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7章 虽有所不同

在这个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生活在和平时期的正常人尚且都缺乏娱乐手段,更无谈那些在战火中饱受煎熬的军人们。

合得来、朋友多的人或许可以找几个哥们打打牌什么的,再不济也能找个同样闲的蛋疼的人唠嗑。

可那些不合群的人,他们只能用一些自我消磨的方式找乐子、打发时间,其中最胆小又最内向的一类人,通常会以这么一种封闭自我的方式来排解苦闷——写日记。

比如说,眼下正被苏洛维琴科掂量在手里的这玩意儿。

3月1日,晴。

上帝啊,不敢相信时隔这么多年时间我居然又开始写日记了。我上一次写日记是什么时候的事?三年还是四年前?记不太清楚了,但我感觉我现在真的糟透了。

还有,我至今都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又或者是我病了?昏过去了?

我是说我居然拿起枪来,跟着一帮穿制服的人一起上战场了?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过我居然会当兵!而且还是被人抓来当兵。

那些人只管塞给我一条枪,然后把我丢到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跟一群和我一样什么都不会的可怜人一起,拼了命地、就像是赶牲口一样学习什么打仗的本事?

天哪,他们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还是吃错药了?

我可是帝国精英!我是柏林大学建筑系的高材生!是导师口中日后能成大事的尖子生!

他们就这样使唤我?把我和一群衣不遮体的穷逼丢在一起,整天耍着那条可能跟我爷爷年纪一样大的破枪,在泥潭子里打滚,稍有不从就对我拳打脚踢?

我上学可不是为了这个!我努力学习成为全年级顶尖的学生是为了能施展才华!可不是为了干这个!

这帮脑袋有问题的混蛋一定是故意整我,大概是我惹到了什么人所以才这样?

元首必定不会同意这样的事发生,一定不会同意!帝国精英怎可像那些街边货一样被随意消耗在战场上?

等我离开这儿了,我是说我相信我不会待在这里太久,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出去!让我发挥真正的才华、施展自己的学术能力。

然后,等我离开这儿后,我一定要控诉我在这里受到的不公待遇!我要见鬼!我要向校长、向元首控诉这帮臭征兵的!他们对我的侮辱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只需再忍耐一会儿就好,忍耐一会儿要不了多久的,希望很快就会到来。

一定要坚持住!

“这里面写了什么?”

嘴里叼着烟的苏洛维琴科翻看完了日记的

“一个**壮丁的日记,这个还挺有意思,身份不一般。按这里面说的,写这日记的人是个大学生,柏林大学应该是德国佬最好的大学来着?反正不差,以前听那帮俘虏说起过,能到这儿上学的人都不简单。”

“日记里抱怨说他没受什么正规训练,领到一条破枪,天天跟一群和他一样都是被强制抓来的壮丁一起,在泥塘子里打滚、啃草皮。他根本不想当兵,指望着能当什么才华横溢的建筑大师,在日记里把呐粹征兵办好一通臭骂。”

“啊?柏林大学学生?”

老班长听上去显然很是惊讶,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多多少少都能知道这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呐粹是疯了吗?不对应该说我知道他们疯,但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疯,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顶尖学府的大学生都抓来当壮丁,这帮苏卡,当年我们打莫斯科战役的时候也没到这份上啊。”

“除了自愿参军报名的,还不一定允许,当年莫斯科保卫战时候的大学生们,都后送到大后方安全地方去了,我家邻居的儿子就是其中一个。这帮呐粹现在这么干是在给他们自己的民族和国家掘根,这帮杂种是被我们打傻了吗?”

“.呵。”

比起老班长的一脸惊讶与不解,苏洛维琴科倒显得毫不在乎、一脸云淡风轻,那嘴角微微上扬的表情甚至还有些调侃看笑话的意思。

“所以他们是呐粹,而我们是红军。”

“就咱们师的内宣资料,师机关发行的那些报纸书刊,给我们看的。我还记得那里面某一期刊载过师长同志亲自撰写的文章,里面是这么说的。”

“我们与呐粹的根本不同在于为何而战的性质,有朝一日呐粹会燃尽他们身边所有的一切来保卫他们自己,既然他们要死,那就会拖着身边所有的东西一起陪葬。而红军知道自己要保卫什么,不是让那些本应被我们保护的人挡在我们前面、替我们挨枪子。”

“在我们被燃尽之前,敌人休想踏过我们的防线去伤害我们身后被保护的人,这就是我们战斗的意义,也是我们和呐粹的不同之处。”

“所以你瞧,师长同志所说的话现在就应验了。这些呐粹已经、正在、直到他们被毁灭前,一直都会拖着身边所有的东西陪葬。这应该是“为呐粹战斗到最后一个德国人倒下”,没错,这就是目前正在发生的事。”

“确实就像师长同志说的那样啊,在为何而战这件事上,这帮垃圾和我们有根本的不同。听过师长同志的话,再去接触到某些现实的东西会变得容易理解许多,不是吗?”

太过高深的东西,跟普通的战士谈哲学、讲宏观大道理,这本身就有点行为艺术。

因为你不能指望所有的人,尤其是普通人,能理解你身居高位、俯瞰众生的那些高谈阔论。

所以马拉申科从不跟自己的战士讲哲学、讲什么宏大叙事和远大理想,只跟战士们说能结合身边发生的现实来相通理解的东西,如果理解不了那伱就算说再多也他妈都是废话。

当然,写这日记的主人显然没这么好运,主导了他那“壮丁人生”的家伙们可不会在乎他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