以为他是体育特招进的束泞大学，毕竟一个国家运动员，走特招这条路是足够的。
卓归怡评价：“挺厉害的。”
“……谢谢你。”陈褚闷声，将桌上的垃圾收进袋子里。
卓归怡也帮了一手，说她也吃完了，将自己的饭盒也丢进陈褚一并拿过来的巨大袋子里。
吃外卖就是省事，卓归怡只需要把几个盘子过一遍洗洁精，放进洗碗机，再丢个垃圾就成了。
等卓归怡将盘子妥当放进洗碗柜走出来，发现陈褚已经用消毒湿巾将茶几擦拭过。
后者站在客厅靠近玄关的地方，手里提着装着垃圾的袋子，本来侧着脑袋看足球比赛，察觉到她走过来，问：“你有别的垃圾要丢吗？我拿到楼下去。”
……
卓归怡没什么垃圾要丢的，看着陈褚告了辞，去关门的时候，听见电梯开门的声音。
她没再听，只是微信里她给陈褚转的账，后者迟迟不收。
弃暗归怡：【。】
陈褚：【？】
弃暗归怡：【记得收。】
陈褚：【牛奶钱抵了。】
陈褚：【还有上次的早餐！】
陈褚：【你也可以再请我吃一次早餐，我最近都在家。】
卓归怡：……？
次日，卓归怡早起，但她并不打算吃早餐。
准确来说，她就没吃早餐的习惯。
马丁靴敲击在地面的清脆声响了几下，在电梯前顿住。
卓归怡抬手将被托特包的带子压住的头发撩出，思索了两秒，又返回家，将家中剩余的三盒奶带上，一盒插上吸管自己叼在嘴里，另外两盒被她端端正正摆在陈褚的门口。
正中央。
卓归怡多看了两眼，才抬步迈进电梯。
今天是韩征卿团队第一次正式开会，她提早到了实验室，发现团队里的几个人已经都在了，正靠在一处。
韩征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绕过面前围住的人，看向卓归怡，轻声：“挺早啊。”
卓归怡放好自己的东西，几步过来，扫了一眼大家，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大家都早来了。”同一团队里的师姐单谷云推了推眼镜，笑，“我们真团队，每个人都早到了，约定开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呢。我们啊，在吹水呢！”
韩征卿摊手：“要不是我昨晚呆在这赶进度没回去，我指定踩点来，拜托下次都踩点成吗？”
“哈哈哈哈哈哈成啊，别克扣研究补贴就成！”
“韩征卿，你偷偷卷！你都没回宿舍！”
韩征卿：“这不上个项目结尾吗？要不是你数据下载错了，我可不用熬一晚上。”
“……错了，这次我当牛做马！”
上午的阳光还未毒辣，被薄薄一层的纱帘滤过后，照亮整个屋子。
单谷云突然拉了拉卓归怡的衣角，示意她走开一步说话。
神神秘秘。卓归怡有些好奇，凑了个脑袋过去。
单谷云抬手托住自己的镜框，小声道：
“怡，欧阳宁打算休学了，除了她自己立项的项目推迟，其他项目辅助好像都要分走。”
单谷云喜欢做宣传和咨询工作，每次研究生招生，她总会在网上兴致勃勃地跟有意报考束泞大学的新生解答，顺便帮导师物色一下有没有资质不错的。
卓归怡和欧阳宁都是跟她接触过的其中两个。
卓归怡没说话，安静听着。
单谷云不太了解其中的事，只是自己猜测，并试试安抚卓归怡：“你不用多想，这件事是最近在老板在帮忙跑，我也是帮了一下才知道的。”
“嗯，跟你说一声是因为，你俩最近好像有争执，我不清楚你会不会因为她休学然后对自己的生活有过多的影响，韩征卿拉你进这个项目，每个人都很重要。”
卓归怡默，随后说：“知道的。”
卓归怡：“但她休学，跟我没有关系，至始至终我都不是加害者。”
单谷云有些意外，因为脑袋摆动，镜片上折射出一道阳光的痕迹，她宽慰地笑：“嗯呢，那新项目，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师姐。”
第一次会议主要是明确了未来的方向。
韩征卿将所有的流程都条理清晰地列出，并给每一个人都分发了他自己整理的资料。
卓归怡很快乐，因为她跟着一个难得的leader。
项目是韩征卿计划已久的，他自己啃了数量极大的资料，也着手做了几个调研，对于大多数成员提出的关于项目的微小细节都能给予回答，一边回答一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下模糊的、未曾探寻到的问题。
渐渐，气氛从安静转为热烈，再由热烈转为安静。
每个人手里的资料，以及携带的笔记本或平板上多多少少记了东西。
有人翻阅，有人沉思，有人轻声询问负责另一部分的同事。
整个项目，应当是一环扣一环。
韩征卿松了声，抬手举起杯子正要润嗓，略微干燥的唇触及杯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眼：“对了。”
所有人抬头，寻声。
“这项专利，如果做得出来，我打算创业。”韩征卿轻笑，语气如闲聊，“在座的每个人都很重要，我们才刚刚开始，不管以后是有人退出，还是有人加入，每个人都弥足珍贵，每个人都不会被忘记。”
卓归怡安静地听，看着正位的男人目光扫了一圈，然后再与她对视。
韩征卿笑：“投资需要宣传，也需要数据画像，这是后期的工作了。”
卓归怡听懂了，莞尔。
其他人也笑。
“行了，会议就到这。”韩征卿站起身，将杯子里的水喝光，“我去找老板拿研究经费了。”
“壮士走好！”
“多掏点啊！”
韩征卿无语，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先离开了小会议室，单谷云则跟其他两个讨论了一会，偏过头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不了，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卓归怡倒是想，但是她确实需要回家吃饭。
单谷云她们也没当回事，应了一声说“下次下次”，随后又扭头接着话题。
卓归怡边听他们开玩笑，边从包里拿出许久未动的手机。
她寻到她妈妈的微信，发了条信息给她，确认了到家时间。
以后才开始一一查看未读信息。
陈褚于半小时前发了一条信息。
——【牛奶谢了，晚上还拼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