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羽猜测那送信的红衣人是易萍,但易萍分明惯用双刀,这人却是用剑,正无法确定,凌茜笑道:“差不多啦!你再想想看,还有谁也穿红衣,轻功也好,是男人,却用剑的?”
陶羽猛可心中一动,用力一拍左拳,叫道:“对了,他是鬼师董武的徒儿江翼。”
辛弟道:“错不了,那家伙轻功最好,又爱用剑,十成就是他。”
凌茜笑道:“这师兄妹两位都是有心人,一个跟咱们到了峨嵋,一个又千里送讯,可是他们的师父,却投效了飞云山庄。”
陶羽焦急地道:“果真是江翼送讯来,伍老前辈失陷的事,必不会假了。”
正说着,灵空大师等俱已调息完毕,立起身来,陶羽便把得讯经过,告诉了他们一遍。
尹婆婆第一个不以为然,冷冷说道:“鬼师董武为人不正,两个徒弟也都是鬼鬼祟祟的东西,依老婆子看,这封信必是假信,一定是姓易的丫头好谋未成,他们才想出第二条狡计,想诱少快赶往两湖分堂,以便暗下毒手,你们千万去不得。”
元修道长也道:“少侠身膺天下武林存亡重任,自以不轻易涉险为上。”
陶羽道:“但我不能眼见伍老前辈遇险不救,不管是真是假,总要到两湖分堂去查个明白。”
灵空大师颔首说道:“少侠神功,远胜贫僧等八人,论理说,连崂山飞云山庄总坛也足可去得,叫人担心的,是怕中了他们诡诈好谋,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百丈翁宋英朗声道:“那就由咱们陪同少使一起往鄂中走一趟,各位以为如何?”
柳长青欣然道:“正该如此,也给飞云山庄一点颜色,更可报复黄山落败之恨。”
尹婆婆因宋英曾为易萍之事,跟自己闹翻过脸,心里尚有些余恨,听了这话,冷冷一哼,道:“咱们除了阅历稍丰,武功上对陶少侠并无助益,其实也不必劳师动众,挑选一二位江湖阅历较多的,陪少侠同去一趟,也就够了。”
白羽真人道;“尹施主的话甚是有理,倘或十余人同往鄂中,人多势众,风声易泄,倒不如由少数几位得力之人,兼程赶去,反易成功。”
慧空大师道:“那么谁陪陶少侠去才好呢?”
尹婆婆扫了宋英一眼,接口道:“崆峒门下向来在江湖走动的多,除了宋大侠,别人难担这份重任。”
宋英嘿地冷笑一声,道:“我去就我去,姓宋的既敢在金顶歃血入盟,就已把生死安危置诸度外,陶少侠,咱们现在就动身。”
他这番话,显然满含气愤,众人那有听不出来的道理,灵空大师和白羽真人不约而同望了尹婆婆一眼,但却仅只暗中一叹,并没有再说什么。
凌空虚渡柳长青笑着道:“若论人选,柳某不才,倒要毛遂自荐一番,咱们既然不是去替陶少侠出力救人,柳某久走江湖,对两湖分堂的底细自信比各位要熟悉几分,这样吧!陶少侠只管上路从容出川,柳某仗着本门神行之术,先赶到鄂州两湖分堂探探虚实,咱们以七日为期,在荆州城中碰面。”
灵空大师忙道:“此计最妥,柳施主无论武功阅历,足堪付托,虚实既明,陶少侠就不致涉险了,”
陶羽沉吟片刻,也点头同意,柳长青毫未耽延,当时告辞,先行离开了蛾嵋。
众人又劝慰了宋英一阵,宋英终有些闷闷不乐,从此对尹婆婆存下芥蒂。以致后来崆峒、华山二派,渐成水火,终于演变出华山二次论剑血战,两派精英尽歼,几乎毁了百余年基业,这是后话。
