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火药武器的大规模运用

卢本安骑虎难下。

民权,宁陵两个方向上一开始遇到了强有力的殂击,而他在中路则势如破竹,在他看来,这是赵军和齐军太过于无用而导致的。

而自己的三万本部,因为其中有着一万出头的宫分军,战斗力自然要高出一大截。

直到宁陵方向的陈天松来报,挡在他前面的,是本应当驻扎在下邳一带的田真所部,卢本安才警觉起来。

而此时,他已经向前插得太深了。

周边一支接着一支新的宋军将旗出现,挡在他前面的,不再是先前预估的最多万余宋军,根据将旗估计,最起码也有三万人,与他本部基本相当了。

而高字大旗的出现,更让卢本安明白,自己这是中了圈套。

宋军在京东方向之上所有的动作,只不过是幌子,他们的主力,就在这里。

高迎祥想要彻底拿下自己。

就在卢本安纠结于是退还是战的时候,右翼的解宝倒是帮他先拿了主意。

解宝在民权与魏武白羽军恶战一场,然后被打垮了,其残部,正向着自己本部方向溃败而来。

如果解宝还没有垮,自己倒还可以从容撤退。

现在解宝一垮,侧翼,后方全都暴露在了宋军的面前,想要顺利撤走只能是做梦了。

一天之后,左翼的陈天松也败了。

陈天松干脆就跑了。

带着剩下的几千人,一溜烟儿地往济南方向而去,连他这个主帅也不管了。

这让卢本安气得牙痒痒。

等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给这个陈天松好看。

既然无法顺当撤离,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与对手决一死战,击败对手,然后再走。

陈天松如果能与自己汇拢,那自己的力量能得到进一步的加强,击败对手的可能便又多了一分,这家伙倒好,跑了!

果然与刘豫一般奸滑。

倒是那解宝,还有几分骨气。

其实解宝也想跑来着,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到了这个时候,谁都能发现出了大问题。

只不过魏武动手太快,解宝想跑没来得及。

宁陵方向田真没有想到陈天松这样机灵,事有不谐,立马跑路。

在田真的映象之中,这个时候,你这个偏师,不该去救主帅吗?

偏偏陈天松就不想去。

他这一跑,倒是让田真很是郁闷。

高帅的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计划,在自己这里被撕了一个口子,陈天松跑了七八千人呢!

“你想一口吃掉我,也不怕涨坏了你的胃!”夕阳之下,卢本安看着远处宋军的大营,冷笑一声。“陷阱可以困住猎狗,可以困住孤狼,可是能困得住猛虎和雄狮吗?让你看看真正的大辽男儿是如何作战的。”

虽然落入到了困境当中,但卢本安倒也并不慌。

从心底里说,他还是瞧不起宋军。

这种轻视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

这么些年来,正儿八经的战场鏖战,大宋军队能够在辽人身上占到便宜的,到真是少之又少。

这么些年来,也就是出了一个萧定而已。

其他如广信、安裕这些边军,也就与辽军打一个有来有往而已。

更何况,连东京都被大辽攻克,两个皇帝带着一帮子大臣,现在都在五国城放羊呢!

“你精心布置了一张网,却看我是怎样把你这张网撕得七零八落的!”卢本安一带马缰,战马轻盈地奔向了大营。

夕阳缓缓落下,将最后一抹阳光,留在了远处的高字大旗之上。

卢本安之所以有如此的底气,是因为他手里还有着两大法宝。

其中之一,是他在战前,便已经派出了一支三千人的骑后绕道出击睢县,这支部队昼伏夜出,平常所见,尽皆斩杀,不留活口,尽最大可能隐蔽自己的行踪。

原本是希望他们能够突袭睢县敌人的后勤辎重大营的,现在看来,倒成了歪打正着。

他相信统兵将领,自己的亲弟弟卢本溪有这个觉悟,在发现战场局势变化之后,会带着三千骑兵从后方直插战场。

两军对垒,势均力敌,从后方突然杀来一支生力军,对手会是什么感觉?

