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申科?那个坦克英雄?”
小伊万的话明显勾起了罗斯科夫的一丝回忆,至少已经被抓进这鬼地方快两年的他还没忘了这个名字。
在罗斯科夫的印象里,这个叫“马拉申科”的名字是一个经常出现在报纸、收音机还有广播里,几乎都能和“红军的胜利”画上等号的名字。每当他的名字响起似乎都伴随着红军胜利的喜讯,至少在罗斯科夫被俘前的记忆里是这样。
从列宁格勒到莫斯科、再从莫斯科到斯大林格勒,这个马拉申科就像是专克德国法希斯的终极克星一样,哪里的战场打的激烈就会出现在哪里,哪里的德国佬打的顺风顺水、得意忘形之时,就会遭到这个马拉申科一顿胖揍的当头棒喝,让局势危急的红军部队能够局部反败为胜。
那时候还只是以普通战士的身份战斗在保家卫国前线上的罗斯科夫,时常在听广播或者看报纸的时候想,要是自己也能追随在这个马拉申科的麾下、战斗在他的部队里,那该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
试想一下,让自己的家人知道自己跟随着坦克英雄在战斗,只要在报纸上、广播里看到或听到马拉申科的名字,那就必然等同于是自己战胜了邪恶法希斯的消息。
对于一名战斗在卫国战争一线的红军战士来说,还有比这更能让家人感到安心的事吗?答案当然是没有。能加入马拉申科的部队光是想想就很让人激动,也不止是罗斯科夫,当时有许许多多战斗在一线的红军战士们都抱着这样的想法,这是许多人的共同心愿。
“马拉申科,嘿,我想追随他,让他带着我打仗。我想用上最好的装备跟最难对付的德国佬硬碰硬,我参军入伍就是为了这个,等有机会了咱们得争取一下调到这个马拉申科手下的机会,我是认真的。”
罗斯科夫已经不记得当初围坐在一起,在防炮洞工事掩体里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如此感叹着的战友具体是谁了,但却是记得有人说过这话,因为当初的自己也是心怀差不多的类似想法。
只可惜,这样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当初坐在一起待防炮洞里听收音机的全班战友,现在也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还活着。
时过境迁又物是人非,遥想当年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们,如今早已阴阳两隔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躺在冰冷坚硬的床板上又是一阵咳嗽的罗斯科夫着实唏嘘不已。
“咳咳......这倒是个好消息,你说的没错。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或许你可以,希望你能活着出去吧,老朋友,咳咳......”
罗斯科夫的状况有点糟,比起白天来更糟糕的那种,毕竟白天那会儿他还只是打喷嚏、流鼻涕,倒是没见到这么越来越剧烈的咳嗽。
“嘿!你得挺住!我们苦苦撑了这么久,怎么能这个时候放弃?你赶紧想点好事,想想万一明天那个马拉申科就能带着大军打过来救我们出去,想想那些德国佬反被咱们俘虏踩在脚底。”
“多好的时候,你就不想亲眼看看吗?这时候死了那过去这么久吃的苦又算什么?可都白活了。”
小伊万在被俘之前是个坦克兵、炮手,并不是什么医疗兵,现在手头也根本没有治病救人的药,他只能通过这种“精神治疗”的方式来帮罗斯科夫尽量撑下去。
可能是小伊万的话语真的起作用了,也可能是罗斯科夫自己的意志力又压到了病魔,一时间占据了上风。
总之,当罗斯科夫再度开口的时候,他的脸上是带着些许笑容的,不管是看起来还是听上去都比刚才有些自暴自弃的状态好得多了。
“嗯,你说得对,我得想办法.....呃,坚持下去,扛了这么久可不能白活了。”
眼瞅着跟自己相依为命、平日里干活都互相帮衬的好兄弟,这下又打起了精神、燃起了希望,小伊万脸上那喜不自禁的笑容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这就对了!咱俩说好了,等从这儿出去以后我请你喝一杯,我想办法去搞两瓶酒......不,四瓶,或者六瓶!反正得喝过瘾,光想想都快馋死我了,要喝最好的伏特加!”
