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笑,谁还没有个怕的东西?云燕你上次见了耗子还不一样吓得蹦起多高吗?”见得沈襄一脸窘迫,肖清兮赶紧冲着众人低斥一声道。
“姑娘说得是,我啥都不怕,唯独见了耗子就觉得浑身都发麻了。”云燕忙忍着笑回道。
见得肖清兮替自己说话解围,沈襄的心里才略微好受了些,刚才他远远地瞧着那蚕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肖清兮抓在手里递到他跟前,他顿时就感到了一阵无法忍受的恐惧与难受。
见得沈襄的脸色恢复如常,肖清兮也松了一口气,她笑盈盈地走到了沈襄的跟前,说到带他去别处看看,沈襄一听立即点头,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又往院子东面的缫丝房方向走了过去。才到缫丝房门口时,先是听得里出传出一阵阵“嘈嘈”之音,而后就见得一股蒸腾之气,挥开雾气走了进去,就发现屋内有十来架缫丝车。每架车前置着锅灶,灶下有妇人在添灶烧火,灶旁有妇人不停用筷子搅动着锅中的茧子,待索着茧子的丝头,将几根丝绾在一处,然后就往缫车上的铜钱眼内添绪,后面又有一人摇着缫车上的杆子,将抽出的蚕丝缠绕在丝軖之上。
“清姑娘,你来啦?”见得肖清兮进来,正在缫丝的妇人都热情打起了招呼,又朝沈襄一脸好奇地看着。
“这位沈公子是我们的主顾,我带他过来看看。”肖清兮指着沈襄和妇人们介绍道。
听说来了主顾,妇人们都高兴了起来,纷纷出声邀请沈襄至缫车前细看。沈襄对抽出的丝是好是坏无从分辨,可他对缫车的构造倒生了些兴致,站在旁边仔细看了一会儿,甚至还趁着空隙抬手试了试丝軖的摇杆。
肖清兮也站到了灶前,帮着一位婶子理起了茧绪,不时转过头看一眼沈襄,见他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一时忍不住有些好笑,想不到他一个读书人,竟也对这缫丝之技这般感兴趣。
“哎呀……”有人发出了惊讶的一声,肖清兮转头看去,就发现有一架缫车停了下来,站在车旁的婶子面上露了焦急之色。
“怎么,兰婶?”肖清兮走了过去,就发现那兰婶的缫车出了状况,丝軖上的摇杆摇不动了,丝軖上的丝缕上生了好些纇节,都纷乱叠在了一处,分不出层次来了。
“这架是又坏了么?”肖清兮走到看着不再动弹的缫车叹了一口气。
“可不是吗?今日可都坏了两架了,修缫车的李师傅又忙得很,说好今天来我们这的,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见个人影……”兰婶说得一脸的愁容。
“将这缫车搬到一边去,叫人去催一催李师傅,不行明日再去另请一位师傅。”肖清兮吩咐了起来,如今到了缫丝的旺季,各家缫丝坊都在开工,这修缫车的师傅就成了香饽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兰婶听得点点头,依言将丝軖上的蚕丝都取了下来,正准备唤了人将缫车先搬到一旁去。
“等下,让我看一看。”沈襄站在缫车前,又伸手往缫车的丝軖上的导丝杆上探了探。
见得沈襄过来,肖清兮顿时面上一喜,记得上次在慈恩寺外的官道上,她和姐姐乘坐的马车坏了,可不就是沈襄给修好的?他既是会修马车,这缫车会不会也能修?
