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六买了一斤肉,回家和青菜炒了,然而多久不开荤腥的人家这点东西怎么够吃。
郑氏抢了几?筷子?低头就没了,气闷道:“不是说给我买得吗,最后都进了你的肚子?。得了几?十?两银子?,给我买十?几?个大钱的肉吃都舍不得,自己却舍得买那么贵的酒喝。就这还?说银子?要给你儿子?攥着,我看分明就是舍不得给我花找的借口!”
郑六喝了些酒,脾气就上来了。这么点肉他一个大老?爷们哪够吃,被?这嘴馋的婆娘分去那么多还?不知足,竟和他墨迹歪歪的。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摔了筷子?,“我告诉你,看在你肚子?里有我儿子?的份上我不揍你,但你也别给我蹬鼻子?上眼,赶紧滚远点。”
郑六这个人喝了酒就喜欢打?人,平时郑氏没少被?他揍,从?家里来了那个小子?后才好?些,那些毒打?都落在那小子?身上了。这会郑六发脾气,她还?是怕的,赶紧溜了。
郑六看着菜汤生气,他都没吃够,都被?那个馋嘴的婆娘吃光了。转头,看见小孩儿坐在门槛上啃窝窝头,心里那股火气找到撒的地方了。
“妈的,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我告诉你明天染布坊里提供的午饭一口不许吃,必须全?给我带回来,不然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郑六骂着一脚就踹在小男孩背上,把小男孩踹飞出去,小男孩跌在地上,脸蹭破了皮,却愣是半点哼声没有。
他这个样子?郑六更生气,提了棒子?就打?,“就知道装可怜,搞得我虐待你一样,要不是我你早饿死在大街上了。今个在周东家那里还?学会卖惨了,装给周东家看。那又能怎么样,最后你还?不是得跟我回来,我告诉你,你以后给我老?实点,不仅要给我当牛做马,给我的儿子?也要当牛做马,否则我就揍死你。”
郑六打?累了,棍子?也折了,骂了几?句回去睡觉了。
小男孩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血,满身的伤。抬头看去,万里的星空,群星璀璨,月光正好?,铺洒在大地,如银河倾泻,美?不胜收。
这景这月色下,小男孩却勾勒出一抹阴鸷到极致的冷笑。
周家的布庄后面?有套院落,不大,一进的小宅子?,完全?够用了。当初和铺子?主人签订契约的时候租期是一年,正能赶上冬天。寒冬时节天寒地冻,周景和沈墨要在镇上经营铺子?,就不好?日日两头折腾。就算身体抗得住,也要考虑雪天路滑。
因?此周景就把火墙和地炉做了,总归要住一冬天,又不差那几?个银子?,不如让自己住得舒服点。
这几?日服装秀刚完事,铺子?里的睡裙裙子?正新?奇的时候,生意特别好?,一天到晚忙下来挺累人,两人便住在了铺子?里。
住在铺子?里的好?处就是早上可以多赖会床,睡会早觉。
辰时中?才懒洋洋起来,伸了个懒腰,打?开铺门。
然而一打?开铺门周景的目光就冷凝下来,他家铺子?正门口跪个一身白色丧服的女人,女人身边有一卷草席,草席上盖着一张白布,虽然遮住了草席上的东西,但谁都能一眼看出那是一个死人。
一大早上遇到这种事情哪家开门做生意的都只会觉得晦气,做不到心平气和。
那女人不知道在外面?跪了多久,见铺子?终于有人出来,就要开口卖身葬父。然而话?还?来不及吐出口,就被?周景冷冰冰地眼神冻在嘴里了,竟不自觉在盛夏里打?了个寒颤,只觉犹坠冰窟。
“景哥,你在看什么?”周景打?着哈欠跟了出来。
女人的目光落在沈墨身上,见沈墨似乎刚睡醒,神态还?很迷糊又是一个双儿,顿时想到昨日那个姑娘和她说过的话?。‘遇见’布庄东家的夫郎是一个心地和善的双儿。
女人膝行至沈墨跟前,眼泪哗啦就流了出来,抱着沈墨的大腿就哭上了。
“这位好?心的夫郎求您买下我吧,我实在是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自卖自身了。不求别的,只要能给已经死去的老?父亲置办一口棺木,买上一件寿衣,我就愿意这辈子?都给您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女人虽然是抱着沈墨大腿哭求,但到底知道家里都是汉子?当家管账,红肿地双眼却紧紧盯着周景,观察他的神情。
