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流言

南栋做事向来小心。

制作蜜饯和果脯的时候,从来不让南书燕和南玉儿插手,就是怕万一今后她们嫁了人,自起炉灶开起果子铺,便断了自己的财路。

但他不知道的是,前世南书燕嫁给李泰来后,已从南秋月那里获悉了制作蜜饯的程序和部分配料。

所以南书燕知道蜜饯需要红曲米染色,而短时间内,要想大规模制作蜜饯,南栋根本来不及制作出那么多红曲米。

但,众人皆知红曲草可以染色。

她赌南栋为了避免损失,会走用红曲草代替红曲米做染色剂的捷径。

而未经炮制过的红曲草可以让人中毒,轻则上吐下泻,重则高热昏迷。

前世这段时间,南记果子铺因为用了坏掉的果子,导致果子铺出现危机,南老太太不得已当了金镯,才引来归家人将南玉儿认作归家二姑娘接去了平江。

但这次,情况不一样了。

南玉儿三日后便要出嫁,以南老太太对南玉儿的疼爱,她极有可能将金镯给南玉儿做陪嫁,只要金镯一落到南玉儿手中,这便成了自己能否顺利回归家最大的变数。

或许没有金镯,她直接想法弄张路引去平江归家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条路曲折又没有说服力,哪里有直接凭着金镯引来归家人轻松。

她不想去冒险。万一这其中出了任何差池,谁又知道,自己会不会重复前世的命运。

所以,她赌南栋会病急乱投医,为用红曲草代替红曲米作为染色剂。

她要让果子铺的危机提前。

只有这样,南老太太才会将金镯拿去当铺,然后顺利将归家人引到云县。

自己的命运,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南书燕握着伞,挺直脊背孑然独行。

路过来福布庄时,突然听人“咦”了一声,便听南老太太暗哑的声音道:“燕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书燕抬起头,便见南老太太和南玉儿正站在来福布庄门口。她款款走上前来,叫了声:“祖母。”

南老太太看着她来的方向,道:“你是刚从铺子过吧,我正好带玉娘到布庄做两身衣裳,既然遇到了,等会就一块回去。”

南书燕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跟在她们身后。

云县城内一共有三家售衣衫的店铺,新丰成衣铺样式新,面料好,但价格较贵。来福布庄衣服样式陈旧一些,但好在面料耐磨实用,价格也便宜。

另外一家便是些粗布衣衫,南玉儿一般不去。

南玉儿跟在南老太太身边,一脸不悦。

南老太太耐着性子开导道:“玉娘,祖母答应你到新丰成衣铺子买嫁衣,自然说话算数。但平日穿的衣物,布庄里的更合适。”

南老太太絮絮叨叨,南玉儿只是沉着脸不吱声。

南玉儿爱俏,估计是想要新丰成衣铺的衣衫,而南老太太舍不得银子,在闹别扭。

南书燕抿了抿唇,这时候挑三拣四,再过两三日,估计连这布衣南老太太也舍不得出银子了。

南老太太见南玉儿一直使小性子,终于妥协道:“也罢,你既然喜欢新丰的成衣,那就买两身吧,但这布衣也要做两身才行,要不然你姑姑还以为你嫁过去是要她伺候的大小姐。”

南玉儿这才展颜露出笑容。

南老太太宠溺的在她额头点了一下,“你说养这些丫头做什么,辛辛苦苦一场,尽是养些冤家。”

店铺深处这时方走出一个穿着月白织锦褙子的妇人。妇人三十多岁,长相并不出众,唯独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越发显得整个人机灵而风趣。

“您老这是说的哪里话,这街坊四邻谁家不知,南掌柜家两个女儿一个赛一个水灵,一个赛一个懂事,大家伙都说您老最会调教女儿。”妇人舌灿莲花,直说的南老太太一张脸笑成了花。

“巧珍,就你嘴巧。”南老太太笑着道:“若我真相信你这张嘴,便是我老不知羞了。”

巧珍笑了起来,“您老过谦了啊!”又问:“今日是给孙女做衣衫还是自己做衣衫?”

“给玉娘做两身衣衫,”南老太太道:“姑娘家喜欢鲜色的,你给她挑两块好一些的料子。”

巧珍边带着南玉儿挑布料边问,“燕娘不做一身吗?”

南老太太坐在布庄招呼客人的椅子上,有些尴尬道:“燕娘的衣服还能穿,等过些时日再做吧。”

南书燕倒是一脸无谓。

巧珍给南玉儿量了身段,又举着尺子过来道:“我也给燕娘量一身吧,这次刚上了一匹青色的细布,很适合燕娘的气质。”

南书燕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在巧珍身上。

南老太太害怕巧珍以为她厚此薄彼,赶紧解释道:“燕娘的衣服还能穿,玉娘也是因为三日后出嫁,才来赶制两身衣服。”

巧珍拿着尺子的手顿了一顿,“出嫁?玉娘找了哪家好儿郎?”

“我那外孙李泰来。”南老太太道:“你若有空,三日后便到家里来热闹热闹。”

巧珍笑着道:“就算没空抽空也要来,您老嫁孙女呢,放心吧,玉儿姑娘的衣服,我这两日赶工也要完成。”

她说着话,手里拿着尺子飞快的在南书燕身上比划几下,“妹妹出嫁,姐姐也得做一身新衣,到时候一块来取。”

多付了一身衣衫的银子,南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吃了个哑巴亏。

出了来福布庄,南老太太心有些堵。

南玉儿还要去新丰成衣铺子,南老太太便对南书燕道:“燕娘先回去,我和玉娘再到别处逛逛。”

南书燕知道她是心疼刚刚那身新衣,也不多话,目送南老太太和南玉儿走远。

刚想转身往回走,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燕娘,快来,巧姨还给你留了好东西。”

南书燕扭过头,巧珍一脸热切的看着她,“你这些日子都没有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病了,前几日才好。”南书燕淡淡道。

“病了,什么病?”巧珍继续问。

“风寒。”

“风寒?”巧珍声音高了些,拉着她左看右看,“你娘便是得的风寒,头一日还好好的,第二日突然就说人都没了。”

南书燕无奈道:“我好好的。”

巧珍笑着道,“这倒也是,难怪你瘦了这么多,衣服穿在身上都要飘起来了。”她将南书燕拉进铺子里,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油纸包递过来,“糖饼,你最喜欢的。”

黄色的牛皮纸上透出一层油光,南书燕并不饿,但她还是接过油饼打开油纸小口吃了起来。

“你听说了吗?”巧珍坐在南书燕对面,托着腮兴致勃勃地道:“大家都在说李公子是因为觊觎方姑娘,被方夫人叫人打断了腿。

就算好了,也是瘸了,”巧珍用手遮住半边脸,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听说,他多半不能人道了。”

“咳!咳咳!”

南书燕冷不防被一块糖饼噎住喉咙,呛得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