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沢让出院后第五天,哑叔打包好的收藏品被寄到了港黑小宿舍里。
这个宿舍还没有退,就是等着收这些东西。
邮件太多,所以三浦昌浩被萩沢让叫来帮忙,将一个个寄件拆封,等着后者清点过目。
邮件都被打包得很结实,各种防震缓冲的保护措施做得一丝不苟,被送到萩沢让手上的收藏品全都完完整整、毫无瑕疵。
三浦昌浩抱着拆开的最后一个古董花瓶环视一周,发现空间不大的宿舍现在根本就没地方落脚了。
还不等他请示萩沢让接下来做什么呢,后者像提前猜到他的心思般,倏地开口:“你怀里抱着的花瓶还有脚边的那套茶具,找个时间给森医生送过去吧,剩下的全部运回家里。”
萩沢让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一个木制的手摇八音盒,身边散落着几卷长长的、打着许多小孔的纸带。他将纸带送入八音盒中,摇动手柄,先是一阵“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再来就是一小段留白,接着便传出一段悠扬悦耳的旋律。
三浦昌浩不太懂音乐,也没听出来这到底是哪首曲子,但并不妨碍他觉得好听。
而且他还发现,听到八音盒音乐的萩沢让,心情似乎挺不错的,微微上扬的嘴角就没压下来过。
萩沢让没有刻意保持匀速,所以八音盒奏响的旋律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停顿,或是节奏突然加快。但总体而言,八音盒的音质非常不错,整首曲子的旋律也很好。
听完一首曲子,萩沢让将剩下的纸带连同刚才播放过的那卷收了起来,与八音盒一起放在了之前拆封的纸盒里。
当天晚上回到家的中原中也,一打开门,就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音乐声。
走进客厅,发现某个小屁孩正趴在沙发上玩八音盒。他闭着眼睛,小腿在半空中来回摇晃,孩子气十足。
中原中也走近后,音乐声戛然而止。
萩沢让扬起笑脸和他打招呼:“欢迎回家,中也哥!”
“嗯。”中原中也十分顺手地揉了一把凑到他面前的脑瓜子,“怎么突然对音乐盒感兴趣了?”
萩沢让将八音盒丢在一边,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抓着中原中也的手去厨房,一边走一边说:“也不是突然感兴趣,小时候照顾我的家仆是个能工巧匠,闲来无事就给我做了一个手摇音乐盒,谱子也是他自己打的,每天晚上用来哄我睡觉使的。”
中原中也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自己小时候的事,不过听完只觉得好笑,“看来你还没长大呢。”
萩沢让鼓起脸不满地看着他,中原中也抬手戳了戳,顿时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中原中也拿起筷子开始吃夜宵,一边吃还一边问:“所以你买了一个回来?回忆童年?”
“不是,是以前的旧物。”萩沢让趴在桌边看他中也哥吃夜宵,解释道:“我不是外出了半年嘛?其实就是回以前的大宅整理资料去了,那些资料对港黑接下来的发展是相当有帮助的,所以这趟差算得上是半私半公。”
“去了之后我就发现爸爸留下来的收藏品还有一些,我回来得比较匆忙,也没能带上几件给你们当礼物。住院的时候我就让看护大宅的家仆帮我寄了一部分过来,今天刚收到。”
听起来还是个大家少爷。
可之前听萩沢让提过一嘴,他是被他爸爸赶出家门的,如今又能回去了?
萩沢让不用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爸爸死了嘛,我是作为遗产受赠人的身份回去的。”
“受赠人?不是继承人?”
“对啊。我是在大宅里出生的,没有在医院那儿留下出生记录,唯一能够证明身份的健康保险证上①,户主不是我爸爸。我登记的名字——就是我现在用的这个名字,也与他无关,我从出生起就是随照顾我的家仆姓。”
中原中也有些惊讶,继而便是疑惑:“为什么?”
萩沢让笑道:“因为爸爸的爸爸是一个非常麻烦的老家伙,只要我不上家里的族谱,就不是他们家里的人,所以也就没理由把我带走呀。”
中原中也:“……”不上族谱就不是一家人了?大户人家里面的规矩和关系真奇怪……
出生于这样的家庭,也无怪萩沢让看着年纪小小,心思却格外地重。
“唉!”
