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伦斯·奥托正在敲米勒大街上一间小屋的门,玛格丽特和阿莫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小屋看起来温馨舒适,应该不存在什么危险。但她很乐意站在奥托宽阔的臂膀后,以防万一。
地上白茫茫一片,干枯的树杈上也覆满了积雪。这街道大部分住户房前的草坪上都像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棉被,光洁平整。另外一些,像这所房子一样,门前踩满了歪歪扭扭的小脚印,圣洁的白雪被那些嬉笑玩闹的小孩子给破坏了。
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小天使——金色的马尾辫,蓝色的连衣裙,甜美的小脸蛋。她手里还搂着一个布娃娃。
“你好,甜心。”奥托说。
“你好,先生。”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但脸上也没有高兴或喜悦的表情,对她来说这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是米西·海斯特吗?”
她点了点头,金黄卷曲的马尾辫也跟着欢快地跳动。
“我们来看你妈妈,”玛格丽特说,“她在家吗?”
“她正在睡觉。你要进来坐坐吗?”
“谢谢。”奥托说。他走进房间,玛格丽特和阿莫斯尾随其后。这是一所简单整洁的两层小房子。她把他们带到了客厅,玛格丽特和阿莫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奥托站在一旁。客厅能看到楼梯、大门和一条通向厨房就餐区一角的门廊。
“你爸爸呢?”玛格丽特问,“他在家吗?”
她摇了摇头,“他不再和我们住在一起了,他住在密歇根大瀑布城。”
“甜心,你能叫醒你妈妈吗?我们需要和她还有你谈谈。”
女孩点了点头,发辫发出叮当声,转身跑上楼梯。
“她看起来非常健康,”阿莫斯说,“我们要好好给她做个检查,但她看上去没有任何感染的征兆。”
“也许移除了须根还是有点作用的,”玛格丽特说,“好几年的病例中都未出现三角形赘生物。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它们现在被造得更加完善了呗。”奥托说,“无意冒犯,但是你们想得太多了。默里说的是对的,有些时候最简单最明显最容易被忽略的恰恰是最终答案。”
“奥卡姆剃刀原理看来非常适用喔。”阿莫斯说。
“那是什么意思?”奥托问。
阿莫斯笑了,“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言之有理。”
当一个小男孩出现在通向厨房的门廊上时,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他应该不到7岁,也可能8岁——戴着一顶牛仔帽,屁股上挂着个手枪皮套,皮裤腿滴溜着一圈流苏,脸上戴着一张有些瘪的黑色面具——一身标准的独行侠打扮。奥托乍一看到小男孩手上的六发左轮手枪时有点紧张,但随之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些亮橘色的塑料子弹。只是一把塑料枪。玩具。
“站在那别动,伙计们!”男孩说。他努力压低嗓音,竭力使自己听来很粗暴,但恰恰相反,这声音让他听起来很可爱。
奥托笑了,“哦,我们都不动,独行侠。还有什么问题吗?”
“除非你把手举到我能看到的地方,先生。”
奥托把手举起来,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没问题,独行侠,没问题。”
男孩点了点头,表情非常严肃。“好,让我们都这样呆着别动,一会我们就会相处得很融洽了。”
米西大踏步地走下楼梯,脚步声听起来比那小小的6岁的身体所能发出的要沉重得多。
“我的妹妹会好好‘照看’你们的,”男孩说,“我还有重要的事情。”
“注意安全,独行侠。”奥托说。
“可爱的孩子。”当那个男孩溜进厨房时阿莫斯说。男孩关上了门,然后他们听到一阵追杀强盗的大叫。
但小男孩的举动让玛格丽特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仓促行事,太马虎了——他们甚至没有查看家里有几个人。父亲不在,一个哥哥。还有孩子吗?有没有姐妹?
“妈妈醒不来。”米西说,“我已经叫她好几天了,但她醒不来。而且她闻起来有股怪怪的味道。”
女孩往前走了一步,“你们是政府派来的吗?”
“是的,甜心,我们是。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哥哥说你们会过来。”
玛格丽特想离开,马上。他们是为了这个女孩而来的,但他们没有料到这房子里的另一个人可能被感染了。厨房里传出一声响动,是烤箱门被打开的声音。
“哦,不,”阿莫斯说,“你闻到天然气的味道没?”
玛格丽特闻到了。来自厨房的味道,猛烈,刺鼻。
“快把小女孩带走。”奥托说。他的声音平和、镇定,但却不容抗拒,“现在就走。”
玛格丽特站起来朝米西跨了两步,突然有些迟疑。她不想碰这个小女孩——小女孩身上有没有赘生物?如果他们判断失误,小女孩已经感染了怎么办?
“玛格丽特,快带她走。”奥托催促道。
她甩开顾虑,然后抱起了小女孩,接触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她朝门口走了一步,但就在她刚要迈出另一步时,厨房门开了。
小男孩走了出来,每只手各拿了一把玩具枪。天然气此刻正从厨房向外喷涌。
他仍戴着牛仔帽,但没戴面具。他只有一只眼睛,另一个眼窝里眼皮底下长了一个畸形的蓝色肿块,将他的眼皮和眉毛高高顶起,看上去甚是狰狞。眼皮舒展开了,小男孩睁大眼睛,露出里层黑色粗糙的皮肤。这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刚刚好长在小男孩的眼珠和眼皮之间——他的眼珠依然是黑色的,只是被掩盖在那东西……后面。
“你们真坏。”小男孩说,“我要用枪……打死……你们。”
他举起了玩具枪。
阿莫斯从她身边跑过,跑向门口。她紧紧地跟在后面,双手死死地抱着小女孩。沉重的脚步声告诉她奥托特工就在她身后。
玛格丽特跑到了门外,她听到了塑料子弹的喀哒声,男孩又不断地在扣动着扳机。
她终于冲到了门外的走廊上,开始步下台阶。这时,天然气被引爆了。
这并不是一次剧烈的爆炸,只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甚至都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一团团烈焰冲破了玻璃,只是窗棂被震得咯咯直响。她不停地跑着,感觉到了背后的灼热——没有爆炸并不意味着温度不高,并不意味着没有熊熊燃烧的火焰,也并不意味着小男孩没有被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