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众人皆一口咬定是傅云亭先动的手,即使她坚决否认,真相到底是什么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柳婆子皱眉看着傅云亭,“这里是军营,尔等身处其中就要守军营的规矩,无视军纪擅自伤人,今日你便搬到前头营帐中去吧!”

“柳婆婆……”傅云亭还想再争取几日,却被无情的拂开。

桂玥眼中闪现出兴奋的光芒,轻轻摇拽柳婆子的衣袖,“婆婆处事公允,我等心悦诚服,只不过……”

她瞟了傅云亭一眼,转头对柳婆子堆起讨好的笑容,“婆婆若是夜间需要人伺候起夜,奴愿服侍婆婆,奴自幼便在侯府中伺候,保管服侍的婆婆舒舒服服。”

这话一出,周围不少女子皆面带怒色,合着她们刚刚把傅云亭搞下去,反倒便宜了她?

柳婆婆哪能不知道桂玥的小心思,低头瞟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同样一脸冷酷的将她拂开。

“方才到底谁先挑事,真以为能糊弄我?”

柳婆婆冷着脸大声呵斥,“尔等心中的小心思莫以为谁不知道,只要不闹明面上,老婆子我也懒得管,只需记得你们在军营的本分,安安生生待着不要闹事,大家都安生,谁要是再想挑事,可别怪婆婆我心狠!”

“军纪严明,饶是尔等非将士,闹出事端来,我也能让尔等尝尝军棍的滋味!”

众人噤若寒蝉,再不敢说一句话。

傅云亭心中阵阵发冷,柳婆子的意思是明知道她是冤枉的,但为了平息事端,维持表面宁静,还是就着众人的口供将错就错。

说来也是她天真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们又是一群什么人?她怎能妄想在这里寻求公平?

眼见众人被敲打的安分了,柳婆婆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都去干活,休要偷懒。”

说着她转身离去,走之前瞧了一眼满脸颓唐的傅云亭,心里哼了一声。

本来就是看傅云亭乖巧上道,又疑似与军中的将领有勾搭才对她网开一面,哪能料想到会闹出今日这一幕?

柳婆子作为浣衣营管事,首要第一任务就是□□,否则上头第一个找她的不是。现下因傅云亭闹出事端,她不好再护着她,本就被充作军.妓,难道还妄想躲个清白?

至于疑似与她有染的将军,过了一日还不来寻她,八成是露水情缘早把她给忘了,昨日帮她不过是顺手,今日给自己惹了麻烦,自然万事休提。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瞭望台上,是一片静默肃杀的的气氛。

祁景安走在前,身后跟随着数个将领,他步履缓缓,站在高处巡视大营,有条不紊的向左右下达命令。

“庆国贼心不死,必有反扑,着右营埋伏于大军撤退之路……”

他说着说着忽然眉头微皱,目光凝聚在远处。

随侍一旁的交州刺史邵利等了片刻没听到下面的指令,不禁好奇的沿着他的目光看去,待到看清楚那边的情况,心头不禁一震,回头看祁景安的眼神颇有些微妙。

祁景安虽官职不高,然而背景却很深,蓦然被朝廷派来平定大庆之乱,着实令人意外。

交州刺史邵利本是文官,虽身兼安南都护府都护,但本身并不擅长打仗。南疆乃是中原所鄙夷的蛮荒之地,交州以南地区名为大周国土,实际是混乱不堪的三不管地带,整个安南都护府所屯兵将更是歪瓜裂枣,大半兵士是穷的实在吃不起饭,但是落草为寇又抢不过别人的穷苦百姓。

邵利瞧着手下这点兵力愁秃了头,瞧见祁景安携强兵骏马前来支援,可不要喜极而泣!他麻溜的交出安南都护府的兵权,着令安南都护府众将士全力配合。

邵利不过是京都勋贵世家的庶子,才华很是平庸,但有几分钻营的本事,这才一步步混到交州刺史的地位,一待就是十几年。

他心知自己仕途无望,眼见朝堂上风起云涌,也乐得待在这所谓的“蛮夷之地”安度晚年。只是他想安稳度日,首要保证就是不出大错,南疆可以混乱,但不能被敌国侵占。此次若不是他本为文官,身上的都护之职只是暂代的,他的下场就跟被砍头抄家的安南侯一样。

因此面对以雷霆手段打退敌军且有深厚背景的祁景安,邵利打了十二分的小心伺候,唯恐祁景安揪住了自己什么错处,一封密报告到皇帝面前,他的身家性命就要不保。

只是祁景安年纪虽轻,却是油盐不进,任是锦衣珍馐,华服美婢都不能令他动容半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邵利原本以为他只是不愿光明正大的享用美色,于是暗地里试探了几次,百般保证绝无第三人知晓,然而还是被祁景安冷着脸拒绝了。