中原中也蓦地叹了口气。
“?”萩沢让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怎……”
一只手盖在了他的脑袋上,萩沢让双手扶住,“中也哥?”
“没什么。”中原中也抽回手,继续埋头吃自己的夜宵。
“……”萩沢让一开始仍是不解,不过后来却像是想通了般,再次趴回桌上,侧头看着旁边的中原中也。
头顶的暖灯给眼前之人镀上一层微光,柔和而不刺眼,那头色彩浓烈张扬的赭发瞧着也温顺了不少。眼帘低垂,双眼如同晴空下被海水洗涤过的玻璃珠一样,干净清透,而通过那球体又能看到天空浅浅的蓝。
真漂亮……
心中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
萩沢让悄悄地将手搭上胸口,感受着掌下扑通扑通的心跳,感觉自己好像泡了个热水澡,浑身都暖洋洋的。
他抽出垫在脑袋下的手,将燥热泛红的脸贴在了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上,可这样做依然不能让他过度升温的脑袋快速冷却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好想亲手给他涂上浓郁冶艳的红色……
一定会更加漂亮吧?
不,不可以那么做。
我得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中原中也刚刚放下筷子擦完嘴巴,蓦地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呜咽,顿时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某个小屁孩哭了。
扭头一看,萩沢让捂着脸趴在桌上,露在外面的耳朵和脖颈一片绯红,吭吭唧唧的好似真的受了委屈,隐约还能听到他嘴里还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
中原中也眉头一皱,准备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手还没拍到萩沢让肩上,忽听到——
“呜怎么办都怪中也哥太好看了……”
中原中也:“…………”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裂开了,嘴角一个劲地抽搐着,眼神复杂无比。
当初刚被捡回羊时多么乖的一个小孩啊,眼瞅着怎么就越长越歪了?不是,应该说是在他面前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才对吧?
这小鬼……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曲起手指,“咚”地敲了萩沢让的脑袋瓜一下,“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啊!”
萩沢让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委屈巴巴地捂着被敲的地方,“我怎么了吗?”
“……”中原中也被问得一噎。
怎么了?
不要这么崇拜他?不要这么喜欢他?
这种听起来自恋又羞耻的话怎么让他说出口啊喂!!!
中原中也的脸色跟六月的天一样变来变去,表情纠结得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萩沢让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脸上温度稍降,倏地从座位上起身,不管不顾地就朝中原中也扑了过去。
“?喂、喂!”
中原中也差点被他撞下椅子,手忙脚乱将人接住,凭借优秀的平衡性快速稳住身形。
“唉,我说你啊……”他无奈地看着一脸满足地在他怀里蹭,都快幸福地冒泡泡的某小孩,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挂了一只粘人爱撒娇的大型犬。
“我就抱一下下!”萩沢让眼睛亮晶晶地伸出一根手指恳求道,“下周我又要出差啦!”
“哈?”中原中也愣了一下,继而点点头,“那还挺好……”这小鬼越来越粘人了他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受不了,或许暂时分开一下比较好……
“嗯?”萩沢让忽地眯眼看过去。
“咳!”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立马改口道:“没什么,加油好好干。”
“……”萩沢让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中原中也莫名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瞪着眼睛虚张声势道:“怎么?”
“没什么。”
萩沢让若无其事地再次贴上去,无视了中原中也骤然紧绷起来的肌肉状态,把下巴搁在他略显僵硬的肩上,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靠了好一会儿。
虽然男生之间打打闹闹搂搂抱抱都是常事,可不知为何,中原中也就是觉得这个拥抱和平时的感觉不太一样。脸部温度急剧上升,甚至让他有种脑袋即将炸开的错觉。
不同于紧紧抱着他的萩沢让,中原中也尴尬得双手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脸上的表情有些崩溃。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萩沢让睁开眼睛,视线滑往旁边,忽地在颈部大动脉处停住。接着,他又注意到那根戴在脖子上、被白白的皮肤衬得十分色气的皮制choker,眼神逐渐加深。
他舔了舔有些尖锐的犬齿……
……不急。
接着他的视线快速滑开,从中原中也怀里爬起来,眼神灵动语气轻快地道:“我给中也哥准备了礼物哦,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
“啊?礼物?”