沈墨只听别人说过有自卖自身葬父葬母的事情,第一次遇见,慌了手脚。总觉得推开也不是,买下她也不对劲。
女人看出沈墨的犹豫,咣咣几?下就把头往地上磕,与其说是磕不如说是砸更为确切。
沈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去扶她,女人惊喜地抓着沈墨的胳膊,“您是同意买下我了?我一定这辈子?都好?好?伺候您,给您当牛做马。”说着小心地瞥了眼站在一边的周景,那神情似乎怕他不同意的样子?。
沈墨是真心可怜她,“景哥,就买下她吧,正好?咱们铺子?里需要一个姑娘帮忙,看她这个样子?整个家里应该就剩她自己了,想来也不会出去乱说。”
女人马上道:“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只剩下我自己,我就是想乱说话?也没人说,更何况我的嘴巴很严实,不该说的绝对不会说。”
周景想了想,家里确实需要一个姑娘在楼上帮忙,不然楼上的睡裙都提供不了试穿服务,再者他们两个大男人卖睡裙也确实不合适。就点头同意了。
“我们给你五两银子?买身钱,买你的死契。不过你也可以放心,要是你做的好?,我们可以放你良籍。”
女人磕头道谢,签了死契,按理说签了死契的人应该跟着主家姓,但周景没要求他这么做,扔让她保留原来的姓名?,叫做陈慧慧。领着她去衙门里入了贱籍,便让她拿着银子?出去处理她父亲的身后事了。
沈墨道:“景哥,我听说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如果到牙行里卖,可以卖到十?五两左右,我看她长得还?算漂亮,也许可以卖得更多些。我们现在只给她这点银子?,算不算趁火打?劫。”
周景喝口粥,笑道:“你也说了要去牙行里,你一个农家人都知道的事,这位住在镇上的姑娘怎么会不知道。但你想过没有,这位姑娘一但去牙行里自卖自身,那可就真是身不由己了。不是所有人家都像咱们只想找个听话?不会搞小动作的使唤婢女,那些大户人家的老?爷把婢女买回家后,婢女就是他们的私有物了,是可以随便玩弄,折磨的。”
“这么说倒也是。”
中?午的时候那个陈慧慧就赶了回来,两只眼睛哭成核桃,又肿又红。
“老?爷,夫郎。”
周景点头,“你进来吧,我和你讲一下我铺子?里的规矩和你的月例。我这里分为楼上楼下两层,卖得都是女人穿得衣裙,楼下是裙子?,楼上是睡衣睡裙等。你主要负责楼上,以楼上为主,每月月例我按你们婢女在大户人家里做工每月二十?五文发给你。如果你嘴甜,能哄住客人多买,十?件也给你一百文做奖励。”
陈慧慧惊讶地张大嘴巴,没想到这个东家态度上冷冷淡淡,甚至有些冷漠,但人还?是很不错的。
“谢谢东家,我会好?好?干。”
看了看日头正好?中?午了,也到吃饭的时辰。
“小墨,你中?午想吃些什么?”
沈墨道:“这大热的天,吃不下饭,吃点打?卤面?吧。”
“你想吃什么卤子?的?”
“我也不知道,从?前你弄的我都爱吃,这次还?是你拿主意吧。”
周景和沈墨说的稀松平常的对话?,陈慧慧却听得暗暗咋舌,偷瞟周景脸色,看他似乎习以为常。心里暗想,这周夫郎竟然敢这般理直气壮指使家里的汉子?,而老?爷呢,又好?像做惯了似的。这镇上谁家的老?爷会亲自给家里的夫郎做饭,别说如周景这般有钱的老?爷,就是穷的叮当响的汉子?,也不会做的。这个周夫郎真是好?命。
不管从?前怎样,现在她是这个家里的婢女,签的死契,以后这些活就得她来干。
“老?爷,我去做吧。”
周景道:“我家在吃食上很挑剔,不是你们家里随随便便用点盐水就能做的菜。你先和我学几?天,学会了在上手,免得做出来的菜大家都不喜欢吃,糟蹋了。”
陈慧慧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了。”
“你先去厨房里洗菜,一会我过去教你。”
陈慧慧走不见了,沈墨问?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陈慧慧有意见?”
