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眉目温柔,妖妖地别开头,叹了一口气,便抬手拿下她抚唇的手指,捏在手中,用带茧的指腹,摩挲了,再一个偏头,在她唇上轻轻地印下。
恍若昆虫顿足,蝴蝶振翅,轻来轻去,寡淡而克制。
又顺口给她立了个规矩:“从明日起,上午去学宫上学,午后便过来写朱批吧。写得好,可以亲一下……”
就这点点诱惑,就把没出息的少女给套住了。
从此,每天午后,女皇就欣欣然往勤政殿小书房跑。
多几日,才发现,那是个多大的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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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女皇亲手批了那些端午感恩的折子之后,朝臣们就发现,这一日接一日的,女皇亲手写的朱批就越来越多了。
那遒劲妍媚的书写,是自成一派;那大智若愚的玉言,也是别有气象。
起初,是些例行的感恩折子,各部述职之类,渐渐的,就偶见些吏治、国库、军政、河工、通商等要害裁决。
看得出来,不怎么娴熟,但也不是那种能够被下头几句话就给忽悠住的草包。
也看得出来,摄政王在一点点地放手,要放她亲政了。
摄政王那无死角的脑筋,能够让他都觉得,可以放手,那女皇也确实,长成了。
于是,朝野上下,皆觉振奋。因为,帝君亲政,毕竟才是正统。
却不知,这执笔试批,女皇陛下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
每日上午,在学宫听季太傅念经,每日午后,便到勤政殿小书房,被摄政王抓着手地写朱批。
写不出来,就不能用晚膳,再写不出来,就不能去睡觉。
因为,不是所有的折子,都写一句“朕亦甚念卿”,“朕亦心悦卿”之类,就可以过关的。
相反,那些已起纷争,来请询帝心的,需得斟酌表态;那些经年棘手,无奈问政的,还得给出解决之法。并且,在言语间,如何不伤忠臣良将的心,如何堵住佞臣奸猾的口,都是学问。
这些,对她来说,其实还是有些吃力。
遇到这种时候,她就一张无辜脸,把她皇叔看着。
摄政王也就反将她看着,等着她自己憋出来。
也不教,也不训,反正,就在边上冷冷地督促。说是,她这记性,教的永远都记不住,需得自己悟通了,才是自己的。常常是等她先憋出一稿来了,才来跟她讲这其中门道。
当然,女皇就冲着那许她亲吻的奖励,经常就咬着银牙,饿着肚子,熬更守夜,绞尽脑汁,拼命去憋那朱批言论。
十之三四,能获得他的赞许,然后,得一口奖励。
不过,也就丁点儿大的一口。蚊虫叮咬一般,寡淡而克制。
少年女皇是个贪婪的,多几次,也就不满了。
这一日,好不容易写了一段批文,将那整顿河工疲懒不力的,踩着痛点给狠狠骂了一顿,竟得了那吝啬的修罗王一抹赞许眼神。
女皇赶紧顺着竹竿往上爬,凑脸过去,到男子跟前,挤眉弄眼地看。
男子以为是要例行索吻来了,抬眸看了看敞开的殿门处,寺人刚刚沏了茶,要送进来。
“等一下……”他便一脸的若无其事,坐得端直。
皇甫璎就笑。
殿室中暧昧,却又是那种不可言说的暧昧。
有些彼此的默契,在悄然发生,在黯然销魂,却又不敢明目张胆,不敢挑明与对质。
恍若刀尖上的舞蹈,钢索上的行走。
待那寺人将茶水送了进来,又退了出去。
茶香缭绕鼻尖,雾气升腾之间,皇甫璎托了腮,绵绵的喊:
“皇叔……”
“嗯……”那男子垂眸看文书,鼻音应她。
“写得好,就有奖励的规矩,还作数不?”女皇歪头噘嘴地询。
“作数……”摄政王淡淡的,例行公事一般,没觉得那是个多大的事,也没觉得那是个多美的便宜。
一派清贵无烟火,仿佛,他是在施舍,并且,他一点儿也不急切。
“那今日……能不能换个奖励的法子?”女皇就开始转着眼珠子,绕弯了。
“陛下想换个什么法子?”摄政王清凉抬眸。
“皇叔把眼睛闭上,我自己来亲……”少女又凑了脸上来,挤了眼睛笑,讨好卖乖地,求许可。
“不行……”
“为什么?”
