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身受重伤的祁景安就这么好端端的端坐在帐中,虽说衣衫染血鬓发凌乱,但是坐姿如钟,语气中气十足,乍一看当真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乌基朗达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反应了过来,他五指成爪就要扼住傅云亭的脖颈,谁料却抓了个空。
傅云亭早就趁他愣神的一瞬间脱离了他的控制,飞速朝祁景安移动了数步,然后躬身朝他行了一礼,侧身隐向一旁。
这等行为看在乌基朗达的眼里,自然而然地便认为这一切都是祁景安下的套,眼前的女子更是祁景安专门派来引他入套的。
他有种被愚弄的狂怒,“祁景安,你卑鄙无耻!”
傅云亭面色不变脖颈微垂,恭敬的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瞧着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刚完成任务的手下。
乍见乌基朗达出现在眼前,祁景安也非常意外。
祁景安身旁守卫的亲兵刚刚护送主将归营,正准备按计划引乌基朗达前来,谁料他突然就自己出现在眼前了。再瞧见傅云亭这般理所当然的模样,众人当真以为她是将军派出的人手,奉将军之令将乌基朗达引来,于是无一人阻拦她,就让她这么光明正大的混入了祁景安阵营的安全防护圈。
祁景安惊异的看了她一眼,深觉此人有点意思,然而如今这等情景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潜心布局多日,今日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自然不愿横生波折。
不过是个有点小机灵一心求生的女子,歪打正着的将人引来,倒省了他不少事,只要不影响大局,随她去吧。
傅云亭就这样神奇的苟住了,余光扫到祁景安的眼神不再在她身上停留,她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屏息凝神的观察战局。
若有机会亲自手刃仇人自然再好不过,若事不可为,她能觑机推上一把,借助外力也未尝不可。
乌基朗达发现情况有诈,倒也果决,二话不说亮出白刃上前就要直取祁景安首级,双方人马战成一团,寒光剑影与喊杀声扑面而来,傅云亭左右挪动,险而又险的避开厮杀激烈的包围圈,躲在一处幽暗的角落眉头紧锁。
双方缠斗的很激烈,喊杀声震耳欲聋,分明是战场上最常见的情景,然而发生在军营核心地带,却显得格外诡异。
敌军夜半攻入,直刺帐中主将,双方打成一团,时间过去那么久,怎么竟无一人前来支援?诺大的军营空空荡荡,宛若只剩下眼前这群战成一团的几人。
可是傅云亭方才一路走来,分明看到很多兵士前往不同方向排队集结啊!
不对,集合?傅云亭脑中开始回放方才军士集结的画面,虽说都前往不同的方向,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朝向与主帐相反的方向前进。
傅云亭四处张望,耳朵仔细的聆听。远处的火光早已熄灭,然而却无任何其他身影,近处的打杀与远处的寂静形成诡异的对比,数万大军就这样不见踪迹。
只是祁景安既然以身犯险,亲自坐镇帐前等候乌基朗达自投罗网,自然另有安排,她原本应该放心的,只是想到乌基朗达潜入军营的过程,心中不免忐忑。
周军中有庆国的内应,饶是祁景安早有安排,也不见得知晓谁是内应,乌基朗达胆敢亲赴敌军大营,必有依仗。
如此看来,两人都各有安排,彼此胜负几率均在伯仲之间,她倒是不能放心的太早了。
而在主帐不远处,乌压压的兵士手持兵戟静默而立,对不远处传来的激战声视而不见。
为首的邵利眉头微皱,面色沉重,语带忐忑的问身旁身着铠甲的中年男子,“我们如此做,若消息走漏,可是灭族大罪!”
中年男子名叫施晁,是为安南都护府长史,闻言恭敬道:“大人,我们的把柄在庆国二皇子手中,原本两方各退一步,等祁景安回京城后,这事便可以掩了,偏偏祁景安非要赶尽杀绝,到时若庆国狗急跳墙将我等以往的所作所为捅出去,难道祁景安会放过我等?”
