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我?”方卉脸上带着惊诧,同时又有点掩饰不住的得意。
在平江,自己在众多闺秀之中或许不是最出众的,但在云县一干闺阁女子中,自己绝对是一个神仙一样的存在,方卉对于这点很有自信。
李泰来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方姑娘风华绝代,琴技高超,由不得人不心生敬仰。”
方卉心中窃喜,又见对面公子仪表堂堂,并非轻浮之人,便红了脸,继续问道:“你听过我弹琴?”
“岂止听过,简直引为知音。”李泰来微笑道:“方姑娘的琴音恢弘疏阔,我初听时,简直不相信出自闺阁女子之手。”
他略带遗憾,“若方姑娘是男儿身,我定当悉心请教,望得指点一二。”
在平江,方卉并不缺少仰慕自己的男子,但能够像李泰来这样大大方方说出来,而且说得这样真诚还未见过。
方卉自然高兴,她抿唇一笑,道:“请问公子贵姓?是否习得琴技?”
“免贵姓李。”李泰来笑着道:“山野之地,没有什么名师,只是靠平日自悟学习粗浅琴技罢了。”
“这样说来,倒是更令人佩服。”方卉赞道,“既然如此,不如公子稍等片刻,待我婢女将琴拿来,我们切磋一二?”
李泰来求之不得,顺势道:“既然姑娘相邀,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卉望着面前的男子青衣落拓,斯文儒雅,说话时带着三分戏谑,七分真诚,又红了脸。
再看他时,神态间便有了些微局促。
李泰来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
原本以为方卉出身高贵,定然目中无人,自己接近她定然也要花不少心思,哪里知道她虽然表面上看上去高贵端华,实则却也如寻常小女儿般。
原来也是个好搭理的。
李泰来便隔着溪水,与她说起溪山的传说,到云县的四季,以及一些有趣的风土人情。
他本就善于揣摩人心,这时又是刻意为了博得方卉好感使出浑身解数,不知不觉,方卉便为他的博学和谈吐风姿倾倒。
没想到,在云县这样的地方,也能遇见如此有趣的人,方卉听得时而微笑,时而唏嘘,等几段典故讲完,两人已有相见恨晚之感。
讲到高兴处,李泰来却突然住了口,他含笑望着着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上。
方卉不解其意,迟疑着朝头上摸去,只是摸了个空。
李泰来便笑着绕过溪潭走到方卉面前。
男子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方卉红着脸往后面退了退,没注意身后的石块,一脚踩上去差点崴了脚。
李泰来一把扶住她,从她头上摘下一片枯叶。
他的眼如三月的深潭,里面荡漾着涟漪。方卉的脸染上一层淡粉色,比三月的桃花还要娇媚。
李泰来什么也不说,一双眼睛含笑望着她,里面盛放着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方卉抚了抚滚烫的脸颊,垂首轻声道:“李公子,请自重。”
李泰来方才醒悟般,赶紧弯腰做了个揖,道:“刚才唐突了,还请姑娘见谅。”
方卉的怀里如同揣着一只乱跳的兔子,她理了理云鬓,故作镇静道:“公子博学多才,如何会甘于困在云县这弹丸小地。”
李泰来的笑容里带着一些怅然,“我自幼丧父,是寡母含辛茹苦拉扯长大,平江乃天子脚下,我这样家贫无依之人如何去得?”
落难的才子,自然引起了佳人的怜惜。
方卉道:“公子若有心想去,我这里倒是可以资助。”
李泰来笑着道:“姑娘好意不胜感激。只是我今年便要下场,若是能够博取功名,定到姑娘府上叩谢。若功名无望,我自然也无颜再见姑娘。”
他不动声色的暗示,方卉听明白了,一张俏脸越发羞红,“公子这样说,我便静待佳音。”
两人互相凝视,一人目光灼灼,一人面含娇羞,俱是心照不宣。
好一阵,李泰来才道:“我亲自做了一个蝴蝶纸鸢给姑娘,还望姑娘能喜欢。”
“蝴蝶纸鸢?”方卉抬起头,“在哪里?”