第二样法宝,当然是来自于承天皇太后的馈赠。

火药。

火药一直便存在,但火药强大到作为武器出现,时间并不长久。

辽人对于火药武器可谓是痛彻心扉。

因为他们的皇帝耶律俊,便是被火药炸伤以至于内伤缠绵从而英年早逝的。

最让人无语的是,当年那些刺客,并不是对着耶律俊去的,他们想杀的是张超,结果,是耶律俊遭了池鱼之殃。

所以辽国一直在努力地研究着火药武器。

药发傀儡并不稀奇,但如何让看着人畜无害的药发傀儡变成杀人厉器,这就是一个大题目了。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承天皇太后虽然也仅仅是了解一鳞半爪,但这对于汇集了无数这方面人才的大辽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这几年来,大辽研发的火药威力,终于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当然,制作火药的技师以及打杂的下手,都被承天皇太后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作为承天皇太后的铁杆心腹,卢家从中京的火药制造局获得一些火药,倒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比起宋人来,还是有所不及。

比方说宋人搞出来的那个什么火炮,大辽就暂时还弄不出来。

不过只要有了模子,大辽在后头奋起直追便好。

你有的,我也有。

哪怕威力差一些,也无妨。

差的那一部分,我有骁勇善战的士卒可以补上。

据卢本安所知,位于中京的火药制造局正在努力制造威力更大的火药,以致于几乎每天都会死人。

以大辽的体量,终有一天会超越你们。

明日必然决战,这一点,高迎祥也清楚得很。

卢本安不会坐视左右两翼的敌人包裹上来,他会力争用最短的时间将自己击败,只要击败了自己的中军,两翼的敌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高迎祥很欣赏对手的勇气。

所以,他也准备给予对手最大的尊重。

雄鸡一声天下白。

当天边刚刚露出一丝儿鱼肚白的时候,宋军便已经开始鱼贯出营。

宋辽交战,还是延续了以往的老传统。

那便是辽攻,宋守。

而远处,炊烟袅袅,辽军似乎也正在吃着作战之前的最后一顿餐食。

不知道下一顿饭会什么时候开,也不知道还没有机会吃下一顿饭,所以战前这一顿饭,一般都是极为丰盛,双方甚至都还为自己麾下的士卒一人准备了一碗酒。

第一缕阳光投射在战场之上的时候,双方的战鼓已经是惊天动地了。

铺天盖地的骑兵蜂涌而来。

冲在最前头的,是伪赵的骑兵。

别看现在赵国江河日下,一败再败,但他仍然保留了极多的骑兵队伍,要不然,也不可能从魏武那里逃脱。

宋军的步兵阵容之前,一尊尊青铜炮,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不多,仅仅四十门而已。

伴随着军官声嘶力竭的一声令下,四十门青铜门从左到右,依次开火。

烟雾笼罩住了阵地,火知喷吐,无数的铁丸、铁沙、铁片甚至是石头被强劲的力道喷吐出了炮管,呼啸着飞向战场,落向那些狂奔而来的骑兵。

对付这样的大规模群攻,这些铁片铁丸子可比实心弹来得更有力。

看着冲击的骑兵一片片的倒下,卢本安仍然脸色如常。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宋军拥有这样的火炮,已经在战场之上出现过好几次了。

最早是在汉江之上,江雄的船队仗着火炮,打垮了刘整。

那时候的火炮,还是木制的,用不了几次。

一年之前,魏武攻打下邑,最后轰破下邑城门的,又是火炮,只不过这一次变成了青铜的。

你们有了,过不了多久,我们也会有的。

卢本安心里默默地道。

火炮的确射程远,杀伤力大,但射速,却并不快。

所以,只要战马速度够快,便能杀到阵前。

当然,除了火炮,宋军还有弩机,还有神臂弓。

射程不同的武器远近搭配,将一波一波部击而来的骑兵,永远地留在了道路之上。

而那些运气不错的骑兵,在闯过了一道又一道的生死线之后,也终于重重地与宋军的步兵线撞击到了一起。

骑兵之后,是步兵的冲击。

依然是赵军。

作为辽人的仆从军,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有被拿来当炮灰的自觉。

当然,也容不得他们不向前,因为辽军的督战队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任何的怯战行为,都会迎来马刀的兜头一刀。