邵利回想了下祁景安之前的所作所为,深知走到这一步便不可善了了,咬牙道:“竖子不堪与谋,既然他不识好歹,便怪不得我等了。”
施晁恭维:“大人英明,当断不断,必遭反噬。大人虽为下州刺史①,却与祁景安同为四品,只比他低了半级而已,更何况大人年岁足以当他叔父,与他父亲赵国公都能平辈论交。谁料他桀骜自大,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处处将大人视为下级,对大人呼来喝去毫无恭敬之意。大人宽宏海量,不与他计较,偏他行事狂悖,无视‘刑不上士大夫’的准则,对大人如此羞辱……”
这些话字字句句戳中邵利的心窝子,直把他三分火气激到十二分,咬牙切齿道:“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卑鄙小人,我诚心与他交好,对他百般忍让示好,偏他非要拿乔。既然如此,他不仁,我不义!与其叫他拿住把柄招惹灭族大祸,不如釜底抽薪,将他了结于此!”
“大人大可放心,祁景安饶是有通天手段,今日也必会命丧于此。”
邵利听闻,心中一阵快慰,然而祁景安积威甚严,此事毕竟涉及身家性命,邵利还是有些不放心,“祁景安出身世家,身边精卫不容小觑,饶是遭受重创突围而归,指不定有后招。”
施晁微笑,凑到邵利耳边低声道:“祁景安留在军营中的兵马早已被我们放出的假消息引走,我们的人马已将通信切断,没有援手,饶是他漏夜赶回军营又有何用?我们暂且按兵不动,待乌基朗达与他缠斗出个结果再上前不迟。若他势弱,正可借乌基朗达之手了结他,若他占上风,待乌基朗达消耗他大半战力,我们就趁机结果了他,再上奏朝廷报他死于庆国突袭之中,此事便彻底掩住了,大人还可包揽击退庆军之大功,往后才可高枕无忧。”
邵利面露赞赏,“不错,这事办的稳妥,本官全赖长史代为周全了。”
施晁面露得色,嘴上却谦虚,“大人谬赞了,我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阖族的身家性命系于大人一身,自当竭力为大人筹谋。安南都护府有大人的治理就够了,容不得外人插手。”
俩人互相吹捧了一番,翘首盼望着远处的乌基朗达能给力一点,直接把祁景安搞死,不枉费他们费心费力的一番布置。
南疆民少地广,夷人遍布,少教化,交州记录在册的民众还不到两万户,是名副其实的下州,实在是个再贫瘠不过的地方,在此处当官着实不是个好去处。
然而没底线的人总能找到捞油水的门路,再加上庆国那边有意勾搭,一来二去,邵利便与庆国搭上了关系。
邵利利用职务之便,为庆国的铁骑大开方便之门。在他的刻意放纵之下,这些年庆国劫掠乾国百姓都变得格外顺手了。作为回报,庆国给予邵利等一干官员丰厚的报酬,使得这群人在贫瘠的南疆过上极为滋润的生活。
这样的合作过了好多年,庆国的胃口越来越大,劫掠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南疆的百姓因此流离失所,青壮年纷纷落草为寇,邵利的内心也越来越不安。
他试图与庆国商量着让他们稍加克制,然而被养大的胃口怎能轻易缩小?在某一日,庆国悍然大举进攻,数日间连下数城,直把邵利惊得肝脏欲裂。
养虎为患的后果谁能不知,然而数年的温水煮青蛙让邵利心存侥幸,最终导致的后果却是他万万承受不来的。
好在他向来为人谨慎,许多事情都是交代手下去做的,抛出安南侯这个替罪羊后,总算将朝廷糊弄了过去。
原本祁景安带兵前来将丢失的城池夺回,邵利是非常高兴的,他只是想捞好处,并不想真的将国土送予敌国,那样他哪里还有立锥之地?
然而祁景安战力太强,大有进攻庆国领土的意图,直逼的庆国二皇子势他为生死大敌。更有甚者,邵利发现祁景安对庆国之前的频繁寇边起了疑心,言语间隐隐有试探他的痕迹……
因此邵利在乌基朗达找上门要求做局困杀祁景安时,他只是稍加思索便一口答应,原因无他,为身家性命计,南疆着实留不得祁景安了。
此时着实是祁景安死去的好时机,庆国被他连番重击,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大规模来犯,朝廷这边又已经为此次边关失守发作了一批官员,无人会怀疑他在此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此事一过,他又能安安心心的做他的交州刺史,在两国之间左右逢源了。
所以,祁景安,你还不快赶紧死?!邵利阴恻恻的看着远处火光的,心里期盼着祁景安快点死于乌基朗达的刀下。
上天仿佛听到了他的内心的期盼,不过一会,斥候来报。
“大人,前方胜负将分,祁景安兵器已被打落。”
邵利大喜,挥手发令,“随我来!”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祁景安临死前的凄惨模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邵利:迫不及待的去领盒饭,科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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