当时陶羽便欲动身,灵空大师坚留用过素斋,修好战书,约会飞云庄主陶天林元宵日在泰山观日峰项举行第三次武会,以备陶羽带往两湖分堂时再交宋于非,然后七大门派掌门人亲送下山。
灵空大师作别时叮咛再三,又道:“少侠缓行勿急,贫僧等随后也要赶到,倘若伍施主并无太大危险,最好等大家会齐之后,再行下手。”
陶羽点头答应,心里不期然泛起无限依依,黯然道:“各位前辈虽不畏怯,但八大门派弟子遍布天下,随时都有被飞云山庄屠戮的危险,不到不得已时,各位仍是不出面的好。咱们若救得伍老前辈,还当尽力设法打击飞云山庄各地分堂,叫他们知所警惕,不劳各位奔波。”
莫理高上前几步。解下背上特制连弩,含笑道:“老夫祖孙本欲追随少侠同往鄂中,但自知技薄,只怕反而拖累了你们。这副连弩,虽甚简陋,却是莫家堡特制之物,老夫一向不离身侧的。少侠带在身上,或危急时阻截追兵,或救人时作为暗器,多少总有些帮助。”
莫秉雄颇有些不舍之情,默默递过来六盒细弩,其中两盒是喂过剧毒的。
陶羽原想婉拒,但辛弟已伸手接了过来,笑道:“这玩意儿蛮好玩,且给咱带着。”
陶羽只取了四盒无毒的,把那两盒毒弩仍旧退还给莫秉雄,并且说道:“咱们只求救人,在三次武会会期之前,不可多伤无辜,其实,飞云山庄门下,也不是个个十恶不赦,用这毒弩无益。”
众人见他如此胸襟,尽都暗暗赞叹,一直步行送陶羽、秦佑、凌茜、辛弟四人四骑远离峨嵋将逾五十里,才黯然作别,仍返金顶。
陶羽四人一路快马奔驰,绝少耽误,在万县附近合马雇舟重出三峡,轻舟顺流,一泻千里。及至船已掠过巫山,陶羽才记起易萍临去之际,曾经给过自己一封密函,这几日心急赶路,竟忘了取出观看。
他不知信中说些什么,独自坐在船头,取出笺条,暗暗展读,只见条上写道:“八大门派之中,已有人暗通声息于飞云山庄,凡事务宜谨慎,切记!切记!”
陶羽着得暗暗一震,心忖道:易萍留条示警,竟与武当紫阳道长所推测的不谋而合,难道说八大门派之中,果然有人在替飞云山庄暗作奸细?
可是,密函之上,并没有指明奸细是谁?陶羽瞑目细细思索,把金顶会上各派掌门人的一言一行暗地回忆推敲,竟始终想不出谁可能私通飞云山庄?
凌茜和秦佑见他独自手持笺函,沉思不语,对两岸风光,毫未瞻顾,不禁诧问原因,陶羽却只是淡淡一笑,支吾开去,暗中将纸笺扯碎,扬弃在川江激流之中。
他心里私下拿定一个主意:在未得真凭实据之前,决不猜疑任何人,八大门派集会金顶,捐弃门户之见,歃血结盟,已属难能可贵。要是把此事传扬开来,岂不人人疑忌,各存私心,焉能同心共对强敌?
第四天一清早,船已抵达荆州。刚近码头,人丛中但见一人负手仁候,竟是邓蛛掌门“凌空虚渡”柳长青。
秦佑骇然道:“这位柳大侠果不愧凌空虚渡四字,咱们跟他同在-天之内离开峨嵋,难道他已经去过鄂州又赶回来了?”
言谈中,那柳长青也看见了陶羽四人,但他却未上前招呼,仅只举手遥遥做个手势,便转身穿出入丛,向城中而去。
陶羽大疑,低声对秦佑道:“秦兄弟,你远远跟着柳大侠,但记住别上前跟他招呼……”
秦佑应了一声,跃上岸去,急急穿出人丛,陶羽和凌茜、辛弟也紧跟着离舟登岸。
当他们刚刚踏上码头,人丛之中,忽然歪歪倒倒冲出一个醉汉,似有意似无意,直向陶羽身上撞了过来。
陶羽警觉立生,左脚倏忽横移半步,单掌疾翻,轻轻一拨那人肩头!