卢本安默默地计算着对方火炮的间隔时间,不可能一直发射的,在中京的火药制造局中,仿制的铜炮经常炸膛。

应当有一个限制。

当解宝哭丧着脸凑到了卢本安的面前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

而辽军本部,也终于开始向前。

对面的火炮,没有再响起。

卢本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该我了。

上千名冲锋的辽军骑兵之中,隐藏着百余名卢家本部心腹武士。

他们的马上有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个个陶瓷制作的小罐子。

他们身着重甲,冒着宋军如雨的箭矢,向前!

然后,他们点燃了小罐子上的引线,用力地将这个小罐子投向了密密麻麻排列紧密的宋军步卒阵容。

猛烈的爆炸之声让高迎祥变了颜色。

连二接三的爆炸,终于掀开了先前辽军骑兵一直也没有冲开的步兵防线,辽军骑兵一涌而入。

高迎祥的脸色变得铁青。

娘的,没有算到这一着。

不过你们以为这就行了吗?

高某人打了快二十年仗,岂能只有这点子道行!

玛瑙河上,张任拄着斩马刀坐在地上,两个士卒手忙脚乱地替他卸下身上的甲胄,那甲已经被砍得乱糟糟得了,身上也是一道道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刚刚在桥上扛了两柱香,现在轮到周全去扛了,张任赶紧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纵然有甲胄的遮挡,每一处伤都不太严重,但流血过多,一样要人命。

特制的酒精被泼洒在伤口之上,挨刀子都不吭气的张任惨叫出身,让两个处理伤口的士兵一阵子哆嗦,伤口上的那些红色的肉刚刚那一阵子的跳动,看得让人胆战心惊。

消毒,止血,上药,包扎,一系列的操作搞完,差不多就是近两柱香了,两个士兵重新帮着他把甲胄穿好。

烂了的丢在一边,从战死的兄弟身上扒下来好的穿上。

周全退下来了,又一位队将顶了上去。

退回来的周全,下场并不比张任好上多少。

张任便又看着刚刚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流程在周全身上再来一遭。

这员队将没有顶住。

他被一个牛高马大的辽军拿狼牙棒把脑袋拍没了。

张任一跃而起,提着刀便冲了上去,在辽人堪堪突破下一道胸墙的时候,他出现在了那里。

辽人不要命地在进攻。

桥上桥下,到处都堆满了辽人的尸体。

更有不少悍不畏死的家伙,居然纵马从上游下了河,想顺流而来飘到对岸来,但汹涌的河水转眼之间就把他们卷到了河底,此情此景,周全和张任只想喊一声老天保佑。

如果是以前那个温顺的玛瑙河,只怕现在他们早就全体完蛋了。

而现在,他们只需要守一座桥而已。

敌人再多,一次也只能上来几十个。

要是来得多了,布置在两岸的弩机,便会让他们领教一下什么叫送人头。

唯一要命的是,敌人太多。

半天厮杀,无休无止。

即便是轮战,张任也感到很疲倦了。

现在他们只是希望,援军能早点来。

从发现辽军开始,他们便派人出去求援。那家伙带了一匹马,两头骡子狂奔而去。

睢县这一战,注定将会载入史册。

因为这一战,是正儿八经的大规模的火器被运用到了战场之上。

虽然这些火器都还只能说是最为原始的东西,但却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在作战双方都见识到了热武器对于作战的巨大作用之后,对于威力更大的火药武器的追求,必然会在极大程度之上推动他的发展。

特别是当两个当世最大国都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件急务,并且展开了激烈的竞争的时候就更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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