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五粮液，街上可以买得到的那种。菜不多，就是四个冷盘，花生米、腊肉、香肠、还有一盘什锦凉拌。冷雨似乎很有酒兴，端起杯子道：“走一个。”
对干了一杯后，冷雨搓了两粒花生米往嘴巴里一丢，嚼的嘎嘣嘎嘣响。“不错，有点当年一帮朋友凑一块喝酒的意思。”冷雨说的当年，应该是他年轻的时候。
相比冷雨的轻松，王国华显得有点严肃，端起酒杯默默的干了一杯，也不吃菜，先去倒酒，似乎很馋酒。
冷雨见了便笑道：“何必那么在意？”
王国华笑了笑道：“我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比较在意。”
冷雨淡淡道：“说穿了不复杂，不过就是有人吃相太难看，不整治一下难免日后尾大不掉。”
王国华听着依旧紧锁眉头道：“仅仅是这样么？我怎么觉得自己在一个漩涡的中心？”
“你？这么说也对，许建设本来就是被人暗算，吃了哑巴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至于你那个老岳父，我也不太看的懂他的意图。大概是觉得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的女婿吧！”冷雨笑着说道。
王国华露出诧异道：“暗算？都到他那个层次了，还有人玩这个？这算不算破坏规则？”
“呵呵，暗算也分阴阳的。许建设是被子女牵累，自身没什么问题。查来查去的，查不出什么大问题。其实就算有点问题，也未必能查的出来。估计许建设很快就要换个地方东山再起了，很多事情别说是你，我都看走眼了。就拿这个项目来说吧，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冷雨的语气中居然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这个让王国华感到了一点吃惊。
“别这么看我，我又不是神。站的越高，看到的东西越多，无奈感就越强烈。”冷雨重重地说了这么一番话，进了王国华的耳朵了也是重重的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心头。
上一辈子的王国华不是这个圈子里人，对于体制内的一些事情也都是道听途说，如今身在体制内，更能深切地感受到冷雨这番话的含义。
“这酒一般。”王国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然后狠狠地给自己灌了一杯。
冷雨见状不禁扑哧笑道：“你倒是比我看的开啊，最初的时候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明明可以走的更顺，但是你放弃了。不然以楚家的资源，你只要在一个地方安静的呆上几年，三十五岁之前必然是一个副省级。现在我明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领导高看我了，不说这个了，说说这个项目我争还是不争？”王国华回到了原点。
冷雨听了笑道：“争，为什么不争？我既然去了发改委，又来了东海省，这就是一个态度，而且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态度。你明白么？”
一直堵着王国华思路的疑团终于开朗了，想明白其中的各种可能性之后，王国华笑着点点头道：“本以为是波诡云谲，原来是趁着水浑好摸鱼。”
冷雨听了拍着大腿笑道：“对，就是这个意思。就算你不争，也会有人看明白了跳出来争。你来争，有天然的优势，这个就不用我说了，你明白的。”
王国华点点头道：“我打算去一趟京城，看望楚家老爷子。”
冷雨笑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一直以为你在有的地方过于刚硬，不知道变通。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王国华目光中露出坚毅，语气却是很平淡似乎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道：“我打算在铁州安心的干满一届，积累沉淀。”
冷雨微微仰面道：“遥想当年，跟我一起走出校门的同学从政者不乏，但是真正能在志得意满的时候沉下心来者却寥寥无几。当初好多才华在我之上的同学，如今默默无闻。我倒不是说看不起他们，而是在想，身在这个体制内，我们这一类草根出身者，想出头太难了，想成就一番事业，那就更难了。”
这倒是有感而发，而不是什么妄自菲薄的话。多少青年俊杰在春风得意的关口栽了跟头，冷雨可以说数都数不过来了。几千年的传统文化，成就了这个国家特有的官场氛围。
王国华听着这话深有感触，但是并不知道，唯有在他的面前，冷雨才会说起这些。