“任谁家铺子?一大早被?个女人抬着个死人堵在门口,都会有意见。咱们家现在这是真着急需要人手,不然我肯定不会用她,还?好?咱们手里捏着她的死契,也不怕她翻出浪花来。”
周家在吃上一直不亏嘴,现在赚钱了更是不会亏嘴,面?条是用精细的白面?擀的。
陈慧慧看得眼睛都直了,虽然她家在镇上住,但穷人家的日子?在哪里都一样,并不会因?为在镇上就少穷一点。以前只听过白面?做的面?条好?吃,今天只看到清水煮出来的面?条,她就暗暗吞口水,觉得根本不用吃卤子?,光吃面?条就能吃饱。
等到两样卤子?出锅时,她内心根本就淡定不下来了,老?爷和周夫郎就两个人竟然还?要做两种卤子?,一个是纯猪肉卤,一个是鸡蛋卤。这两种哪一种,陈慧慧都是不常吃到的。
陈慧慧发现桌上摆了三?双碗筷,还?以为一会要有客人来,没想到竟是叫她上桌一起吃,眼圈一下就红了。
别说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婢女,就是从?小她爹活着的时候领她去爷奶家窜门,她还?算半个客人也是不被?允许坐主桌的,女人和孩子?是不可以上桌。
“不,不,不,我怎么能和主家坐一起呢,我在厨房里吃就行。”
周景也不强留,还?是沈墨道:“厨房里没卤子?了,你过来舀几?勺卤子?吧。”
陈慧慧红着眼睛道:“老?爷,周夫郎,你们对我真好?,竟然让我一个婢女和主人家吃一样的吃食。”
周景道:“我们家从?不亏待人,你只要好?好?干,别生歪心思,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
吃过饭,陈慧慧刷碗打?扫,门口正好?过来辆驴车叫卖西瓜。
周景将卖西瓜的驴车截住,“你车上的西瓜一共多少个,我都要了,能不能便宜?”
卖西瓜的老?伯欢喜道:“老?爷,我车上的西瓜一共二十?八个,你包圆,我给你十?文一个。”
“可以。不过你给送到王家村吗?”
老?伯为难道:“老?爷,要是镇上的哪里我都可以打?听道送过去,但王家村我真不知道怎么走,我怕我找到了天都黑了,耽误您的事。”
沈墨拍了几?个西瓜,听着声音都听脆量,是好?西瓜。
沈墨道:“我去送吧,就算他能找到王家村,也未必能找到染布坊,毕竟那边挺荒的。小弟那里的叫他送过去得了。”
“你放心,只要在镇上我就能找到。”
老?伯帮着把西瓜搬进周家自己的牛车上,个数太多,就把车厢卸下去了。
“小墨,我去冰西瓜,你吃完,凉快凉快,太阳下下再去。”
沈墨也不着急,反正夏天长,离放工也晚。不让周景去是因?为这么大的铺子?,卖的都是贵重的东西,只放一个双儿和一个姑娘在家,很容易惹坏人眼。
周景沈墨吃什么,也避讳陈慧慧,都会让她吃。这才来周家这么几?个时辰,陈慧慧就完全?感觉周家的财大气粗,同时也知道这两个主家都是宽厚的人家,肯定不会亏待她。如此暗想,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感谢那日那个神情高傲的姑娘了。也许她也只是一个如同周老?爷般面?冷心热的人,不然怎么会给她介绍这样好?的人家。
这日万大婶休沐,得意洋洋地在村子?里从?东头走到西头,想找个人显摆显摆。
走了两三?圈,中?午村里人渐渐出来闲聊了。沈大娘搬着板凳坐在门口,看见万大婶就问?:“你今个怎么在家,没去那个什么染坊里做工,是不是那活不好?干?那么高的工钱,活一定挺苛刻的吧。你看看你,好?好?的一个媳妇,这手都染上色了,也不怕家里的汉子?嫌弃。”
万大婶撇撇嘴,呛声道:“手好?不好?的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能赚来钱,吃得起饭。我一个媳妇怎么了,手干活被?染上色怎么了,我告诉你我赚的可比你儿子?赚得还?要多。你家一个汉子?赚不过我一个双儿,不觉得羞愧吗?饭都吃不起了,还?好?意思挑剔我的手染没染色。”