“狗啃似的,啃得一脸的口水……”摄政王蹙眉,一脸的嫌弃。
差点忘了他是个有洁癖的人。
“蚊虫叮似的,不痛不痒的……”女皇亦蹙眉,嘀咕着给怼了回去。
“……”
怼得那男子一脸的愕然,她却快速起身,跳跑着,要出殿去:“今日这奖励,我不要了,我去更衣,草场骑马去……”
“回来!”一声暗沉沉的呼唤。淡淡的不悦,隐隐的强硬。
就把行出丈远的女皇,给定住了。
少女慢悠悠地转身,宫装常服的广袖,如蝴蝶的翅膀,微微煽动。
男子已起身过来,一把拉过她的手,就往那书阁后面拉,直至深深书架后面,抵了墙角。
“叔,这可是勤政殿……”女皇背靠墙,双手也抵墙,突然有些叽叽歪歪的不安。
“你也知道?”男子抬眉,哂笑着,堪堪反问。一边抬手撑了,将她禁锢在身躯与墙壁之间,垂头到她耳侧来嗅。
少女清香,饱满色.气,诱人而不自知。
那一口阳刚鼻息,浸入耳后,少女浑身寒毛起颤,也就诚实了,颤着别头,又还不满地嘟嘴,提了要求:“我不要蚊虫叮……”
早就忘了场合,忘了身份。
“那是想要怎样?”男子笑意更甚,不觉存了些捉弄之意。
“要重些……”那口唇覆上来之际,她还在认真地,争取她的诉求。
“好……”男子含糊地应答着,将那爽快的允诺,也一并,吐进她的口中来。
如她所愿,抵她在墙上,一双有力的手掌,稳稳地压了她双手在头侧,一边俯身侧头,重重地缠绵。
夏日酉时的阳光,在殿中拉出长长的光影。
陈年书殿中,经久保存的纸本气味,案上推陈的笔迹墨香。
空气中,还有金兽熏炉中的瑞脑,明前绿茶的清味。
交织在一起,迷离了今生与往世。
直到气喘吁吁,才放开她来。
少女软软地靠墙,欠欠地说了一句:
“再来……”
“……”
男子便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嗤嗤地笑着,附耳来问:
“确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能自已。
女皇感觉到了那危险处,便缩头侧耳,怯怯地躲着那灼灼气息,矮身往下滑去,要开溜:“还是算了吧,我骑马去……”
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闺女,有些吓。
好在,那男子也没有勉强。她要挣扎,他便松了劲,让她钻出怀抱去,只在那擦身而过之际,又一把揽了回来,捧着头脸,囫囵咂一口回味,算是又将她吓了一吓,吓得咋咋呼呼的,像只惊乱的猫儿似的,便让她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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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璎回朱华殿更换了轻便武服,又到了禁苑草场。
脸都还是红的,唇也是胀的。
少女的气色,本就粉面桃腮,眸黑唇红。若是再激荡些血气,又被人给搓揉出些娇气,那就越发的妩媚。
纯纯而不自知的妩媚。
不忍直视。
看多了,会觉得是亵渎,亦会忍不住在脑子里,亵渎。
卓云读书读得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只在脑中谨记摄政王的强制规定,靠在拴马桩上,低头抱臂,用脚蹭地。
女皇陛下在草场跑了两圈马,便跳下马来,冲他招手,让他过去。
他却踟躇不前。
“嗨,朕要吃了你吗?你过来些!有话问你……”
皇甫璎有时候会觉得,她这侍卫大人,扭扭捏捏的,很别扭。
卓云终是憋着脸,慢吞吞,行过去,洗耳恭听。
“你是哪一年入的青龙骑,又是几时作的燕王亲卫?”女皇陛下突然问个这事情。
“隆庆元年入青龙骑,隆庆三年选作燕王亲卫。”卓云不知她何意,但也老实地答。
“优秀啊……”女皇惊叹,默了默,算了算那时间,“那你不是刚做了亲卫,就跟着皇叔回京了?”
隆庆是先皇的年号,隆庆三年,先皇驾崩,燕王便结束了北疆戍边的苦逼日子,威风生涯,回京摄政。
“还是在北边待有小半年时间,不是那年下半年才回的京么……”
“做亲卫,都做些什么?”女皇有些不作痕迹的,循循善诱。
“端茶递水,跟班跑腿,擦脸沐浴,打扫洗涤,什么都做……”那侍卫一说起这旧业,竟是满口的顺溜,一脸的怀念,“燕王爷爱洁净,事儿也多,不过大家都抢着做……”
不是在埋怨那事多的主子,而是在念叨那美差肥缺。
“那你见过皇叔背上……有伤吗?”终是循循问到心念处。
“王爷那身上……”卓云一听,竟像是被戳中了某个激动之处,突然话多了些,“我等从军之人,那都是常年在刀尖上滚的人,身上多少都会划些伤痕,留些疤印,唯独王爷,浑身上下,光光生生的,愣是找不出半条印来,军中都说他是星君下凡,有神力护体……”
“你……确定?”皇甫璎心头起了迷雾。
那人明明说的是,他背上,那伏案一久就痛的伤处,是在戍边那几年的旧疾。
“这有何不能确定的?在北边最后那年,不管是澡盆子里泡澡,还是河水里洗浴,都是我给递的衣,自然看得真切!”
那憨憨的侍卫还在堪堪表明,他无半点假话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