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壳只有达到一定的厚度才能被基因蓝图识别,随后基因蓝图开始为赘生物机体的增长不断供给能量。细胞像个永不停歇的引擎一般不停地分裂、分裂再分裂。内部的器官开始初现雏形,但是它们还需些时日才能够发育完全。由于寄主仍然提供所有养分和温度,大多数的内部器官只消等待——现在最重要的是供给触须、尾巴和大脑的需求。
脑部仍在飞速地发育,但要形成类似智能生物的思维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然而,触须,却是相当简单的设计。它们像野火一样四处蜿蜒游荡,蔓延到寄主的体内。触须找到寄主的神经细胞,尤其是树突,像紧握的十指一般与它们紧紧地交织在一起。
慢慢地,机体开始尝试性地释放一些叫做神经递质的复杂化合物,进入触须与树突之间的突触间隙。每个神经递质都是一个信号——它们潜入轴突的受体结构,就好像将一把钥匙插入锁孔,使该神经细胞产生带有自己特殊信号的神经递质。在寄主正常的感觉过程中,这一行为导致了一个电化学链反应,这些信号不断在神经系统内循环,直到它们到达寄主的大脑。这过程——从信号开始释放到它到达大脑——仅需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
虽然还未拥有独立的意识,佩里体内仍处于初级生长阶段的机体也能感觉到它们受到了攻击。它们本能地开始飞速生长。尾巴已经开始了相变。特殊的细胞开始生长,以确保躯体能够更长久地作为它们的保护伞,直到它们完全发育成熟。
剩余的六个机体在寄主昏倒在浴室地板上的时候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
冰凉的油毡地板让佩里的脸感觉很舒服。他真的不想坐起来。只要他安静地躺着,这疼痛就不再那样无法忍受。
他上一次昏睡是什么时候?八年前?不,是九年以前。父亲用满满的一瓶野火鸡威士忌砸破了他的后脑勺。结果他的脑袋缝了七针。
父亲用酒瓶打他比现在还痛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何况似乎没有什么疼痛能与他现在脑袋的疼痛相提并论。他努力想坐起来,但这一举动使疼痛有增无减,比龙舌兰酒后的宿醉还要痛上10倍。
他感觉很恶心。每次挣扎着直起点腰来都会引发一波又一波的头疼。他感觉自己快要吐了,胃里翻江倒海一般。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摸着肿胀的额头,还好没有出血,但他摸到了脑门上有半个高尔夫球那么大的肿块。
他意识到裤子还挂在脚踝上,徒增了他要坐起来的难度。他回忆着刚发生的事情,又一个在聚会上谈天时的笑料。他慢慢挪动着身子,试图把牛仔裤提起来。房间一片暗淡,光影模糊。
佩里抓着马桶座圈,努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想要站起来。马桶晃动得厉害,椭圆形的座圈前缘已裂成两半。毫无疑问,这是他脑袋的杰作。
他的胃又一阵翻腾,再也控制不住了。佩里对着马桶一阵狂吐,酸水搅和着胃液漂浮在一摊秽物中,呜哇呜哇的干呕声在马桶里涤荡。他那揪紧的胃终于有了一丝放松,令他得以呼吸,但脑部刀割似的疼痛又令他喉咙一阵发紧。
他的双眼紧闭,脑袋嗡嗡直疼,令他微弱地呻吟。这疼痛让他就像穿了一件紧身夹克一动也不能动。他甚至连站起来找些止痛片的力气都没有。
他突然记起,听说当人被打成脑震荡时就会呕吐。他想知道那些拳击手或者国家职业橄榄球运动员是怎么忍受住了这种痛苦。就算给再高的薪水他也不愿去体验这种感觉。
他胃里又泛起一阵恶心,他对着那个混浊的马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腐臭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浴室。这气味让他更恶心,让他的头更疼痛,让他又有了一点想呕吐的冲动。
“可能我上辈子干过什么猥亵儿童的勾当吧。”佩里喃喃自语。
他再次感到一阵恶心。胆汁都被吐光了,可是他的胃才不管这些。胃里的翻江倒海使他不由得猫着腰,把半颗脑袋深深地埋在马桶里。
他的脸就像他收缩的胃隔膜一样抽搐着。他的胃真是半刻也不愿意消停,令他呼吸困难。到了终于得以放松的时刻,新鲜的空气冲进了肺里,他睁开了模糊的泪眼,但霎时疼痛又将他击垮,像一辆时速70英里的拖车呼啸而过,碾碎了一只小浣熊一般。他眼前一黑,接着他便倒在了冰冷的油毡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