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佩里,”比尔说,“已经连续两天了,没人像你这么挠痒痒的,除了染上跳蚤的小狗。”比尔的身子半吊在隔板上,低头看着正在拼命抓痒的佩里。
“当然,我很确信你不是小狗,”比尔又说道,“但科学家们可不一定这么认为。”
佩里没有理会比尔的小玩笑,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左前臂。他将破旧的底特律雄狮队运动衫的袖子撸到了胳膊肘,右手指甲狠命地抓挠着汗毛浓密的左胳膊。
“听说每年的这个时候是疥癣的多发期。”比尔说。
“痒得真让人抓狂!”佩里停了下来,盯着那肿块。它看起来像是个小草莓——不过草莓可不是黄色的,也不会往外渗出一滴滴透明的液体。这黄色的东西摸上去硬硬的,就好像体内不知什么地方有块软骨断裂了,然后嵌进了他的手臂。除了手臂之外,还嵌进了六处别的地方。
指甲抓挠之处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抓痕。这些抓痕再加上黄色的肿块看上去就像一圈蛋白包围着一颗煮得过了头的蛋黄。
“啧啧,看起来可真是不需要看医生。”比尔说完缩回自己的隔间。
“没啥大不了的。”佩里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上面有张网络图表。他心不在焉地捋了一下盖在眼皮上的一小缕金色头发。
白皮肤的斯帝奇·芬格斯:老兄,说真的……挺严重的。
血染的密歇根大学球服:小问题,别瞎操心了。
白皮肤的斯帝奇·芬格斯:上帝保佑,你赶紧去买一些——哦,我可以说那个十恶不赦的词吗——药吧?
佩里想尽力不去理会比尔的挖苦。他的注意力全在这些该死的疹子上。佩里已经花了一个多小时来解决普尔曼的网络故障了,而这个问题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困扰着他。虽然他拼命地在遏制自己,但身上的疹子实在令他无法集中精力去做客户支持工作。
“别再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去买些可的松止痒剂吧。”比尔又把身子悬在灰色的隔板上,像只正在辨认一种不寻常的新声音的小狗,“你不用非得去恶魔医生那儿看病,拜托,去买些东西止止痒。消毒药水看起来也不会痛。我真是搞不懂你干吗死撑着活受罪也不愿意体验一下现代社会的神奇。”
“那些医生们以前对我的膝盖就无计可施,现在他们有办法了吗?”
“那场比赛我也在,佩里,还记得吗?我去医院看过你,就是耶稣基督也不能让你的膝关节起死回生。”
“也许我就是一个克罗马努人吧,原始人身上都会长小虫子的。”佩里强忍住想要抓痒的冲动,这回他右边屁股上的疹子也开始发作了。“今天晚上酒吧见?”
“我不去,你是个传染病号。我宁愿要‘半健康’的人陪我,比如那些患有风疹或天花的,或者患了黑死病的。我宁愿跟他们在一起也不愿意染上疥癣。”
“只不过是疹子罢了,你这个傻蛋。”佩里感觉怒火渐渐地在他的胸膛里升腾,他赶忙将它强压了下去。比尔·米勒似乎生来就是个惹人烦恼的家伙,一旦开个头儿他就会没完没了。这一周剩下的时间他会一直把“疥癣”挂在嘴边,唠叨个没完——可今天才刚星期二。佩里安慰自己说,它们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词儿罢了。他这周已经有过一次情绪失控了——他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对比尔动粗,可就真的罪不可赦了。
佩里移动着鼠标,点击放大网络图表的一角。“你省省心,好吗?老板希望这故障能够马上解决。普尔曼的人就快要暴跳如雷了。”
比尔缩回到他的隔间。佩里盯着屏幕,想努力去解决发生在千里之外的华盛顿州普尔曼市那家公司的网络故障。在电话里分析电脑故障可不是一份容易的差事,尤其引发网络故障的原因多种多样:可能是天花板上的一根电线,一个劣质的端口,或者是112个服务器里任何一个元件出了毛病。
答案在他脑中游走,但他就是不能集中精力。他靠着椅背,没想到却令他脊背上的刺痒强烈暴发了,仿佛数千只蚊子的噬咬全都汇集到了一处。
佩里的思绪在接触到椅背的刹那被完全打乱了,他开始用粗糙的椅背拼命地摩擦运动衫下的肌肤。腿上突如其来的刺痒令他面部扭曲,他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被黄蜂给蜇了。他抓着腿上的肿块,隔着蓝色的牛仔裤不停地挠着。这就好像是与九头怪蛇搏斗似的,每次刚刚砍掉一个脑袋,就又会有另外两个钻出来。
比尔拙劣地模仿莎士比亚剧中某演员的声音从另一个隔间传来。
“长疥癣,还是没长疥癣,”比尔说,他的声音几乎没有受到隔板的阻碍,“这是一个感染的问题。”
佩里使劲咬了咬牙,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愤怒回答又咽了回去。肿块快要把他逼疯了,芝麻大点的事儿都会令他怒不可遏。当然尽管比尔是他的朋友,但有时候这家伙还是不知道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