……
发改委的实地调查组在铁州呆了一周的时间，最后的调查报告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整个调查过程，王国华除了第一天出面之后，一直到调查组离开送别宴会上才再次出现。可以说，整个过程都是市政府在主导。
实事求是的就综合情况来看，铁州的条件并不差。尤其是铁州正在迎来一个大发展的阶段。市委常委会几次开会，都是针对当前铁州市的发展形势。常委会上的王国华掌握了主导权，挥动着指挥棒，引领铁州朝着自己希望的发展方向前进。
这一周的时间，王国华可以说忙的是脚不沾地。大量的资金落地，接下来事情可谓千头万绪，真正想做事的领导自然是忙得很。
这不刚刚送走冷雨回到办公室，徐耀国和韩浩便一起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胖乎乎的男子，腰间夹着一个包，笑容可掬。
“书记，这是建行的刘主任。”韩浩做了介绍，王国华很客气的起身招呼道：“刘主任好啊，财神爷驾到，欢迎欢迎啊！”
刘主任笑起来眼睛成了一条缝，连声道：“不敢称财神爷，就是一个跑腿的。眼下这不是来求您帮忙来了么？”
王国华听着便笑道：“我能帮上什么忙？银行的大老板，还能求到我头上？”
关于建行跟市政府的关系，王国华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个跟市里整体规划整顿窝棚区有关，当初市政府手头紧，打算跟银行借钱。这个谈判是高洁去接洽的，建行方面当时的态度不明确，含含糊糊的表示金额太大有困难之类的话。为了这个事情，高洁倒是跟王国华抱怨过几句。政府向银行借钱还不上的事情，不上少数，甚至可以说是普遍。前任领导留下债务，口袋里装着政绩走了，这种事情太多了。
所以，银行的难处王国华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就没有太计较。不过高洁计较了，这一次突然杀出来那么多的资金落地，高洁私下里跟韩浩打了招呼，所有资金都建议不要走建行。
韩浩跟高洁关系不错，这个面子要给。所以，建行这边看着兄弟单位进进出出的，自己是一点荤腥都没落下，一家伙急的不行。省行方面甚至还把刘主任找去了，省行领导当面就质疑了刘主任的能力。是吧，这么多钱转来转去，一分钱都没进建行，你这个主任是怎么当的？跟铁州市委市政府的关系是怎么搞的？
刘主任也没法解释，不能说以前市政府找建行借钱，他觉得以市政府财力偿还能力不足，不愿意全额借给政府，事情给拖了下来。没想到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铁州市来了个大变样了。
一家伙那么多企业落地，以后市政府的财政还有问题吗？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看吃的，大批企业落地，带来的连锁效应是可以想见的。市政府在基础建设方面的投入，城市改造工程的投入，这些都是要用钱的。问题是，这些钱现在不愁没地方去借，没看见兄弟单位的负责人们，整天找借口往市政府跑么。这其中最忙的就算是韩浩了，他是这一次招商引资大动作的具体操作者。
也就是韩浩这个人厚道，刘主任找了几次，他总算是透了点口风，表示只有找王书记出面，不然这个口子还真不好开。高洁那边，别看是个女的，韩浩可是一点都不愿意得罪她。
刘主任运气不错，跟徐耀国有过一点交情，所以找上门去求助。徐耀国当然不会大包大揽，表示只能引见一下，前提是要叫上韩浩一道。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王国华听了刘主任一番拐弯抹角的解释，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由后，心里也是有点为难。高洁终究是女同志，心眼小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关键是之前建行做的不地道，不愿意借钱就直说嘛，害的高洁亲自走了三四趟，连刘主任的人都没见到。你要让高洁心里没怨气，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问题是，王国华认为跟银行搞好关系还是很必要的，他跟高洁还不同。王国华是打算在铁州沉下去干几年的，这个关系不处理好也不合适。毕竟需要用钱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还有一点，韩浩和徐耀国都来了，意思也是希望能缓和一下。不过这个和事佬，他们做不合适就是了。
王国华想着便拿起电话给高洁打过去，高洁接听后，王国华也没说具体的，就是请她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