不会喝酒的红军不是好红军,滴酒不沾那可能是德国佬的间谍奸细。
还没被俘的时候确实经常讲这样的笑话,现在回想起来只是连酒是啥味道都快不记得了,听着好兄弟给自己加油打气的罗斯科夫只是笑了笑、没再继续开口,索性就这么不再言语地睡了过去。
只是罗斯科夫自始至终都没把藏在心底的一句话给说出来,没有告诉满怀希望的小伊万、自己相依为命的好兄弟。
就算真的等到红军打过来、解放了这里,咱们这些曾经放下武器、向敌人投降的俘虏,真的能获得原谅吗?真的能回到家乡和不知现状如何的亲人们再度重逢团聚吗?
过了很久才睡去的罗斯科夫一直在想这件事,始终不确定这最终的答案到底如何。
被俘之前的听说的一些事让罗斯科夫至今都记得,被德国佬抓了俘虏后哪怕是自己逃出来、重返队伍,这恐怕都不能算是一件好事。数不尽的怀疑和审讯都会接踵而至,搞不好摆脱了德国佬阶下囚的身份又得成为自己祖国的阶下囚,这又怎能算一件好事呢?
清早的太阳将下了一夜的皑皑白雪照耀地剔透锃亮,昨天夜里估计自己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的罗斯科夫,如今正以一种不怎么好的状态杵在雪地里、身着单薄的秋衣,和自己同住一屋、同是红军战俘的同志们一起列队等候,等待德国人过来分配今天的工作任务、带着上工地。
“希望德国佬今年早点发棉衣,这鬼天气可太冷了,估计最多只有零下四五度。要不了多久可能就零下十几二十度,穿着这破布片干活会死人的。”
身旁的同志兼工友在小声嘀咕,感觉自己的病情并未好转还睡眠不足的罗斯科夫没力气搭话,只听胡子拉碴的大伊万随口跟了一句。
“得了吧,德国佬什么时候在乎过咱们的死活?死条狗都比你死了强。”
“嘘,别说了!德国佬来了,快把嘴闭上!”
小伊万的连声提醒让大伊万赶忙闭上了嘴巴,是个人都知道负责经管他们这些红军战俘的党卫军头子,是个没事就喜欢折磨人的变态狂。过去还曾经让隔壁营的红军女战俘给他跪着舔靴子,直到舔的油光锃亮然后再拖出去宰了,来满足那变态的征服欲。
同志们都把这该挨炮决的党卫军头子狠得咬牙切齿,但现在没办法,只要还想活下去就必须老老实实装怂、照他说的做。
看着这个耀武扬威、一身黑狗皮的杂种站在自己面前,带着手底下全副武装的持枪走狗们高高在上的样子,包括罗斯科夫和大小伊万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一个或许称得上是好消息的事是,这只被哥几个私下里起了个“黑皮狗”绰号的杂种,至少今早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还挂着显得有些阴森的笑容、蛮开心的。
照以往的经验,这黑皮狗一大清早就这样的话,估摸着应该是能免去折腾人的过程,让人直接去工地上工的,这对于在场的每一个红军战俘来说那都是不折不扣的好事。
不把人变着法折腾一番再去上工,就是一整天里最大的幸运。
“咳——嗯哼——”
这黑皮狗要训话了,有时候训、有时候不训,反正隔三差五地总是会在上工前来这么一遭,估计应该是满足他那变态征服欲的一种方式,统领这些红军战俘应该让他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在这时候最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来打断他的讲话,你就是憋不住放了个响屁都会惹得他当场勃然大怒,所以最好老实站着别动。
“各位三号营的匪军战俘们,在今天上工之前,我想我应该先祝贺你们一番。因为你们又活过了一个难熬的秋天,迎来了奥斯维辛又一年的冬季,第一场雪已经降下,距离劳动使人自由的最终目标可以说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