醉汉似是站立不稳,脚下一个踉跄,“蓬”地一声,竟跟辛弟撞了个满怀。
辛弟怒目叱道:“妈的,瞎了眼么……”
那醉汉低头迅速窜人人丛,大家才行了几步,辛弟忽然“啊”了一声,脸色大变,一只手按着左腰,身子摇了几摇,便摔倒地上。
陶羽骇然道:“辛弟,怎么了?”
辛弟咬着牙关,额上汗珠滚滚,痛苦地叫道:“那家伙……那家伙……”
凌茜连忙纵目张望,早已不见那醉汉踪影,四周人群齐声喧哗,许多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议论道:“这大汉什么事?敢是发了急病?”
“是羊癫疯?快去个请大夫……”
“中了邪啦!一定是冲着河中的煞神……”
陶羽低声对凌茜道:“那醉汉十分可疑,人丛中必定还有暗伏的歹徒,你身上有解毒或去毒的药吗?”
凌茜点点头,匆匆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两粒,递给陶羽。
陶羽捏开辛弟牙龈,见他已双眼反插,陷入昏迷.连忙塞进药丸,两臂一收,将辛弟抱了起来。
两人放开步子,急奔入城,随意寻了一家客店,安顿好辛弟,这才解开他的衣服,赫然在左腰“大横”穴旁半寸的地方,发现一枚极细的毒针。
陶羽怒哼一声,便要拔那毒针,凌茜连忙拦住,说道:“大凡使用毒针暗器的,针上剧毒着肤即透,而且一见鲜血,毒性会发作得更快。”
陶羽叹道:“那醉汉目的是要暗算我,被我一掌拨开,因此伤了辛弟,只不知他是谁派来的?又怎会知道咱们要到此地,竟预伏在码头上下手?”
凌茜道:“这件事柳大侠必然已经知道,不然的话,怎会在码头上不跟咱们打招呼呢?”
陶羽点点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替辛弟解毒,你的药丸,效力不知如何?”
凌茜道:“解毒的药,一药只能克制一种毒性,我虽然给了他桃花岛特制解毒灵药,能否真正解得针上的毒,实在难以断言。不过短时之内,不取出针头使毒性散发开,慢慢设法捉往下毒的人,就不难拿到解药了。”
陶羽焦急地绕室徘徊,喃喃道:“灵空大师说得不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想不到咱们一到荆州,才上岸就中了人家暗算……”
凌茜沉吟说道:“柳大侠也真怪,什么原因使他连招呼都不敢和我们打一个?就算知道岸上潜伏着歹徒,也该使我们知道防备才对呀?”
陶羽忽然心中一动,暗忖道:难道他会是飞云山庄的奸细……
这个念头才在脑中一闪,立即又被他自己否定了。柳长青乃是一代大侠,言谈行事,正直磊落,他怎么可能替飞云山庄当了奸细?
他忍不住对凌茜道:“秦兄弟跟随柳大侠进城,也许不知道咱们已经赶来城中了,你留心守候着辛弟,我再去江边看看!”
凌茜道:“我跟你一起去……”
陶羽道:“不,此地情势恶劣,咱们一行一动,必然都在对方严密监视之下,假如咱们一齐离开客店,岂不把辛弟性命拱手送给了他们?”
