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微风夹着细雨纷纷扬扬。
通往青州城的官道上,来往的行商步履匆匆,虽说马上到了五月,但是空气中的薄凉似乎在这春雨中又变得浓重了一些。
在这些混着商旅,百姓的人流中间,一对手按腰刀的差役尤为惹人注目,而行人也似乎刻意保持了距离。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这两位差役似乎对走在的前面的犯人十分的敬重,浑然不像押解其他犯人一般不耐烦。
“牛将军,这前面就是青州城了。”
远远看见青州城的城墙,一个差役小心翼翼地说道。
差役面前的犯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头发花白脏乱,长长的胡须上还沾着一些稻草,而手掌上厚厚的老茧证明他曾经遭受过苦役。
“嗯,多谢二位了。”
牛犇望了眼青州城,他本以为一辈子都将在矿山中服苦役,没想到半个月前萧文轩又将他发配到了这青州。
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矿山的差役对他的态度也变得不同。
以前在矿山的时候,这些差役根本不会想到他曾经的赫赫战功,在他们眼中,他牛犇只是一个将会在矿山服役到死的人。
可是如今这些差役忽然变得十分殷勤,路上也是多有照顾,想来,即便是他们也看出这位老将又将再次出山。
“不敢,不敢,能够陪同牛将军前来青州,也是我等的荣幸。”差役们陪着笑。
在矿山的时候,他们可把这位牛将军得罪的不轻,现在得知这位脾气火暴的牛将军要出山,自是吓得魂不附体,生怕将来被找后账。
只是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一路上牛犇一直平静如常,而且待他们恭敬有礼。
看来这五年的苦役渐渐磨平了这位老将棱角。
“前面可是牛将军。”
忽然一声高呼在前面响起,接着只见一位身穿板甲的青年大步走到了牛犇面前。
牛犇的目光首先落在青年的盔甲上,接着才看向青年,疑惑地问道:“敢问你是?”
“牛将军,我是罗信呀。”
自从萧铭吩咐他安置牛犇,罗信这些日子一直在城门口等待,三日之后,终于见到了被差役押解而来的牛犇。
在长安的时候他见过牛犇,只是五年的时间让曾经光彩照人的牛犇将军变得有些老态龙钟,因此刚才发问。
“罗信?你可是罗权的次子?”牛犇问道。
“正是,六年前我在将军府上玩耍过。”罗信笑道。
牛犇抬起手臂抓住了罗信的肩膀,“嗯,六年的时间转瞬而过,你倒是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不过这一看还是能看出罗权那个老小子的样子。”
罗信咧着嘴笑了起来,在朝中为将的时候,罗权和牛犇总是同进退。
抬头看了眼越飘越大的雨丝,罗信说道:“牛叔,这里说话不方便,齐王特地吩咐我等将军一来便去王府。”
“齐王?”牛犇心情复杂,自从萧文轩将他发配矿山服苦役的时候,他便心灰意冷,这是大渝国的百官,也是对萧文轩,他说道:“我一个罪臣有什么可见的?还是将我直接送往服苦役的地方去吧。”
罗信怔了一下,他说道:“牛叔叔何出此言,此次陛下让叔叔前来青州乃是为了让叔叔重新出山,抵抗蛮族。”
牛犇从矿山被直接押解到青州的路上差役倒是也说了些青州现在的趣闻。
只是他们也不清楚这蛮族即将南下之事,毕竟这些朝堂之上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知道。
不过见前来下旨的小黄门对牛犇十分殷勤,凭借他们的直觉认为这牛犇将会重新出山。
“蛮族?”牛犇惊讶道。
罗信本想直说,但是看见牛犇身后的两个差役,于是说道:“你们两个前去青州府衙领赏便自行回去吧。”
“是。”两个差役一喜,转身进了青州城。
这时罗信才说道:“叔叔,此次陛下让叔叔前来沧州服苦役,但在却让珍妃娘娘暗中给殿下密信,让叔叔重新出山,这蛮族不日南下,沧州城危矣,难道叔叔想亲眼看见自己曾血战守住的沧州城再落敌手?”
“此话当真?”牛犇忽然如同一头睡狮醒了一般,他激动道:“陛下,六年了,你终于明白了吗?”
罗信心情同样激动,说道:“此次我前来青州,便是陛下暗中支持的,只是如今的情势太过复杂,叔叔还是随我去见殿下吧,殿下自会和叔叔说明一切。”
牛犇对萧文轩灰心的地方就在数次对蛮族的妥协上,当年他守在沧州城只能眼睁睁看着康王封地被蛮族践踏,而自己却不能出动一兵一卒。
多年来,这始终是他心中难以磨灭的记忆。
而如今,萧文轩终于明白过来了。
“嗯,既然如此,我们现在便去吧。”牛犇说道。
二人到了齐王府,得知萧铭自早上便去了器械司还没回来,便在王府等了一会儿。
这时牛犇问道:“为何殿下要去器械司中?”
在牛犇的认知中,藩王是从来不会去这种低贱的地方的。
罗信说道:“这便是齐王异于常人之处了,若是说出一件事,恐怕叔叔会更加震惊?”
“什么事?”
“这青州的豪族在短短数月便被这齐王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如今剩下的豪族只能躲到山中落草为寇,你说奇不奇?”罗信笑道。
“还有此事?我依稀记得当年这青州似乎有王,孙,秦,魏四家豪族。”
“如今这王,孙两家俱都被灭,家产被抄没,其中秦魏两家主动解散部曲,如今已经纯粹是个商贾之族。”
牛犇点了点头,“这萧铭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在诸位皇子中最是不肖,没想到如今却如此大胆,真是让人始料不及。”
罗信一开始对萧铭的印象也是停留在长安的时候,而越待在青州,他越发觉得这萧铭的与众不同。
只是从这青州城的繁荣气象便可看出萧铭在封地很得人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渐渐放下了对萧铭的成见,到不仅仅为了那首诗。
二人正说着,忽闻一声大笑由远及近,却是萧铭骑着骏马,在护卫的保护下到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