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任大贵这觉悟要比马拉申科预想中高得多了。
马拉申科起初还想,任大贵可能不习惯或者厌烦了军旅生涯想脱下军装回家,真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做个顺水人情也未尝不可。
反正这
可马拉申科属实有点没想到,任大贵既能对自己的思乡之情不假任何掩饰地吐露而出,既不遮遮掩掩也不虚伪做作,想家就是想家、绝不含糊。
但另一方面呢,任大贵又能把事情分得很开。
俺想家归想家,但俺知道孰轻孰重,更知道现在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现在是干死呐粹的时间,不是逼叨逼叨地想回家的时候。
不管是马拉申科亦或是领袖师这个集体,都给了在外漂泊多年、受尽屈辱与歧视的任大贵以“家”的温暖。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至少这里没人会歧视他、欺负他、因为他的肤色和身份就看不起他。
这里有马拉申科亲自嘱咐过的综合保障旅上校旅长卡拉莫夫当他师傅,亲手带他、教他修车,有无数平日里一起干活儿、一起聊天打屁的好兄弟们。更有不必风餐露宿、饥十顿都不一定饱一顿的苦寒生活,幸福和温暖在这样的集体中从未如此这般触手可及。
在这颠沛流离的六年时间里,任大贵还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这样的感觉。
毫无疑问,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是领袖师的一份子。
他热爱这里、喜欢这个集体,并甘愿与周围的弟兄们一道,劲儿往一处使、心向一处齐,把领袖师建设地更强更好。从未像现如今这般充实有干劲的日子,便是任大贵在领袖师留下的意义。
哪怕只是为了报答马拉申科,任大贵也愿意留在马拉申科领导下的这个集体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更何况现在的他本身也深爱着这个集体。
“嗯我明白了。”
捻灭了手里烟屁股的马拉申科嘴角还飘荡着最后一缕烟气,转而坐在草地上抬起头来仰视着头顶的天空,感觉有些日子没见过的点点繁星,现在正点缀在这漫天月色笼罩下的夜空之上,一阵小夜风吹过恰是不冷也不热的微凉刚刚好。
这样让人心旷神怡的短暂平静的确让人流连忘返,但更不应该忘记白天的战火横飞与杀敌如麻。
“我尊重你的意见,也认可你的想法。”
“但我们都知道德国佬已经末日将至、大难临头,他们距离被毁灭只剩下了最后倒计时的时间问题,下一仗便是我们领袖师的最终决战。”
“等这一仗打完,在那之后,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而且还是让伱荣归故里,以一名领袖师战士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回去。让你爹、你娘、你大弟和你妹子都知道,你这个当儿当哥的在外面飘了六年没白浪,你是混出人样和成绩才衣锦还乡的,到时候让你家周围所有的人都高看你一眼,再也不敢欺负、瞧不起你家。”
“怎么样?我这提议棒不棒?你觉得如何?”
任大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都无法相信马拉申科说的这是真的,而不是在同他开玩笑。
任大贵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穿着这身衣服、以红军的身份回去,任大贵以前总是在想,如果注定要自己脱了这身衣服才能回家的话,那可能这就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了,自己必须做一个选择和割舍。
哪怕师长同志对自己有恩,但自己但凡有可能都得回去尽孝,只能说自古忠孝难两全,师长同志这恩只怕得下辈子再报。
然而,马拉申科现在提出了一种不同的解决方案,这是任大贵此前从未设想过、准确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道路。
“真的吗?这这样子真能行吗?师长同志。”
“呵”
马拉申科一笑,即便是坐在草地上也仍然比坐自己身边的任大贵高了不少,旋即以“大哥”的姿态伸出手来使劲儿拍了拍任大贵的肩头。
“我马拉申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话过?在领袖师你听说过吗?”
“我说有朝一日能带部队送你回家就一定能,咱们领袖师到时候都要去你家做做客。到时候你得在你家院子里给同志们摆几桌、备点薄酒,东北菜那可老好吃了,量大管饱,就适合咱师的这群猛汉真男人们吃。”
“啊这.”
“这那肯定,那必须滴,师长同志您就放心吧,包在俺身上!俺到时候一回去把这事儿一说,俺爹肯定高兴得都跳起来了,他一准得好好写您这救他儿子命的大恩人。”
望着面前大喜过望、激动难耐的任大贵,淡然一笑的马拉申科只是朝任大贵抬起了拳头。
“男人间的约定,一言为定!”
“好,就按您说的,咱大老爷们就把这事儿定了!一言为定,师长同志。”
砰——
两个拳头轻轻碰在了一起、击拳相约。
做完了这一切的马拉申科,也情不自禁地开始寻思起一些不久的将来将要面对的事儿、大事儿,一些和方才与任大贵的约定有关的事儿。
“嗯回东北是吗?那到时候还得找一下老朱同志,得想办法报名让领袖师参加八月风暴。他跟华西列夫斯基那可关系老铁了,走他这条线跟着华西列夫斯基回东北准行,只要他点头了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到时候还得求咱朱大元帅去。”
马拉申科这边还在自顾自地寻思着,一旁的任大贵看了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他还有一个憋在心里的问题想问问师长同志,但却又怕打搅了师长同志的思路。
任大贵这“又想问、又不敢”的模样很快引起了马拉申科的注意,瞅见这样不大对劲的马拉申科随即主动开口。
“咋地了?有啥事儿就说呗,搁这儿寻思啥呢?”
师长同志的语气很平和,亦如和朋友聊天一般没有任何隔阂和距离感,就像传闻中被大伙所描述的那样。
鼓起勇气的任大贵也想好了,这问题憋在自己心里很久了。
今天既然师长同志都把话说这份上了那就干脆问了得了,免得自己整天昼思夜想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