“我让人已经送过去了,姑娘等会下山应该就可以看到。”李泰来笑的温柔笃定。
溪山下凉棚外。
南玉儿拿着蝴蝶纸鸢等在外面,过了好一阵,一个十七八岁面容温厚的丫头掀开帘幕走了出来,笑着道:“我家夫人说并没有定过什么纸鸢,恐怕姑娘是送错了。“
南玉儿一听,拿着纸鸢着急道,“不会吧,说是这只纸鸢是方夫人定给方姑娘的。”
“姑娘不要着急,”丫头又笑着道:“我们夫人说了,既然送都送过来了,就先拿进去吧。”
南玉儿方松了口气,笑着道:“谢谢姐姐。”
丫头掀开凉棚帘幕,带着南玉儿进去了。
凉棚内只有方夫人和孙夫人坐在一起喝茶,看到南玉儿进来,两人的视线一起落在她身上。
“这就是送纸鸢的姑娘,看上去倒是齐整。”方夫人笑着道:“没想到云县这样的地方,姑娘倒是一个个都生得水灵。”
“姐姐说笑了,云县的姑娘们怎比得了平江的贵女?”孙夫人笑着道。
“这跟家世没有多大关系,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是水灵,没得让人羡慕。”方夫人怅然地笑着对南玉儿道:“我看你手中的纸鸢倒是别致得很,拿上来我瞧瞧。”
南玉儿满心喜悦的赶紧将纸鸢拿上前去。
方夫人和孙夫人看着纸鸢,笑了起来,“着蝴蝶精致不说,关键是憨态可掬,倒时和别家的不同。沁芳,你好好将纸鸢收起来你,等会卉儿回来了交给她,她定然喜欢。”
刚刚带南玉儿前来的丫头便笑着上前从南玉儿手中接过纸鸢。
方夫人笑着道:“我看这姑娘倒也长得清秀机灵,今日难得这样凑巧,沁芳,你除了纸鸢钱再拿一个小银锭赏给这位姑娘,她辛苦跑了一趟。”
南玉儿一听大喜,立刻谢了方夫人。
沁芳带着她出来,将纸鸢钱和一个小银锭拿给她。
南玉儿握住银锭爱不释手。
她就知道,给太守夫人送纸鸢定然有好处,哪里知道太守夫人如此大方,一出手便赏了一个银锭,要知道,她从小到大,还没有得过完整的银锭呢。
沁芳送了南玉儿进来,方夫人笑着问,“卉儿说是出去逛一逛,怎么这么些时候都没有回来?”
沁芳笑着道:“杜鹃刚刚抱着琴出去了,说是姑娘要在林中弹琴。”
孙夫人笑着道:“卉儿真是好兴致。”
方夫人脸上也露出几丝宠溺的笑意,“这孩子自幼痴迷琴技,难得她有这样的兴致,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孙夫人和方夫人起身往外面走。
刚走出凉棚,便见到草地上许多花枝招展的姑娘已经放起了纸鸢,那一只只纸鸢扶摇直上,看上去十分有趣。
方夫人突然来了兴致,转头对跟在后面的沁芳道:“你去将蝴蝶纸鸢拿出来,我也放放去去晦气。”
沁芳便转身进凉笑着棚内拿出了蝴蝶纸鸢,递给方夫人。
溪山脚下空旷,加上风也很大,方夫人用帕子垫着线轮,拿着纸鸢的右手轻轻一松,那蝴蝶纸鸢便趁着劲风呼啦啦的飞上了天。
方夫人仰头正看得高兴,冷不防那纸鸢中却落下一张纸来,尤是隔了很远,也看得出那纸上写着些字。
站在旁边的孙夫人和沁芳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那纸笺飘飘荡荡,慢慢从空中飘落下来。
方夫人转身将线轴递给沁芳,道:“你去捡过来看看,那纸笺上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