萩沢让一起身,中原中也瞬间就从无措中被拯救出来,可他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就被萩沢让从椅子上拽了下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上演一出我绊我自己,好在及时稳住,没出大丑。
“什么礼物?”
“什么都有!”萩沢让如是说,“不过我不告诉你,中也哥自己来拆的话不会有一种惊喜的感觉吗?”
“……”希望不是惊吓吧。
中原中也看着某小孩的后脑勺,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已经拿这小子没辙了。
萩沢让领着他去了书房,打开灯,堆了满地的礼品盒便出现在中原中也面前。
中原中也眉头一跳,“……全部都是?”
“对啊对啊,来拆吧!”萩沢让笑眯眯地将人推到中间,拉着他坐在了地毯上,扫了一眼,从礼品盒堆中扒拉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来,三两下撕掉外面的精致包装,打开盒子,拿出一枚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蓝宝石。
然后中原中也就听这小孩说:“本来是想送中也哥这个的,可谁知道中也哥不喜欢宝石呢,那没办法……”
中原中也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当时他还奇怪呢,萩沢让怎么听到他说对宝石没兴趣后,瞬间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下来……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有种不知不觉就践踏了人家心意的心虚感。他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进行补救:“其实……”
谁料,萩沢让竟然眼也不眨地将手中的宝石往旁边一扔,那模样就像他不是在扔昂贵的宝石而是扔矿泉水瓶一样,“不能讨中也哥欢心就是它没用。”
中原中也:“……???”
“不过没关系,我还准备了这么多呢!”某小屁孩伸手一比划,豪气万丈地说:“中也哥你随便挑!不喜欢就通通扔掉!……或者送给森医生也行,多少也能卖点钱,他应该是来者不拒……诶?”
萩沢让惊讶地看着中原中也直起身,将那个滚到角落的蓝宝石捡了回来。
“这是蓝宝石吧?”他将宝石举过头顶,放在眼前仔细检查了一番。好在书房的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所以尽管刚才被萩沢让毫不留情地那么一摔,也没摔出什么问题来。
“嗯……”
“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这个?”中原中也笑着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呆坐在地上的小屁孩,“嗯?”
“因为……”萩沢让张张嘴,有些机械地回答道:“我刚加入羊没多久,有一次看到中也哥的眼睛,就突然想到了它……”
“哦?是嘛?”中原中也隐约记得,似乎这小鬼还捧着他的脸夸过他眼睛漂亮来着。嗯……真的有这块蓝宝石漂亮吗?
他还稍微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呢。
中原中也再次举起手中的蓝宝石,在灯光下旋转着,欣赏着手中这颗流光溢彩、瑰丽无比的蓝宝石。
那双蓝眼睛和蓝宝石挨得如此近,前者甚至比后者还要清透明亮。
“我突然又喜欢宝石了。”中原中也说。
“……为什么?”萩沢让不解地看着他。
他咳了一声,眼神游移别过脸,耳尖泛起了红,别扭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萩沢让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样子得不到答案就不肯罢休。
中原中也一噎,接着便如蚊子嗡嗡一样小声嘟囔道:“因为是你送的啊……行了吧?”
萩沢让愣愣地看着,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错了,错得离谱。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其他东西配得上他独一无二的蓝宝石呢?
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注①:健康保险证,全名“国民健康保险被保险者证”
霓虹没有全国统一的、具有法律效力的“身份证”,一般用来证明身份的就是驾照(这个是成年人基本上都会考,但是也不是人人都有)、健康保险证(这个据说是强制性的,人人都有,但缺点是没有照片,也就是说,无法对比确认持卡者是不是本人)。当然,也有一些其他的证件可以证明其身份,比如护照、保管在地方政府的住民票、经过政府机关登记的实印(用于正式场合的印章)等等。据说几年前霓虹开始推行“个人编号(MyNumber)”,就是每人一个十二位数的身份号,不过因为国民比较抗拒,所以推行得不太顺利。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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