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中那个男人犹豫半天,一脸紧张的凑了上来,“领导,有啥事吗?”
他不认识这些人,但是认识车上的字。
这种小车虽然从来没到过他们这,但是有时候会从山下路过,他知道坐这种车的都是领导。
陪同人员想赶走那个男人,杨东升摆了摆手,冲那个男人道,“别紧张,我们就是随便看看!”
这男人一看就是油井的看护工,或者叫照井工。
这边的抽油机是用柴油机驱动的,需要有人定期加油、加水,同时防止有人偷油,破坏设备。
照井工这个活工资不高,但是要求也低。
不要学历,不要工作经验,傻子都能干。
西北这个地方地广人稀,尤其是那些远离市区的油井,没人管,没人问。
从这男人的口音看,他根本就不是本地人。
类似这一家的情况,杨东升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路过铁皮屋的时候,杨东升向里看了看。
两间铁皮屋,一间住人。
屋里除了床铺,还放着锅、碗、瓢、盆、米、面、盐、油,室外用防雨布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里是灶台。
另一间放着柴油桶、铁锹,几个油桶上也放着一床铺盖。
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铁皮屋被晒的烫手,这样的屋子也就只能避个雨。
一行人向最近的一台抽油机走去,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到一阵嘎嘎的声音。
靠近之后,更加让人担心。
不止有声音,整台抽油机都在抖动。
抽油机周围,泄露出大滩的原油和水,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陪同人员的脸色不太好看,想解释,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杨东升倒是没太在意,这些油井如果状态非常好,产量非常高,也不会承包给他们了。
注水井被一个小土堆埋了起来,只露出了阀门在外面。
夏天的连续多场暴雨,把土堆表面冲去了不少,露出了土层下黑乎乎的东西。
这些东西一粒粒分成手指肚大小,看起来有些像羊粪蛋。
杨东升捏起闻了闻,真有有一股羊粪的骚味。
这时就听陪同人员提醒道,“杨总……那是羊粪!”
“啊?真是羊粪!”杨东升愣了三秒,才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除了那个还在吃奶的,其他几个孩子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看到杨东升忙不迭扔出去的羊粪蛋,其中一个孩子捡起也闻了闻。
“这里怎么还堆了羊粪?”杨东升有些恼怒的问。
“这是保温用的!”
这几年,天气虽然不像九十年代那么冷了。
但是陕北的冬天,最低温度仍然有零下二十度,甚至更低。
在这样的天气里,如何保温成了油田生产至关重要的因素。
尤其是注水井井口,暴露在外,水的抗冻能力不比原油。
羊粪质地疏松,保温效果较好。
而且羊粪富含有机物,堆在一起发酵的时候,还会产生热量。
其实这种方法各地都有,比较著名的有东北的乌拉草。
杨东升小时候穿过那种用芦苇花和木头编织的草鞋。
不知道别的地方怎么叫,他们那里管这种鞋叫“茅窝子”。
陕北缺水,没有芦苇,也没有乌拉草。
但是这里养羊的很多,几乎是个像样的人家都会养几只羊。
用羊粪保温,是一种既廉价又较有效的方法
“杨总,您擦擦手!”这时有人递上来一条毛巾。
杨东升看了一眼,那是一条洁白的新毛巾。
不远处那个汉子正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杨东升摇了摇头,这毛巾怕是人家擦脸都没舍得用的。
他用来擦了羊粪,会觉得脏,扔掉。
但是那个男人会捡回去继续用!
这时一片消毒纸巾伸到杨东升面前。
抬头一看,原来是杨淼递过来的。
杨东升笑了笑,他倒是忘了自己的儿子随身带着消毒纸巾。
到第二口油井看了看,情况也差不多。
这些油井设备必须得大修,道路也要修整。
杨东升动过之后,油井的产量势必大增,运输任务肯定会加重。
他们离开的时候,杨东升看到那几个孩子正在争抢他刚刚扔掉的消毒纸巾。
最终那个年龄最大的孩子抢到了纸巾,她拿着纸巾左看右看一番,最后竟然用嘴尝了尝。
虽然从干矿业的第一天起,杨东升就不是什么圣母,类似事情,他也不是第一回碰到了。
但是每一次看到这种事,杨东升的心仍然会被刺痛。
杨东升看了一眼旁边的杨淼,杨淼也在看那些孩子。
考察结束后,回到市区。
赵副总特意要了一间会议室,汇报他那边的情况。
陕北是特低渗油田,油井单产本来就比较低。
到开采后期,产量更低。
陕北油田准备拿出来的油井日产普遍在0.3吨以下,甚至只有0.1。
这也是赵副总敢保证,给他们的油井,都是没有纠纷的油井的原因。
有纠纷的私人开采的那批油井,都是九十年代,甚至是二十一世纪打的。
这批油井现在正是出油的时候,陕北油田才不舍得把这批油井让他们承包。
听完汇报后,杨东升轻咳了一声,“我简单说两句!”
底下的人一听,登时一片齐刷刷笔记本翻动的声音。
“以后没有必要不要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开会。效率太低!”杨东升说完,起身走人。
接下来的具体工作交给赵副总,杨东升一行人乘坐飞机前往疆省。
先到乌市拜会了疆省政府,然后又赶往南疆。
一出机场,杨东升立刻感觉南疆的气氛,跟他上次来的时候有些不太一样。
城市还是那个城市,市场也是那个市场,但是无论来往的行人,还是摆摊的大妈看人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
这时一个全身用黑袍罩住,连眼睛部位都蒙着一层黑纱的女人,跟他们迎面走过来。
即便是大白天,杨东升仍然感觉自己看到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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