旁边站着看热闹的村里人,听见就笑道:“万家婆娘,你可别吹牛皮了。人家沈大娘家的王大力?那可是到镇上抗麻袋去了,一天能拿到三?十?文,抗麻袋那可是要出多大的力?气啊,你怎么能赚得过人一个汉子?。”
“光有一把力?气有什么用,还?是要头脑好?,你看周东家一点重力?不用出,人家过得什么日子?,那些出死力?气的过得什么日子?。我呢,自然不敢和周东家比,但能在周东家手下干活就是三?生有幸了。”
万大婶喘口气,翘起二郎腿,接着道:“你们知道什么,我们在染布坊做工,每月给两天休沐,是为了婆娘汉子?们回家干干家里活,都是事先管事给排好?的。要是有事可以和管事调休,调不开的,可以和当天休沐的人员串休。王大力?工钱一天三?十?文听着多,可除却阴天下雨,还?有管事的苛待,最后拿到手里的怎么也不可能是每天三?十?文的价格,一月下来能拿到七百文就不错了吧。”
有在镇上抗过麻袋的汉子?就道:“那可不是,又累又脏,还?憋气窝火。管事的鸡蛋里挑骨头,每天不罚几?文大钱就心难受。可就我所知,哪里都这样,越有钱的老?爷们越是扣,越喜欢苛待手下做工的。”
万大婶道:“那可不是,最起码周东家就不是。不说别的,我在染布坊也干了一阵了,从?染布坊成立我就在那里做工,从?未发现过周东家有苛待过手下的工人。不仅如此,还?变着发的给我们送钱?”
“变着发的给你们送钱?万家婆娘你莫不是想钱想疯了吧?”
万大婶白她一眼,“也不知道谁想钱想疯了,竟做不要脸的事,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人家见着可怜帮两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竟觉得人家的双儿看上她家儿子?,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家儿子?又有哪里好?的地方能让人家瞧上?”
沈大娘讪讪道:“好?好?的说话?,你这是说到哪里了?”
万大婶哼了声,不理她了,说自己的。
“都知道我们在染布坊做工一天给二十?五的工钱,可这仅是工钱。我们还?有什么满勤奖,每月除了休沐外,不迟到早退,按时做工,不请假,额外给十?文奖励。如果要是做的好?,能评比上小红花,十?五朵小红花就给十?五文大钱的奖励。你们说这是不是在变相给我们送钱?不说别的做工不迟到早退这不是应该的吗?”
“天啊,还?有这样的,这可不是在变相给你们送钱!从?来只听说过做的不好?要罚,还?没听说过做的好?能多给钱的。”
万大婶得意地笑:“这并不算什么,我们中?午还?有半个时辰的午休,染布坊里有卧房,建的比咱们村里有些人家都好?。这半个时辰你在卧房里睡觉还?是怎么样,没人管你,随便,是你自己的休息时间。这还?不算,你们知道我们中?午的伙食吗?那才叫好?。顿顿的三?菜一汤,必保证有一道荤菜。有一次你知道我们吃的荤菜什么?小鸡炖蘑菇?那香,没把眼睛撑冒出来。别的不说就说你们自己家里谁家敢这么吃。啧啧啧……”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有汉子?口水都流下来。“就冲着伙食,再给减几?文我也乐意,万家婆娘,你问?问?管事的还?缺不缺人了,把我弄进去呗。到时候我给你买几?斤肉作为谢礼。”
“我可弄不进你去,你不知道现在染布坊可难进了,靠得不是关系,而是手艺。我们一起做工的,有几?个别的村的,听说从?前就会染布手艺,来了后几?乎天天能得小红花我被?她们抢走好?几?朵了,再这样下去我的十?五朵小红花就得不够了。”
沈文道:“这么好?,怎么不叫你家儿子?也进去做,听说你家儿子?给周家做销售员,还?能比这个赚钱。”
提起儿子?万大婶老?骄傲了。
“我这点小钱我儿子?可看不上,我儿子?呐,现在可有大本事了。我和你们说,在周家做销售员才是真的赚钱。我儿子?现在一月能赚这些钱。”万大婶比了一个手势。
“一天二十?文?”
