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乌基朗达口吐鲜血奄奄一息,而身披银甲的祁景安虽一身血污却精神奕奕,再加上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兵将,这场斗争的赢家不言而喻,而输家显然并没有做好一败涂地的准备。
祁景安挥手下令,将奄奄一息的乌基朗达与其手下拖下去,随后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邵利身上。
周边兵将杀气腾腾的目光看着邵利,兵器碰撞的清脆声此起彼伏。
邵利在四面八方的包围中情不自禁的发抖,他鼓起勇气对上祁景安的眼睛,嘴唇颤抖着嗫嚅:“下……下官来迟,还请将军莫要……”他接下来的话语消失在此起彼伏的刀戟抽动声中。
四面八方包围的将士齐刷刷的抽出刀戟,闪烁着寒光的锋刃直直的指向邵利一行。
邵利在风中抖抖搜搜,跟随在他身后的兵士也是一片哗然。
这群兵士皆来自安南都护府,先前不过是听命令集结,发觉主帐有异常的时候心中也疑惑过为何不前去查看,不过上头不发命令,底下人又能如何?
整个过程都是上面人一手策划,底下兵将一头雾水的集合,又一头雾水的被曾经的同袍拔刀相向。
邵利慌得六神无主,原以为今日祁景安必要命丧当场。结果天不从人愿,如今沦为阶下囚的是乌基朗达,看情况很快他也要步入后尘了。
邵利慌忙回头去寻施晁,施晁以往为他筹谋颇多,堪称手下第一幕僚,今日之事同样是他代为周全,如今这必死的局面,不知施晁可还有办法破局?
谁料邵利刚一回头,施晁长满胡茬的脸意外的近在眼前,与此同时他只觉胸口一凉,麻痹与痛觉瞬间席卷全身。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脸狰狞拿刀刺向他胸口的施晁,颤抖着伸手想拔掉胸口的刀刃。
然而施晁眼中闪现出一丝狠厉,握刀的手猛地往前用力几分,顺着心窝奋力一旋,整个心腔顿时鲜血乱溅,邵利的心脏被搅的粉碎,话都没来及说一句,当场气绝。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祁景安尚未来得及阻止,施晁已然手起刀落,邵利双目怒睁仰面倒地,死不瞑目。
祁景安的眼神骤然凌厉,猛地看向施晁。
施晁杀完人半点不慌,抬眸直直的对上祁景安的眼睛,随即单膝下跪,拱手抱拳,沉声道:“邵利以公谋私,勾结敌国意图谋害将军,罪大恶极。下官一时不查,被他胁迫至此,险陷入将军于绝地,实乃罪该万死。”
“下官自知晓邵利的狼子野心,着实五内俱焚,欲将此消息告知将军,然将军行踪莫测,下官寻不到将军,着实一筹莫展。邵利乃下官上峰,无确实证据,下官奈何不得他,竟被他一路挟持至此。万幸将军英勇无双,擒获敌军主将,粉碎贼子阴谋,下官欣慰至极!”
“邵利罪大恶极罪不容诛,将军都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下官之前无力阻止,如今便替将军诛杀此贼,以证军纪!”
“下官无用,先前无力阻挡此贼子,只得暗中收集贼子行事狂悖的证据,留待将军审查,以便日后上报陛下。”
施晁说的铿锵有力,说完右手一挥,便有手下小跑至跟前,奉上一个火密封的匣子。
周边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余火把燃烧发出的哔哔梭梭,祁景安身后围观的将士们面面相觑,内心着实佩服施晁这通颠倒黑白的好口才,三言两语竟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真妙啊,先前祁景安下落不明,局势扑朔迷离,施晁便跟着邵利作乱。
眼见庆国二皇子被擒获,邵利即将兵败,施晁立马翻脸,当众斩杀邵利,将所有黑锅推个干净,他反倒成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了。
呸!文官真是不要脸!
围观将士面带鄙夷,手握刀戟,浑身气势放开,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便送这不要脸的东西立马归西。
至于朝廷有令在外武将不得随意斩杀文官?
呵呵,方才与乌基朗达交手的混乱大家有目共睹,他们分明是在敌军突袭的混乱中被误伤致死的。
施晁不愧是在双方势力之间反复横跳的狠人,在众人的怒视下依旧面不改色,眼神真挚的看着祁景安,丝毫不为方才的胡言乱语感到脸红。
祁景安听着他大言不惭的话,怒极反笑,“这么说,本将还要感谢你忍辱负重,这才得以将邵利绳之以法?”
“将军谬赞。”施晁拱手垂眉,“下官自知罪孽深重,所作所为难以弥补万一。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下官无力阻止邵利犯下大错,愧对陛下的信任,又生怕贼子阴谋得逞,边疆再起战火,于是昨日便派遣轻骑将所有证据原件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祁景安的眼神陡然变得尖锐,直直的刺向施晁。
施晁面不改色,接着道:“即便下官身死,陛下也将知晓此处所发生的一切,下官便是死也瞑目了。”
祁景安看向他的眼神冰冷的无任何温度,嘴上说的话却是客气疏离,“长史果真深谋远虑,既然已经上奏陛下,你是功是过,便等待陛下的定夺吧。”
施晁这才松了口气,祁景安到底还是顾及陛下的看法,他到底是赌对了。只要不立时砍了他,凭借他多年的筹谋与京城中的人脉,总能斡旋一二,找出一条生路。运气再好点,取代邵利的位置也未必不可。
瞥了一眼仰面倒地死不瞑目的邵利,施晁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一抹冷笑,在这蠢货手下憋屈了那么多年,今日可算是干净利落的将他除了。
然而下一刻,便听到祁景安的声响在耳边回荡。
“来人,将代罪之人施晁押下去,每日重责军棍二十,直至收到陛下的旨意。”
施晁大惊失色,失声道:“将军怎可如此?陛下尚未定罪,将军怎可处以私刑?!”
祁景安语气冷淡,“你先前的罪,自然由陛下裁决,如今罚你,乃是你私自杀害同袍所致。”
施晁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邵利,急切的道:“此贼子罪大恶极,下官分明是为了保护将军。”
“本将感谢你。”祁景安没有诚意的道谢,然后道:“你说他是贼子?你凭何口出狂言?便是有证据,然陛下尚未裁决,谁能说他是贼子?你有何权擅自斩杀上峰?”
施晁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自己把自己给绕了进去,他为了逃脱祁景安给他定罪,假借陛下为借口,谁料祁景安把皮球又给踢了回来。
他自己是功是过要由陛下裁决,同理可推,邵利的罪孽同样要由陛下裁定。
空口白话说自己杀的是贼子,谁认?
残杀同袍的罪责,施晁是不得不揽下。
想明白了其中缘由,施晁只得咬牙认了,“将军说的是,是下官孟浪了,下官甘愿受罚。”
事到如今,只能期待派往京城的人能速度快点,他就不信祁景安敢在圣上旨意到来之前就把自己打死。
他可不是邵利,自认之前的所作所为没有留下任何把柄,无凭无据之下,祁景安只凭借怀疑,是无法手段干净利落的将他直接抹杀的。
施晁老老实实的被拉下去打军棍,祁景安心中却并未有多大的喜悦。
他闭了闭眼,将被挟制的不爽强压下去,再睁开眼时,面上已是一片云淡风轻。
内部矛盾暂时解决,眼下该着手解决外部矛盾,是谁于乱战中飞刃留下乌基朗达?他锐利的目光直直的朝飞刃袭来的方向看去。
层层人海中,傅云亭惨白的小脸就这样印入祁景安的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傅云亭:显眼包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