凌茜想了想,终于答应下来,叮咛道:“你快去快来,不管寻不寻得他们,正午以前一定要赶回来一趟。”
陶羽应了,略整衣衫,洒步出了客店。
荆州乃鄂中重镇,街上百业鼎盛,万商云集,十分热闹,陶羽在街上很快兜了一圈,未见秦佑,便掉头仍向城外江边行去。
他一路赶回江边,四处眺望,仍然未见秦佑和柳长青的踪影,心里正在纳闷,忽热望见江面上如飞驶来-艘大船,船头上并肩站着三名道髻高耸的全真教徒,六只眼睛,的的向岸上扫视。
陶羽一见那三名道人衣着神情,心里不禁骇然-惊……
原来那三个道人都已年逾七旬,霜眉雪鬓,青色羽袍,脸上一般枯槁,身形既瘦又高,竟跟自己曾经见过的全真二老一一玄真子和霹雳子面僵极其相似。
他不期然想起霹雳子的“束气成形”绝世功力,背心上暗暗冒出一阵冷汗。
那只船离岸尚有四五丈远,船头三个道人各个一摆大袖,未见蹲身顿足之势,身形竟一闪掠过水面,轻飘飘落在岸上。
四五丈的距离,好像只在步履之间,居然轻而易举一跨而过。
陶羽惊然震惊,连忙侧过身子,假作拭目,举袖掩面。
只见一个身着皂衣的大汉迎上前去,恭敬地拱一拱手,低低说了几句话。
其中一个道人朗声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你就带领本真人去会会他……”
皂衣大汉又低头一阵,三个道人相视做然一笑,便随着皂衣大汉扬长向堀中而去。
陶羽心里惊忖:这三人必是“全真五老”中人,他们适巧在此现身,如非巧遇,定有诡谋,我倒要看看他们的落脚所在。
主意一定,便悄悄蹑踪四人,不即不离,转眼重又回到城中。
那皂衣大汉领着三个道人,在街上转了几个弯,来到一栋宽大的院落门前,皂衣大汉先行进去通报,不上片刻,院门“呀”地打开,从里面含笑迎出来三个人。
陶羽遥遥立在街角,一见那三人,心头猛可一跳,骇然低声道:“呀!原来竟是他们……”
他没有再看第二眼,飞快地旋转身子,匆匆奔回客店,一脚跨进房门,凌茜迎着道: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陶羽一望床上,不见辛弟,惊问道:“辛弟呢?”
凌茜道:“你才走不久,秦公子就和柳大侠找到店里来,他们先把辛弟带走啦,叫我留在店里等你。”
陶羽诧道:“好好的为什么把他带走?”
凌茜道:“我也不明白,他们只说这儿决不能住,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十分紧张,柳大侠和秦公子都化装打扮过,又用一只大麻袋,将辛弟放在袋子里,假装货物,背了出去。”
陶羽顿时明白了一半,忙道:“他们可曾说过,迁到什么地方?”
凌茜道:“没有说,柳大侠只叫咱们从后门出去,先在街上绕一圈,然后立即出西门,到棵大黄谢树下见面,并且要咱们特别注意有没有人跟踪。”
陶羽松了一口气。
“柳大侠不愧是老前辈,如此安排,正如我意。”
凌茜睁大一双眼睛,不解地道:“你们在搅什么鬼哟?干嘛要这样躲躲藏藏的?”
陶羽拉住的手,道:“你现在别问,咱们快依柳大侠的话,赶快出城。”
凌茜被他催促得如堕五里雾中,陶羽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拉着凌茜,反掩了房门,急急寻到客店后门,顾不得光天化日,各自纵身越墙而出。
门外是条十分僻静的小街,此时虽当午间,却未见行人。
陶羽领着凌茜三步两步穿出街口,放开步子,专拣那热闹人多的街道,东拐西弯,乱走了一阵,看看身后无人跟踪,这才认清方向,迈步直出了西门。
西城外甚是荒僻,除了几户稀落穷苦人家,连像样的房屋也没一栋,清幽冷落,更无行人往来。
陶羽大喜,拉着凌茜的手,展开“错影分光”身法,一口气奔了数里,果见前面道傍,有一株枝叶茂密的大黄榭树。
两人奔到树下,枝叶微微一响,从树上飘身落下一个浑身破衣的人来。
凌茜一眼认出那人正是秦佑,不禁好笑,道:“秦公子,从那里找来这身破衣服,刚才穿的,好像不是这一套嘛!”