“什么呀,是一月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镇上的掌柜也就这个价格了。”
“我儿子?可比掌柜逍遥多了,根本不用干活,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这二两银子?是我儿子?现在保底数,就前几?天,我儿子?签了一单大的,当天就得了七百多文。”
“你儿子?现在咋这么有本事了,那怎么还?不找婆娘。”
“现在可不是从?前了,那些女娃子?嫌弃我家穷不愿意嫁进来,而是我儿子?现在可挑了,都看不上了。这要是放在从?前,说我儿子?能扒拉着挑媳妇,我都得说是做梦,没想到现在竟然成真的了。”
“哎,万家婆家,不如咱们两个做儿女亲家吧。我姑娘可是你家看着长大的,什么样你最清楚不过,虽然长得没有那么漂亮,不过,人肯干,孝顺,你看……”
“我和我当家的现在可做不得儿子?的主了,儿子?太有本事了,管不得了。”万大婶忽然话?锋一转,“你们啊,也别羡慕我儿子?,要羡慕应该羡慕程家那个大儿子?。他家那个大儿子?因?为个子?小的原因?,这都二十?七八了,连个媳妇也讨不上。从?前看了几?个,都嫌弃他的很。现在,我告诉你们,我儿子?说他赚的要是我儿子?的好?几?倍,我儿子?那点银子?,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了。这要是叫从?前退了他亲事的姑娘们知道了,还?不得肠子?悔青了……”
万大婶再说什么,沈大娘是听不见了,王芬也听不下去了。
众人说得高兴,沈大娘忽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回家了。
沈大娘在屋里转了两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牙一咬,就冲了出去。
“妹子?,里正家的大妹子?,你在家呢吗?”沈大娘把里正家里的大门拍的乒乓作响。
郝玉兰被?震了出来,问?:“谁呀?”
沈大娘道:“是我,王大力?他娘。”
郝玉兰的手搭在门栓上,不想开了。
沈大娘听里面?突然没动静了,有点奇怪,嚷得更大声了。把屋里的王福禄给震了出来。
王福禄小声问?:“谁呀?”
“是王大力?他娘。”
“你应门了?”
“应了。”
“哎,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给她开门了,叫她进来,兴许还?是正事呢。”
郝玉兰不怎么情愿打?开大门,沈大娘满脸堆着假笑。
“大妹子?在家呢。”
“嗯。”郝玉兰笑着应了下,“不知道沈大姐你来有什么事吗?”
这下,可是捅破了缸,沈大娘的眼泪洪水泛滥似得淌了出来。
沈大娘哭道:“里正家的大妹子?,里正大哥,你可救救我吧!我和我家大力?这要是被?逼死没活路了!”
