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弓着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放松紧张的神经。肥大的防护服大大阻碍了她的行动。她的手有点抖,尽管非常轻微,但足已干扰到她对腹腔镜的控制。
腹腔镜,是用来在腹腔中做手术的医疗器械,由灵敏的光纤摄像头和不同种类的探针、解剖刀、钻头和其他辅助器械组成。摄像头采用冷光源,几乎就和一段线头差不多大。外科医生可以利用这个仪器做精确手术治疗,而不再需要用传统的方法剖开病人的肚子。
没有人用这个设备来做尸检,但她想在尽量不破坏赘生物的前提下,检查赘生物的周边区域。她这一方法看来是有所收获的。
当她检查夏洛特·威尔逊的尸体时,那个赘生物已经腐烂成了一摊黑色的黏液,没给她留下什么可供检查的东西,赘生物周围的皮肤组织也早已开始以骇人的速度大幅分解。但是这次,她是有备而来的。用腹腔镜,她得以深入探查赘生物及周边区域。她继续探查,探针探进腐烂的黑肉中,几乎挨到了骨头,接着她找到了一些显然不属于这个受害者身体的物质。
她又开始一个个地叩自己的手指,关节摩擦发出的噼叭声被厚厚的防护服和仪器的蜂鸣声所掩盖。她又深吸了口气,拿起了摄像头的操纵装置,紧盯着那个小监控器。监控器清晰显示了赘生物乌黑腐烂的内部结构。她知道腐烂瞬间就会延展到尸体的其他部位,不出几个小时就会将它变成一摊毫无价值的腐肉。她得分秒必争。
她的手已经不抖了,要做好精确的手术,双手就必须很稳当。这东西,几乎不到四分之一英寸宽,看来像是赘生物的一部分。黑色,与它周围腐烂的血块颜色一样,却像塑料一样可以折射出光来。这个特征是她发现它的唯一原因。
她的左手移动着摄像头,离那个黑块又近了一点。仪器的附加器械里有一对小钳子,她的右手握着另一个操纵杆控制着这对钳子。像小孩子玩百万美元的视频游戏一样,她把钳子继续向那个黑色塑料状的小片移动。这时,她的手指停在扳柄处,只要一按扳柄,钳子就会夹紧。
“阿莫斯,帮我把画面放大。”
阿莫斯旋转了控制钮。图像因高倍放大而有一点点变形,不偏不倚地把神秘的黑色片状物框进视线。钳子看起来就像是怪物的一对金属爪子,试图解救一个黑色汪洋中孤独的泳者。
她小心地捏下扳柄。钳子牢牢地咬住那块黑色的物质,钳嘴继续夹紧,黏稠的气泡从黑色的腐烂物上翻滚出来。
“做得漂亮,”阿莫斯说,“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
她笑着把操纵杆往回拉,这个奇怪的物质仍然纹丝不动。她仔细地看着监控屏,将操纵杆轻轻地左右摇摆,晃动着这个被夹住的物体。她慢慢地发现了拉不动的原因——这个东西被牢牢地嵌在一根肋骨里。她又把操纵杆往回拉,慢慢地增加液压。那东西开始渐渐弯曲,突然砰的一下脱离了肋骨。仪器发出了小小的嗡嗡声,伴随着一声闷响,沾满了黑色黏液的小钳子也从创口处弹离。
阿莫斯把一个细胞培养皿放在钳子下。玛格丽特松开了扳柄,但是那片黑色的物质却紧紧地粘在钳嘴旁的黏液上。他拿起一把解剖刀,小心地使用刀尖把它刮到细胞培养皿里。
她端起培养皿凑近自己的面罩,这黑色物质是有形状的。她终于明白了它为什么能够如此深地埋在骨头里,因为它看起来就像一朵玫瑰黑色的刺。
她不禁感到了一丝满足。虽然他们离破解这个可怕的难题还差十万八千里,但感谢夏洛特·威尔逊让她知道应该从何处下手并且会花多久的时间。这黑色的刺是种新生物,这让他们离答案又靠近了一小步。
“喂,”阿莫斯说,“你怎么解释这个?”他站在布鲁贝克的臀部旁,这可能是全身烧伤程度最轻的地方之一了。他的手摸到了一块皮损,有点像是个丘疹疙瘩。
一个丘疹疙瘩,上面长出了一小根蓝色须根。
“他长了些痤疮呗,”玛格丽特说,“你觉得那个重要吗?”
“我觉得每件事情都很重要。我们要不要切除它并把它送去检查?”
她想了一会儿,“暂时不要。那块皮肤现在看来还没开始腐烂,我还是自己检查吧。让我们先检查那些正在腐烂的区域,因为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研究它们了,回头我们再来研究这个疹子,好吗?”
“好的。”阿莫斯说。他轻轻地拿起了手术准备台上的相机,把镜头靠近疹子,按下了快门,又把相机放了回去。“我们等下再来解决它。”
“我们得到赘生物的组织分析结果需要多久?”
“明天就有消息了。我敢确定他们得熬上一夜了,他们得分析DNA、蛋白质序列及其他任何可能出现的东西。”
她看了下表——晚上10点07分。她和阿莫斯得熬上一整夜了,说不定第二天也得撑一整天。他们别无选择,得来不易的经验告诉他们,离布鲁贝克的尸体腐烂也不过几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