秦佑腼腆地笑笑,道:“别取笑,快跟我来吧!”
他领着陶羽和凌茜直趋左侧一条小径,-行约里许,置身处已是阡陌纵横的乡下,四周是一望无垠的田亩,不远处靠近山脚,有几间简陋茅屋,翠竹环绕,炊烟冉冉,直如图画。
三人越过田亩,柳长青已在茅屋前空场上相迎,在他身边,立着个健壮汉子。
他首先拱手向陶羽凌茜笑道:“委屈二位住到这种地方来,情非得已,凌姑娘尤其不要见笑。”
凌茜笑道:“这儿比城里更好,可是,我的头也被你们弄昏啦!好端端为什么一定要跑到这儿来往呢?”
柳长青道:“请到屋里再详谈吧。”又指着身边那健壮汉子,道:“这位姓金,名克佑,是这田庄主人,也是邛崃门下。”
金克佑恭敬地上前向陶凌二人见了晚辈的大礼,迎接众人进入茅屋。
茅屋一列三栋,设置却十分齐全,虽然简单一些,但一椅一几,纤尘不染,竟十分洁净。
大家落坐,农妇奉过茶,金克佑起身自出屋外去巡视戒备,陶羽便问:“辛弟的毒伤怎么样了?”
柳长青道:“已由柳某用邓蛛解毒药物敷过伤口,毒针也起出来了,短期之中,已无大碍。”
陶羽吁了一口气,道:“可恨飞云山庄,竟会下这种毒手,可是,他们怎会知道咱们在荆州见面的约会,更怎会知道我在今天要到呢?”
柳长青叹一声,道:“唉?说来令人难以置信,柳某自信脚程已经不慢,不想才到荆州,却发现飞云山庄两湖分堂堂主,乾坤手宋于非,已经赶抵荆州。经柳某暗地一探听,敢情咱们还没离开峨嵋,人家两湖分堂早就得到消息……”
凌茜惊道:“啊!这怎么可能呢……”
柳长青道:“不可能的事,偏偏一点不假,柳某初时以为陶少侠所得警讯,只怕就是宋于非安排的香饵,但人家事先迎到荆州来,并且知道咱们七日之内,先在荆州碰面的约会,这不是金顶之上出了奸细,宋于非难道会有千里眼?顺风耳?”
他顿了一顿,接着又道:“这些且别说它,宋于非不但知道我们行踪,更知道八大门派金顶歃血为盟、陶少侠力胜八大门派掌门联手的事,因此,除了从总坛请到两位武功极高的帮手,更利用陶少侠和全真教为了通天宝篆所结宿愿,说动全真五老中逍遥子、太虚子、云中子三个棘手万分的人物,准备在荆州将咱们一网打尽。”
凌茜更是一惊,道:“你是说全真五老已经跟飞云山庄携手合作了?”
陶羽代替柳长青点点头道,道:“不错,不久以前,我亲眼看见那三个全真教高手赶到荆州,并且,已经跟乾坤手宋于非,八卦掌郝履仁以及铜钵头陀等三人见面。”
凌茜默然片刻,冷冷一笑,道:“哼!全真五老又怎么样?咱们未必拼不过他们。”
秦佑道:“咱们虽然不畏全真五老,可是,辛弟毒伤未愈,他们共有六个人,咱们加上柳大侠只有五人,以少敌多,就难操胜券了。”
柳长青道:“所以柳某要委屈各位暂时避居田庄,一来可以谋商对策,二来咱们再不能挡在明处,反吃他们在暗中以逸待劳。”
凌茜道:“事到如今,已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除了一剑一掌比个高下,难不成咱们还能偷偷一走了事么?”
柳长青道:“话不是这样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柳某熟思之后,想到两个方法,正想请各位明智一决。”
陶羽忙道:“柳前辈有何高见,何不说出来大家商榷?”