王福禄和郝玉兰被?吓了一大跳,以为沈大娘摊上啥大事了,惶急地追问?。
“你别哭,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这里正一定给你做主。”
沈大娘哇地哭的更大声了,似有万千委屈。
“还?不是因?为沈霖,都是那个沈霖,他自己不守夫道,勾引我家王大力?,后来这又勾上你家王仁,这是攀了高枝就把我家王大力?一脚蹬了。这我家也认了,谁让我家条件没有你家好?呢,可……可我不能忍受的是这个沈霖竟然到处糟蹋我儿子?的名?声,弄得我儿子?到现在了还?说不上婆娘。我告诉你们要是不想家门不幸,就赶紧的叫王仁把沈霖休了。到时候把我儿子?安排进作坊里,肯定和王仁一条心,不怕他周景敢不用咱们,否则就把他们撵出村子?。”
郝玉兰气得浑身发抖,上下牙打?颤,竟气到说不出话?来。王福禄一声暴吼,额头上青筋都起来了。
“王家婆娘,你这是怎么了,就被?几?个大钱把良心都蒙了,是不是,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人!看不上你家王大力?的话?可不是小霖说的,是你们请的那个媒婆,她气不过丢了一顿饺子?,到处宣扬那天的事。至于小霖,从?头到尾没说过半个不字。还?有就是周家的生意是周家的,愿意雇佣谁就雇佣谁,谁也管不了。”
王福禄指着敞开的大门怒道:“现在就请你滚出去我们家,我家在私事上永远不欢迎你再来。请你记住,小霖始终是我家儿夫郎,我们自家的事跟你这个外人无关,给我滚!”
王福禄做村长这些年,还?没这么发过脾气。沈大娘被?震慑住,嚎都忘了。
“你……你们不是也不喜欢那个双儿吗,他生不出儿子?的。”
郝玉兰冲上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竟一口气把沈大娘拖出门外,推搡在地。
第一次失了形象,泼妇一样指着沈大娘鼻子?骂道:“你再敢来我家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沈大娘傻了,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明明都说王福禄和郝玉兰十?分讨厌沈霖,当初就不同意沈霖进门,为了这个和王仁都差点闹到断亲。
如果是这样,不应该她三?言两语的撺掇就该立刻叫儿子?把那个双儿休了吗?
这怎么一切和她设想中?的都不一样,这下她不完了吗。村中?的一个大户,一个里正都被?她得罪干净了,以后她还?怎么在村里呆下去,要是被?人欺负上门,里正还?会如从?前般看在她们孤儿寡母的面?上护着她们吗?
沈大娘失魂落魄地往家里走。没想到万大婶几?个还?没散,扔在继续唠嗑。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周东家为人很好?。这不看天热,周家夫郎就给拉一车西瓜送染布坊里去了,那西瓜可甜了,干活热了吃一口,老?解渴了。”说着吧唧吧唧嘴,似在回味,“可惜了,我今天休沐,吃不到了。”
沈大娘诈尸似得,突然大声问?道:“沈墨去染布坊了。”
万大婶拍着胸口,“是刚过去,怎么了,突然那么大声,吓我一跳。”
沈大娘现在心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竟是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拼个鱼死网破。反正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家再想从?周家那里得到一分好?处或者得到半点庇佑都不可能,还?不如拼死挣一挣。挣得好?了,她家就又什么都有了,儿子?可以马上说上婆娘。挣不好?了,左右大不了还?是如今的结局。
程昱看见沈墨拉着一车的西瓜,欣喜地道:“周夫郎,你又来给我们送西瓜来了。”
“是呀。”沈墨笑道:“叫几?个汉子?出来把西瓜搬进去,吃完再做工,不差这一会。”
“好?嘞。”
香肠作坊那里卸下些,到了染布坊这里就只剩下十?几?个。十?几?个一人可以分到两小块,这也足够工人们欣喜的了。
吃着甜甜的西瓜,工人对沈墨赞不绝口,沈墨已经习惯这种恭维,不会像最初那般不知所措。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墙角处,那里一个小孩子?抱着两块西瓜蜷缩在一角,并不吃。
“他怎么抱着光看,不吃?”
程昱叹口气,同情地道:“这个小孩儿是沈家村郑六的养子?,在郑六家里过得挺凄惨。当初郑六和他婆娘几?十?年没生孩子?,以为生不了了,前几?年就花一两银子?从?一个自称是孩子?亲生爹娘的夫妇怀里买下当时只有两三?岁大的这孩子?。头几?年还?好?,就是打?打?骂骂些,并没有不给吃喝,往死里揍,大约还?指着这孩子?长大后养老?。但自从?今年知道他婆娘怀孕后,这孩子?就遭郑六那对夫妇眼了,每次打?都有一种把孩子?往死里揍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