邵利就此歇了心思,瞧见他果真一心扑在军营,便当他是个端方之人,收起了那些阿谀手段,一心辅佐祁景安抗击庆国。

然而瞧瞧他看到了什么?瞧着一本正经的祁景安看着一群军.妓出了神。

邵利心里暗笑,到底是年轻,装了那么久还是露出了马脚。哪有男人不爱美色?更何况行军那么久,可不得憋坏了,这才瞧着军.妓走了神。

“将军……”眼见祁景安还未回过神,邵利开口唤了一声。

祁景安眉头轻皱的转过头来,瞧见邵利看他的眼神好像不大对,心里不禁涌现出一股厌烦。

此人公干才能不显,阿谀奉承倒是一套一套的,前段时日他被烦的不胜其扰,冷着脸拒绝了几次,这几日才好了些。本以为邵利在军营该老实些了,怎么眼下他看自己的眼神又不太对?

祁景安眉头皱的更深了,强忍着不耐,将方才看到的无关紧要画面赶出脑海,继续说完方才没讲完的命令。

不过是一群充军妇人的纠纷,只要不影响大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众将领命后,将调度兵士的指令层层传达了下去。

邵利凑上前道:“将军,右营昨日新排了军阵,将军还未过目,眼下可否前去一观?”

他说的是正事,祁景安稍加思索后便应允了,巡视一番见军中一切安稳,祁景安带着众人跨上骏马,朝着河滩对岸的右营奔去。

“谁先动手伤人”就这样下了定论,除了傅云亭,人人高兴人人满意。

正待大家准备要散开,一阵马蹄声呼啸而至,众人惊呼出声,怕被马蹄踩到,纷纷往一旁避让。

傅云亭回过神来也想躲闪,只是众人争相四散,她不知被谁推了一把,猛然间没有稳住身形,竟朝着即将飞奔而来的马蹄撞去。

身着铠甲手提银枪的军将们转瞬而至,眼见就要撞上众人,为首的将军猛地勒紧缰绳,骏马咴咴嘶的一声,两只马蹄向上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险而又险的擦过傅云亭的发丝,停在她身侧。

事情发生的太快,转瞬间她险些死于马蹄之下,惊得傅云亭额间起了一层冷汗。

她缓缓抬头,不期然对上了一双冷厉的眼睛,再次心中一惊。

眼前的冷眸与雨幕中那位冷脸将军重合,傅云亭只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是他!那日为她披上斗篷的将军就是他!

“祁将军!”

柳婆子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

“拜见祁将军,我等不识将军威仪,挡了将军的道,还望将军勿怪!我等这就散开!”

说着她猛地推了傅云亭一把,嘴里骂骂咧咧:“你这贱蹄子,还不赶紧让路!”

傅云亭本就染上了风寒身体虚弱,方才又跟桂玥撕扯了一番,现下已是强弩之末,被柳婆子一推,再也站立不稳,摔倒在河滩边。

身上本就潮湿的衣裳再次被浸透大半,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傅云亭只觉浑身都在发抖。

她抬起头,瞧见那位将军手持银枪逆光坐在骏马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阳光为他银白的盔甲镀上了一层光圈,恍惚间竟仿若天神下凡。

他微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不带任何感情的扫视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仿若她只是一块石头一丛小草,激不起他任何情绪波动。

每次见到他都这样狼狈啊,傅云亭心中自嘲。

人群已经散开,祁景安牵紧缰绳就要走,只是看到摔倒在河滩上,一身泥泞狼狈不堪的傅云亭后,他不知怎么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下一刻,他放松了缰绳,左右巡视了一下,目光锁定了缩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的桂玥。

红缨银枪抬起,锋利的枪头闪烁着森森寒光指向桂玥。

祁景安语气不急不缓的道:“此人无视军纪,擅自出手伤人,军规不容,拉下去,打二十军棍。”

桂玥的求饶惨叫正要响起,就被蜂拥而上的兵士捂着嘴拖了下去。

场面顿时变得异常安静,谁也没想到形势会这样逆转,众人噤若寒蝉瑟瑟发抖,唯恐下一个被发落的就是自己。

好在祁景安发落了桂玥后再没看众人一眼,扭头便策马而走。众将领虽不知祁景安为何突然发落一个军.妓,但是眼见将军走了,也来不及再问什么,纷纷跟在身后一同前往右营。

唯有目睹了全程的邵利心中发笑,好小子,原先真当他是端方君子,原来都在这藏着!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还呆坐在河滩上的傅云亭,勾了勾唇,扭头纵马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邵利:嚯嚯嚯,急不可耐的就要去拉皮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