柳长青先自淡淡一笑,道:“高见说不上,柳某鄙意以为不值得随了宋于非的打算,咱们决不跟他在荆州力拼,假如要战,就立即驰报峨嵋,要灵空大师他们一齐起来,痛痛快快打它一场。不然,咱们以救人为目的,何不来一个‘围魏救赵’之计,趁他们高手全在荆州,咱们趁夜动身,赶到鄂州两湖分堂去救人……”
陶羽心中一动,但随即又摇摇头,道:“趁虚救人固是上策,可是,辛弟中了毒针,势非从宋于非手中取到解药不可,这一点却令人为难。”
秦佑道:“那么我们双管齐下,两条计策一齐用,一面立刻通知灵空大师,一面留几个人在荆州跟他们虚作周旋,一面分出几个人,到两湖分堂救人。”
凌茜喜道:“这个办法最好,人要救,架也要打……”
陶羽却摇摇头,道:“依我看,通知灵空大师的事,大可不必,假如因此泄漏了咱们的地方和计划,反成了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柳长青忙道:“陶少侠顾虑得虽是,但仅凭咱等五人,恐怕不易制胜宋于非,取到解药。”
凌茜豪念大炽,娇声道:“咱们现在别尽谈空话啦!今夜我跟羽哥哥先去试一试,瞧瞧他们六个人究竟有多大能耐?秦公子和柳大侠且别出手,要是羽哥哥和我没有吃亏,明天一早,秦公子就跟柳大侠赶往鄂州救人,要是咱们敌不过全真五老,那时再议良策也还不迟。”
柳长青见她颇有些自负,不便再说,大家就此决定,金家整治菜肴,午餐过后,便各自调息,准备夜间动手。
一日容易又黄昏,一行五人饱餐一顿,陶羽佩了一柄长剑,凌茜取了辛弟的连弩,天色业已入暮,柳长青叮咛金克佑好生看顾辛弟,自己随陶羽、凌茜、秦佑联袂掠出田庄。
他们悄悄掩到城边,凌茜忽从怀里取出几付精致的面具来,笑着分给三人每人一副,道:
“咱们今夜索性闹他个凶的,别叫他们认出咱们面目来。”
陶羽接过面具,见是一张老态龙钟的细皮脸谱,秦佑和柳长青的,却是两副丑恶粗面,凌茜戴上自己的一副,顿时变成个麻脸中年丑妇。
柳长青笑道:“想不到凌姑娘竟有这奇妙之物,柳某平生闯荡江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维妙维肖的面具。”
凌茜也笑道:“你不知道,这是我们桃花岛上女孩子们日常工作,专制各种古怪面具。”
说到这里,忽然像想到什么,顿时住口,望望陶羽,道:“快些戴起来吧!今天夜里荆州城里忽然来了一个老头子和三个丑八怪,准能把宋大堂主吓一大跳。”
陶羽不觉起了童心,依言戴好面具,道:“这样也好,叫他们弄不清咱们来历,省得被他们起了戒心。”
四人各戴一副面具,展开身法,先绕到南城,然后越城而入。
柳长青和秦佑一进城中,便隐蔽起身形广暗中跟随,陶羽领着凌茜直趋白天去过的那栋大宅。
夜阑人静,彤云低垂,荆州城,像一池静静的死水,人们早已入了梦乡。
陶羽仔细辨认,不久就寻到那栋院宅,和凌茜双双掠上墙头,心里却不期然有些紧张。
他生平从未夜间翻墙越脊,今夜戴了这副古怪面具,深夜潜入人家住宅,总觉得行径不太光明正大,立在墙上,不禁犹豫起来。
凌茜低声笑问道:“咱们是明闯是暗进?”
