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何意

瓷器上统一印制窑名和烧制日期,所有御窑出来的瓷器便有迹可查,几百年后也可知瓷器出自哪里。

而这些批量烧制出来的瓷器再不是孤本难寻,即使到了北夷,那也是当朝的文明。

姚远山默了默,道:“姑娘这一想法很好,只是还要跟督陶上报。”

“我会跟他说的。”南书燕道:“若是这批瓷胚能够烧制成功,今后御窑的师傅便按这样安排,即使师傅们有什么事,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这样的方法姚远山还从没有想到过。

现在经南书燕这样一说,他一想便明白了。

以往一个人单打独斗,现在一群人成了一个整体,如同一个巨人有很多只手和脚,即使暂时缺失一两只也不影响什么。而不会像以往一般,缺一个关键人物便无法运转。

而无法独立制作瓷器的窑工又太多。

实在有些浪费。

姚远山点了点头,“等这批瓷器烧制完成,我也会挑选一些窑工出来按照他们的所长精心教导。”

术业有专攻,若是每个人都能将自己负责的环节做到极致,那么御窑烧制的瓷器无论是从数量上和质量上都是无以伦比。

南书燕笑着道:“远山伯辛苦了。”

德容公主昨日回宫后,心里便十分不痛快,等天一亮,她便径直朝着紫云宫而来。

娴妃正在吃一盏血燕,看到她,讶异道:“德容怎么今日这么早便过来了。”

“母妃。”德容坐在娴妃对面,娇嗔道:“我的嫁妆怎可让那命带孤煞的人来做?”

娴妃一头雾水,“什么命带孤煞?你的嫁妆可都是找那些五福人来做的。”

但凡有女出嫁,民间便会找那些父母健在、儿女双全、夫妻和睦、身体康健的妇人来做嫁妆,也是图个吉利。为德容公主做嫁妆的都是娴妃精心挑选的世家宗妇,如何有孤煞一说。

“母妃,我说的是替我烧制嫁妆的归家姑娘,她就是命带孤煞才被送出归家的。”德容公主拉着娴妃的手臂摇了摇。

娴妃放下剩下的半盏燕窝,“你说什么,归家姑娘?”

“是啊,就是掌管御窑的归家姑娘,”德容公主道:“她的父亲上个月去世了,由她掌管御窑,我嫁妆中的瓷器也是由她负责烧制。母妃,你说,我的嫁妆能让她烧制吗?”

娴妃有些恍神,她突然想起一张绝美的脸和脸上那双明亮清冷的眼。

“母妃,”德容公主兀自撒娇。

娴妃闭了闭眼,“德容,归家是瓷业的大家,做的瓷器精美绝伦,不然你父皇也不会单单选他家的瓷窑做御窑,你不要任性。”

“我哪有任性了?”德容公主身子一扭,背对着娴妃道:“听说归家二姑娘从小被拐去了云县,根本没有学过瓷器烧制,让她烧制我的嫁妆,我如何放心?”

“有何不放心的,你的嫁妆单子是你父皇亲自过目的,谁敢有这样的胆子糊弄。”娴妃劝慰道:“你现在什么也不用管,这些日子便安心多陪陪母妃,等你去了北夷,还不知母妃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母妃,”德容公主转过身来,“我就是不服气,昨日我只是想要去御窑看看,霍中郎便硬拦着门不让我进去,我只是想去会会归家二姑娘,看她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烧制出瓷器来。”

“瓷窑有什么好去的。”娴妃笑着道:“你就是淘气。哪家瓷窑不是灰尘满地,你一个公主跑去那样地方做什么?莫说是霍中郎,就是换了我也要拦着。”

德容撅着嘴道:“母妃,你就是喜欢笑话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对,我的德容长大了,都要做新娘子了。”娴妃笑着哄着她,“好了,御窑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我的德容该去的地方是七十二坊。”

姑娘家都喜欢好吃好看好玩的,七十二坊什么都有。

娴妃这样一说,德容公主对昨日霍炎不让她进御窑的不快也消散了些。

“那母妃答应我,今日带我去七十二坊。”德容笑着道。

“今日不行,明日吧,明日母妃带你去。”娴妃道。

“好。”德容公主笑着答应,“那明日母妃可不要食言。”

娴妃眼神宠溺的看着德容公主跑出去,刚才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

她匆匆起身道:“我们现在去一趟丞相府,不要让德容公主知道。”

公孙弼穿着白色宽松衫裤正在打五禽戏。

过了六十岁寿辰,他的身子是一日比一日沉重,开年时太医教了他一套五禽戏,坚持打了下来,倒是觉得神清气爽,连胃口也好了些。

刚收了拳,小厮便进来禀报,“娴妃娘娘过来了!”

公孙弼不疾不徐从旁边侍女端着的托盘里取了软帕,擦着脸上的汗。

娴妃已经带着宫女匆匆走了进来。她穿着樱草色宽袖纱裳,头上插着一支孔雀点翠步摇,走起路来裙摆微动,步摇上的坠子只是微不可见的摇摆。

公孙弼眼中掠过一丝满意的笑容,丞相府出来的姑娘,仪容举止自然是毫无差错。

他将软帕扔到侍女托起的盘中,开口道:“娴妃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心中挂念父亲,便过来看看。”娴妃目视公孙弼,“也不知恒儿可有在家,这段时间又在做些什么?”

公孙弼理了理衣领,抬脚步上阶梯,“恒儿大清早便出去了,你若有事找他,明日我让他进宫来找你。”

娴妃勉强笑了笑,跟在公孙弼身后进了屋。

这里是公孙弼的书房,里面收拾的极其古朴。桌上一支梅瓶中,插了几支新鲜紫竹,在质朴古拙中增加了几分清雅。

一身白色衫裤的他坐在乌黑檀木的桌前,越发显得白发鹤颜气定神闲。只是在他抬起头来那一瞬,那双眼睛却带着些许严厉,“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父亲,”娴妃坐在他对面,没有外人在场,她也不再掩饰,“你是不是早已知道归家二姑娘回来了?”

“你专程跑来就为了这事?”公孙弼提起桌上茶壶,续了一盏茶,慢慢喝了一口。醇厚香浓的云山白眉温润滑过舌尖,四肢百骸都舒畅起来。

“父亲难道就这样放着她?”娴妃道。

“蝼蚁而已,成不了大事。”公孙弼身子往后一靠,双肘放在圈椅扶手上,“反而是霍广这次举荐秦少可任泾阳太守,圣上已经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