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南疆气候变幻莫测,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瞬间便阴云密布,沉闷的雷声滚滚传来,压得人心头狂跳。

在山脚巡视的一众兵将远离了军令严苛的军营,不由得松散起来,相互攀谈之间不由的便带上今日到营地的观军容使高俨。

“祁将军未免太过谨慎,虽说监军来着不善,但我等行事皆有章程,一言一行皆光明正大,何必为避监军锋芒,特意将我等派出巡视……”

有兵将反驳,“杀才!怎就不懂将军苦心?阎王好哄小鬼难缠,将军之前所行所为违逆圣心,饶是圣上一时不怪罪,但此时派来监军定有敲打之意,监军初来乍到必要立威,不将我等近卫派出,难道要等着监军抓我等杀鸡震猴?”

那人犹是不服,“将军乃是赵国公嫡子,更是天子的姐夫,怎会畏惧一介阉奴……”

“慎言!”

为首的岑榆出声喝止,“将军出身忠武之家,自是对陛下效忠,怎会依仗身后权势蔑视天子所派的观军容使?此非为臣之道,尔等忝居将军帐下,备受将军提携之恩,怎可口出狂言带累将军忠义?”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一凛,皆齐齐低头应诺。

方才出言不逊的兵将自知失言,更是连连开口请罪。

岑榆意在敲打他们,让他们时刻心存谨慎谨防祸从口出,并不是真心要惩处亲近的同袍,于是严厉训斥一番便揭过此事不提。

乌云滚滚压下,沉闷的雷声接踵而来,眼看一场倾盆大雨即将落下,岑榆勒紧缰绳,正要下令返回军营,忽然心中微动。他猛然回头看向背后苍茫的大山,大片飞鸟伴随着雷声的轰鸣四散而逃,他立马察觉到有些许异常。

岑榆自入行伍便追随祁景安左右,是祁景安身边数得上的心腹,耳濡目染之下,自有几分行军布阵的门道。鸟雀四散奔逃,分明是山间有物惊扰,此处乃是两军交界,容不得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常。

于是一行人整肃队伍,快马加鞭向山脚进发,不过片刻便到达山麓之下。

岑榆勒马停住脚步,低头观察地上马蹄印,湿润的泥土散落在马蹄附近,分明是有人在不久前纵马上山。他抬头看向面前巍峨脸连绵的大山,踌躇要不要冒险进山查探。

下一刻他眼神微动,长刀势如破竹的往一旁的草丛刺去!

草丛后人影一闪,岑榆一刀砍空,他立即翻身下马,长刀呼啸而至,誓要将可疑人员擒获。身后的兵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列阵形成包围圈,从各个方位向草丛攻去。

傅云亭险而又险的躲过一次又一次攻击,眼见将陷入围攻,她翻身往泥地一滚躲过惊险一击,大喊,“岑将军!饶妾一命!”

刀戟险而又险的停在傅云亭的胸口前,为首的岑榆立刻认出她乃是祁景安新收入帐中的宠妾,沉声问道:“女郎怎会在此?”

岑榆面上满是怀疑,此处离军营甚远,他自然疑心她是擅自逃离。

傅云亭面上松气,实则心中狂骂。

不是说最近的岗哨在五里开外吗?怎么她刚一下山就被祁景安身旁亲卫堵个正着?!得了,这下也不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报信了,命运已经替她做出选择了。

傅云亭立马掏出腰间令牌,三言两语说明情况后,语气急迫的道:“将军危在旦夕,奴恳请诸君速去支援。”

岑榆拿起令牌仔细端详,确认无误后,当机立断点出几人回军营报信,随即率领剩下的兵将挥鞭就要上山支援。

马蹄扬起的灰尘在眼前飞舞,傅云亭默默往身后退了几步,心中暗藏期待,他们急着去救人说不定管不着她,那她就可以趁乱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

“女郎!”

忽如其来的厉喝打断了她幻想,岑榆去而复返,弯腰提起她将她带入马上,“山路难寻,烦请女郎带路!”

傅云亭再次陷入在马背上被狂颠的境地,忍不住腹诽,她上辈子不知是做了什么恶事得罪了老天爷,每当她以为要峰回路转的时候就给她当头棒喝!联想这一路的心酸历程,她情不自禁的仰头翻了个白眼,心中狂骂,贼老天!

——

山谷中的厮杀还在持续,祁景安咬牙砍掉肩膀上早已大半没入血肉的箭尾,钻心的疼痛密密麻麻的袭来,他已经数不清身上到底多了多少伤口,坐下战马早已殒命在庆军的围攻之下,他自己也浑身上下皆被鲜血浸染。

他单枪匹马迎战敌军,本就是以卵击石,好在他意图拖延时间静待援军,并不是真的找死,且战且退之下,利用山间茂密的林木才得以支撑了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与追兵拉出一些距离,绷着那口气一松懈,祁景安早已筋疲力尽的身体险些站不住。因大量出血而阵阵眩晕的脑袋忽地一黑,他立马下意识扶住一旁的树干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发狠咬破舌尖以换来一丝清明,身后的追击声越来越近,他万不能在此刻晕倒。

他踉踉跄跄的钻进一旁的密林,下一瞬,数个箭支定在他方才站立的树干上,追击的庆人紧随而至,等他们赶到时,只看到树下滴落的鲜血与地上被砍断的带血箭尾,淋漓不尽的血迹没入两人高的密林之中。

为首的庆人乃是长满络腮胡的壮汉,眼看追击之人再次逃脱,眼睛眯了眯,“此人身影神似周军主将祁景安,若果真是他,我等将他活捉,不光此行必成,与周国的谈判也将多一个重量筹码。”

“追,此事机密,事成前万不能走漏风声。争取活捉,若事不成,必要将他彻底留在此地!”

领命的庆军涌向祁景安逃离的方向,然而还没追出几步,身后的马蹄声便隐约传来,有斥候惊慌来报,周军来援。

大胡子壮汉大惊,“怎得来地这般快!”随即他便想到一开始与男子站在一处的女子,似乎现在并不与那人在一起。他们的注意力主要放在追击男人上,疏忽之下竟叫那女子侥幸逃脱,到底还是走漏了风声!

他遗憾的看了眼祁景安逃离的方向,下令掉头回转。

留守看守百姓的庆军已经与周军打成一团,被挟持的百姓在两军夹击之下乱成一团,有想趁乱逃跑的,却一头撞进劈来的大刀,登时便血溅当场。这样的场景比比皆是,未躲闪成功的平民被无辜牵连,更多的被庆军拉来挡刀,一时间血肉横飞,宛若人间炼狱。

双方打起来便顾不得傅云亭了,她在混乱中见缝插针,正要往边缘游走,却见她面前一个怀抱婴孩的妇人摔倒在地,而其身后的长戟挥来,眼见就要将母子俩捅个对穿。千载难逢的逃脱机会近在眼前,她本想硬着心肠赶紧跑,耳边婴儿稚嫩的哭喊声却叫她心头一跳。

她暗骂一声,蓦然回头,拉起妇人的身子猛地一拽,险而又险将将母子俩拽入周军阵列,躲过这致命一击。母子俩的命暂时保住了,只是傅云亭也因此陷入周军队列,迎面而来是庆军猛烈的攻击,她只得拼尽全力腾转躲闪,一时半会是没法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脱了……

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倒是挺烂好心的,傅云亭都被自己气笑了。只是做都做了,多说无益,先打起精神应对眼前的难关吧,敌人的长刀可不会因为她的善良而退后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傅云亭:我恨圣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