陶羽道:“咱然是明闯,咱们指名叫宋于非出来,但别提飞云山庄和八大门派的事。”
凌茜噗嗤笑道:“好,你最好少开口,由我来叫阵,记住你已经是个老头子了,一切要装得老气横秋尸些。”
陶羽笑笑,没有出声。
凌茜扬目向宅中望去。只见有好几处灯火尚未熄灭,蛮腰一拧,当先掠下墙头,真个身轻如燕,落地无声。
陶羽紧跟着也飘身下落,两人并肩立在院中,陶羽不觉暗诧,心道:宋于非和全真三老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之辈,凭他们的耳目,自己和凌茜来了许久,难道竟未查觉?
他方在思忖,凌茜己大声叫道:“宋于非,快给姑奶奶滚出来。”她从未自称过“姑奶奶”,说完之后,自己忍不住要笑出来。
呼声刚落,宅中噗噗连声,灯光刹时尽灭。
可是,他们等了一会,却未见宋于非或全真三老现身,宅中灯光熄灭后,变得鸦雀无声,绝无反应。
凌茜大奇,低问道:“是这个院子吗?咱们别找错地方啦!”
陶羽道:“不会错,就是这儿。”
凌茜扯开嗓子,又叫道:“姓宋的,别装孙子啦,要等姑奶奶骂你么?”
不想话尚未毕,猛听身侧传来一声阴森的冷笑,有人接口道:“朋友好大的胆量,姓宋的倒要听你骂些什么?”
陶羽凌茜齐吃一惊。骇然扭头及顾,但见院子四周墙上,已赫然立著五六条人影。左边一排三人,正是“全真三老”,右边三人,乾坤手宋于非居中,两侧正是八卦掌郝履仁和那独臂凶悍无比的铜钵头陀。
一阵轻微的衣袂飘风声响,全真三老和宋于非等不约而同掠下墙头,恰巧将陶羽和凌茜围在核心。
陶羽不敢大意,默默运起神功,双目的的,蓄势而待。
他知避当前六人,个个都是武林中-流高手,只要略一大意,说不定就要招致终生遗恨。
凌茜却似毫未在意,故作沙音咯咯笑道:“姓宋的,咱们冤有头债有主,想不到倒请了这许多帮手,传扬出去,不怕天下耻笑吗?”
宋于非仔细打量陶羽和凌茜,心里疑云暗起,暗想:怪了!这两人我从未见过,他跟我冤从何来?债从何来?
定了定神,沉声道:“朋友,你是什么人?宋某与你素未谋面,你来寻我作甚?”
凌茜嘿嘿笑道:“好呀!宋于非,你现在爬上高枝,做了飞云山庄堂主,难道连师父和师姑都敢不认了吗?”
她本是顺口胡诌的一句便宜话,不想误打误撞,竟一句话说中了宋于非的心事。
宋于非蓦地一惊,揉揉眼睛细看,仍是不认识,不觉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冒称宋某师门?”
凌茜见他居然有些情虚之态,于是冷笑又道:“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叛徒,当着你师父,你还敢说不认识咱们?”
宋于非叱道:“谁是宋某师父?”
凌茜用手一指陶羽,道:“宋于非,你看看他是谁?”
宋于非迷惘地摇头,道:“宋某根本不认识他。”
凌茜心里好笑,口里却厉声喝道:“咱们苦心调教你数十年,不想你竟是个反脸无情的畜生,你自以为仗着飞云山庄势大,请了帮手来,咱们就不敢治你叛师欺祖的罪名吗?”
她轻轻撞了陶羽一下,莲足一顿,又道:“你看你竟教出这种徒弟出来,还不好好惩治他一顿,唉!真要把我气死了。”
旁边“全真三老”看到这里,顿感十分不快,逍遥子跨前两步,向来于非稽首道:“咱们只说果真有陶羽要来,敢情并无其事,既然此事关系宋堂主师门,咱们不便参预,就此告辞。”
宋于非听了大急,忙道:“道长休听她胡说,宋某与他们并不相识……”
凌茜暗喜,扬手叫道:“三位道长请不要走,正好做个见证,世上冒认儿子女儿的事很多,可曾有冒认徒弟的道理么?”
