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申科和任大贵一起坐在草坪上,吹着柏林城外夜半时分的凉风,嘴里各自叼着烟打着哈哈吹牛逼。这娱乐手段稀缺的年代里听人讲故事真不是啥坏事,只要你对这故事感兴趣就行。
“俺当时想的就是先干一阵子,可结果是真没想到这一干就是一年多。”
“有一天早上收拾收拾正准备上工呢,这时间久了也把俄语学的七七八八了,跟人沟通没问题,打算逮个机会问问啥时候能放俺回去呢。”
“结果没想到那天集合之后不用干活儿,领头的军官说有别的重要任务要交给俺们,让俺们这些银儿上车。”
“俺就寻思着这是不是换干活儿的地方啦?过去也有过这种事,从矿上换到车站货场啥的,当时也就没继续往下寻思太多,就上车了。”
“后来俺才知道那不是换干活儿的地方,是给俺们整前线上去了。”
“当时跟俺一车的银儿里就俺一个中国人,剩下的全都是犯了事儿被判劳改的老毛子。俺会说俄语但跟谁都搭不上话,人家也没搭理俺,就这么一直到地方了。结果没想到又给送上火车,哐当哐当一路上开了好些时间才到地方,然后又给送汽车上拉别的地儿去了,给俺折腾惨了。”
“那年是41年,冬天可真冷,感觉跟俺们老家那嘎达最冷的时候都差不太多了。等到地儿了俺才知道这是苏联的首都,叫莫斯科。要俺们干活儿,说是俺们这些人有修筑军事工事的经验,俺也不知道一块的其他劳改老毛子之前是干啥的,反正俺确实是会修能挖。”
“挖就挖吧,反正也没得选不是?好歹还给俺发了身袄当过冬衣服呢,就那白色的、跟军装一样样的,挺暖和的。那段日子里还定期给发点小酒儿喝,当干活儿的奖励,就那沃特噶,喝了可真暖和啊。”
“后来捏,一块干活儿有一段日子了,就跟那几个搭伙儿干活儿的老毛子聊天。这一聊才知道他们以前都是正儿八经当兵的,是红军,有几个还是军官。但是在那个什么,哦,对,叫肃反运动里犯了事儿、有些是被连累的才给抓起来的。”
“而且这几个犯的事儿还不小,听说是,好些个犯事儿轻的都重新拉回去跟德国佬打仗了,他们几个不行,还给关着,顶多就让他们给帮忙挖挖战壕修工事。反正不知道为啥就是不让他们回去当兵,俺也纳闷。”
“他们几个那傻了吧唧的,一开始也把俺当小鬼子,有些还把俺当成是也被那肃反给抓进来的啥哈萨克啥啥银儿,这分类太多给俺绕得糊涂的,到现在俺都没搞清楚。”
“主动问俺呢,俺说你们都想错了,俺是中国人,把他们给吓了一跳,全都问你咋跑这儿来了?俺说还能咋滴呢?就把以前的事儿又给说了一遍,给他们整不会了都。”
“原本俺还想着等干完这活儿,应该就有机会把事儿说清楚问问能不能送俺回家了,干了这将近两年活儿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当个奖励送俺回家也行啊。”
“但没想到这德国佬没过多久就轰轰滴打过来了,俺说这坏了,听说德国佬比老毛子还狠,这下完犊子了。”
“那天早上还搁那儿挖防炮洞呢,那防炮洞让雪给埋住了,下了一夜雪老厚了,让俺们给把防炮洞清理出来。俺拿着铁锹整搁那儿挖呢,德国佬的坦克就来了,还大炮,轰隆隆的到处乱炸。”
“阵地上一下子乱了,好想都没想到德国佬能搁这时候突然冲过来。当兵的都忙着拿枪打仗,也顾不上管俺们这些银儿。俺一看势头不对,手里也没个枪,跟德国佬那坦克碰不是找死吗?刚好那防炮洞已经被俺挖开一半了,俺就赶紧往里一钻,再往后外面发生啥事儿就不知道了。”
“那段日子好些银儿都说德国佬快不行了,俺以为德国佬真不行了,打两下指定就给干下去了。结果没想到德国佬居然打赢了,把那块阵地给打下来了,就是个小村子,把红军给打跑了。”
“德国佬在阵地上到处嚷嚷,喊俄语让躲着的出来投降,要是还躲着被抓到就直接枪毙。俺当时看那么多德国佬还有坦克车,这俺一个银儿要跑也跑不掉,躲估计更不是个事儿,那家伙天寒地冻的又没火烤没饭吃,一天指不定就给俺冻死在那洞里了,没办法就只能出来了。”
已经把两根烟抽完了的马拉申科取出
这还是
这打火机一打火又开始吞云吐雾,伴随着的还有马拉申科的缓缓开口。
“所以你就又被德国佬给抓啦?”
“嗯呐,可不咋滴。”
任大贵应声点了点头回道,紧接着又开始了“任大贵的奇妙冒险”的又一段故事。
“那帮逼养的呐粹最不是东西,狗几把草的就是帮畜生!跟俺一起被抓的还有好些个红军,政委通通当场枪毙,军官审讯一通之后也枪毙,当兵的也毙了几个、大部分都抓上车押走。”
“俺当时不敢吭气,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军装,就是旧了点,德国佬指定也把俺当成那什么哈萨克啥啥滴银儿了,就是红军。”
“结果一路上没吃好没喝好、也没咋休息好,给俺们从冰天雪地里押到战俘营里。”
“后来有批人被押走了,听说是送到更远的地方叫什么战俘营里去了。可有些人给留下了,其中就有俺。”
“一开始是给那什么,那些个乌克兰人搞的什么狗屁队伍,德国佬的狗腿子,给他们干活儿,是他们去到战俘营里选人把俺留下的。说啥黄皮比白皮好管理,都是偏远地方的人,不是俄罗斯人。俺搞不懂,但俺觉得净几把扯淡,那帮狗逼玩意儿干的事比正经呐粹还恶心,跟小鬼子有的比,就一帮活脱脱的畜生。”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俺被折腾累了就寻思着能活一天算一天吧,随他去,也不在乎几月几号啥时间了,反正春去秋来一年四季一直就被留在那叫乌克兰的地儿。还因为手脚麻利、他们让干啥俺就干啥从没有怨言当了个小头头,劳工队的小头头,专门带人给他们干脏活儿累活儿。”
“直到有一天,俺突然听到那几个平日里最坏的狗逼头子搁那儿慌张地悄悄絮叨,俺是给他们收拾屋子去了。听这几个坏事做尽的畜生玩意儿说,德国佬形势不妙、快完犊子了,明天就要拉他们的队伍上前线去帮忙,说红军已经打过来了,吓得他们讨论怎么办。”
“当时他们是拿乌克兰语讨论的,那跟俄语还不大一样,俺一知半解只能听懂个大概。但我确定他们那表情指定不对头,德国佬这次应该是真的快完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