“沈公子,你不是会修?”肖清兮站到沈襄身侧,问得一脸的期待之色。
“我可以试一试,只是这儿也没有工具可以使……”沈襄回道。
“需要什么工具?你说出来,我叫云燕云去库房里去找一找。”肖清兮听得面露惊喜之色。
“捶子,木条,斧子,锉刀,能找到的工具都拿来好了……”沈襄想了想道。
沈襄的话音才落,云燕已是不等肖清兮咐咐,一边往门外去一边道:“姑娘,这些东西库房都有,这就去都拿了来。”
云燕出去后不久就返身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只装着各样工具的大筐子。沈襄吩咐三七和飞廉将坏了的缫车搬到了屋外。又让他们将缫车放倒地上,他自己则蹲了下来,将丝軖取了下来,先将轴木上绕成死结的丝缕慢慢取了下来,然后将丝軖都分解拆开了,将上面坏掉的杆子卸了下来,又削了木条换了一根新的上去。
沈襄忙碌之时,肖清兮一直蹲在旁边看着,见他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她本能地自自己的袖子掏出来一块帕子,正打算递过去时,突然想在悦来楼后院,沈襄帮着翠妞杀鱼过后,当时也是一头汗,可她拿帕子出来时他却是不肯接的。
“还是算了吧,他是个拘礼的人,必是不接的。再说了,他还是有可能成为我姐夫,这姐夫与小姨子还是避一避嫌的好。”肖清兮想到这里,就悄悄将拿出来的帕子又塞到了袖子内。
肖清兮低头拿出帕子时,沈襄正好侧过脸来,心里就猜想着她这是要递帕子让他擦汗,一时心头一喜,正打算伸手去接,可想不到肖清喜面露犹豫之色,片刻后竟是将帕子又放了回去,沈襄的心里顿时生了一阵失落来。
过了好一会儿,沈襄才自地上站起了身,然后对着肖清兮道:“修好了,你试一试可好用了。”
肖清兮听得面露欢喜之色,走上前去,伸手摇了摇丝軖上的摇把,果然顺滑流畅一丝卡顿也没有了。
“看样子是修好了,快抬进去试一试吧。”肖清兮说得一脸的高兴。
不待沈襄开口,三七与飞廉就过来一前一后抬起了缫车进了屋内。片刻之后,里面就传来欢呼之声,看来果然是修好了。
沈襄没有再进门去,肖清兮也站在廊下陪着他,听得里面兴高彩烈欢呼的声音,肖清兮笑着向沈襄致谢,沈襄没吭声,只轻笑了下。
“沈公子,我……我有个不情之请。”肖清兮看着沈襄,面上的神色有些犹豫,好似有些难以开口。
不情之请?沈襄听得愣了神,片刻还是笑笑道:“有话但讲无妨。”
“我那库房内还有几架缫车是坏的,可否劳烦你一并帮忙修了?”肖清兮脆软着声音说得一脸的央求之色。
原来是还想叫他干活,沈襄顿时气笑不得,又想起头一回见面,自己就替她修了一回马车,上次来悦来楼又帮着杀了鱼,这次来了田庄竟又修了缫车。想他堂堂一个朝廷官员,还是天子近臣,平日里可都被人敬着捧着的,可怎么一到她跟前,就成了个打杂做粗活的小工了?
“修不了。”没想到沈襄竟是一口回绝了。
肖清兮听得愣了下,今日自见面时起,沈襄都是一副眉眼带笑很是温和的模样,因此她才大着胆子出声相求,可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
“修不了啊?哦,那……那算了,就不修了,沈公子今日也着实辛苦了……”反应过来的肖清兮笑着回道。
见她面上露了些窘迫,沈襄轻笑了下,朝她走近了两步,然后才指了指自己的眼角道:“一头的汗,都流到眼睛里了,看都看不清了还怎么接着修?”
汗流进眼睛里了?肖清兮听得一阵惊愕,下意识的朝沈襄脸上看了过去,就发现他额头上的确还有一丝细汗,眼睛内里汗是没有的,不过眼神里的幽怨之息倒是看得很明显。
他刚才是看见她拿了帕子又塞回去了吧?肖清兮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顿时有些忍俊不禁,低头笑了一会儿之后,然后伸手掏出袖内的丝帕朝着沈襄递了过去。
见她笑意斐然一脸坦荡地递过帕子,沈襄倒是有些不大自在了,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那帕子被他捏在手里,指头上立即溢过一阵柔滑之感,鼻端也似闻到了一丝清幽香气,沈襄的脸突然间就红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