宋于非怒叱道:“王八蛋,竟敢占宋某人的便宜。”叱声中扬手一掌,直向凌茜推了过来。
凌茜早已蓄势而待,“血气气功”运集左臂,表面上仰脸向天,故作不备,待他掌势方要近身,突然一摆衣袖,右掌隔衣吐劲,沉声喝道:“孽障,找死!”
只听空中“蓬”然一声闷响,劲飚飞卷之中,乾坤手宋于非登登向后连退两步,脸上骇然变色。
旁边“全真三老”尽都-惊,八卦掌郝履仁更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暗忖:宋于非号称乾坤手,在飞云山庄一向以掌力雄浑自负,怎的竟被这丑女随意一掌,当场震退了两步之多?
他心里暗惊,连忙闪身而出,拱手道:“宋兄不必动怒,三位道长也请暂留鹤驾,是非真伪,一辨就知。这两位既然自称是宋堂主师门,请把姓氏居处。门派渊源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在下素知宋堂主的尊师乃山野隐士,极少在江湖上露面,二位若是说得不对,嘿嘿,今天就别怪咱们不让二位走路了。”
三老显然认为郝履仁这番话甚是有理,一齐停步,目不转瞬注视看凌茜和陶羽,似要看他们究竟如何回答。
凌茜冷冷说道:“咱们管教自己门下不肖徒弟,你倒反而盘查起咱们来了。”
铜钵头陀大声道:“你们若是说不出所以然来,足见就是冒充的……”
但他话尚未完,陶羽却已经缓缓接口道:“咱们自然知道他的来历身世。”
接着不慌不忙,说道:“宋于非是祁连山暖泉堡的人,自幼家贫,父母俱丧,只余兄弟两人。他五岁时被一个姓萧的人收养,兄弟也分散不知下落,本来已经跟人家改姓萧,取名萧长盛,到十六岁那一年,才知道自己原本姓宋,他一时感念亲人,对萧家的人便时时顶撞,因此不得人喜爱,勉强过了一年,竟趁夜刀杀萧家满门,从此流浪江湖,寻兄不遇,学得一身武功,在甘肃六盘山为盗,后来才投效了飞云山庄……”
他说到这里,郝履仁和宋于非脸上己矍然变色。
陶羽略为一顿,又笑道:“宋于非,你听这番话,说得对是不对?”
宋于非骇然惊得目瞪口呆,愣了一会,才厉声喝道:“你你是谁?”
陶羽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么?那么你总该记得,当你十七岁那年杀人逃亡,在西倾山麓肚里饿慌了,愉人家的鸡吃,被人捉住,险些打得半死,是谁把你救了?又带你到西倾山上,整整十年,传了你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吧?”
宋于非听得冷汗遍体,惊惶失措,张口结舌,无法出声。
他这些身世经历,除了飞云山庄中几个职位较高的人知道,世上能一口道出这么详尽的,可说绝无仅有。万不想面前这位面目陌生的老头儿,竟然说来如数家珍,一时之间,真把他弄得若堕五里雾中,不期然从心底泛起一股悸寒之意。
他自然料想不到眼前老头子,便是飞云山庄少庄主陶羽改扮,陶羽在飞云山庄十余年,别说宋于非,但凡庄中地位较高一些的人,早已熟悉得跟自己的手指头一样了。
全真三老看看宋于非,又看看郝履仁,从他们的表情上,已经明白大半。
逍遥子沉声问道:“宋施主,这位老施主说这番话,可是实情?”
宋于非既惊又诧,久久才迷惘地喃喃说道“怪事!怪事!真是怪事……”
逍遥子冷哼一声,道:“这么说,是真的?”
宋于非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他说的虽然不假,可是,宋某的确不认识他是谁?”
道遥子大感不悦,冷冷道:“宋施主连师父也不肯相认,未免令人齿冷。”回头又向太虚子和云中子道:”咱们走吧!”
全真三老皆露不屑之色,各自摆袍腾身,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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