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下去吧。”李贺之看向一侧的晓妆,晓妆不安地看了秦岫一眼,行礼离开。
秦岫抬眼看着李贺之,他走到她身侧坐下,手掌托起她的发丝,柔顺的乌发滑过他的指缝,黑与白分明,他的目光自发间移开落到她脸上。
“岫岫不是喜欢我吗?”他清眸温润看着她,“给我生个孩子。”
一旁的青铜灯架上烛光跳跃,映着李贺之的浅眸透彻,他揉了揉指尖的发丝收回手,欲解秦岫单薄的衬衣。
“夫君。”秦岫呼吸错乱地抓住了他的手。李贺之看着她,“你以往都不是这么叫我的。”
因为曹素娥叫了那两个字。
秦岫不想再叫,她也因此清醒了一些。
微微垂眸,脑海中过去种种,好坏皆浮现,她想要忽略那些压抑与委屈,只管此刻的亲昵与温存,可心底的骄傲不允许她如此自轻自贱。
他白日还当着妾室的面贬低过她。
秦岫抬眸看着眼前的李贺之,质问的话说不出口,只道:“我今日身体不适。”
“岫岫,我只是收了一个姬侍生孩子,你便要如此吗?若不是你不愿。”李贺之话至此,不再言。
“可是你……”
这三年他都是这样,熟悉又陌生。秦岫哀伤地看着李贺之。
是他利用她后,冷淡对她。常常夜半回府,甚至夜不归宿,既然他与曹素娥已相识一年,那些不在府中的夜晚,大多都是在暗通曲款吧。
她还要如何大度?她做得还不够好吗?
秦岫摇了摇头,“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
李贺之搂住了秦岫,单薄的衣裳裹着她单薄的身子,温软娇柔,如以往那些亲密的时候一样,他热切的吻,吻在秦岫纤细柔滑的脖颈。
清润的嗓音略低哑,“你怎么给不了我,从前为何怀不上?岫岫你喝药了。”
“是,我不想孩子出生。我们这样的表面夫妻,我不想孩子生来受委屈。”鸳鸯交颈般相依的姿势,秦岫闻到他衣上淡淡的熏香气。
“你不是爱我吗?”李贺之压在秦岫肩头,手掌又握着她的头发盘玩,“有了孩子,我们就有了牵扯不断的羁绊。”
“夫君是真心的吗?这不是我想要的。”
“只是一个姬侍,就让岫岫与我有这么大的隔阂。”李贺之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秦岫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手心的刺痛让她一言不发。
李贺之抱着她放倒在榻上,理了理她鬓边的发丝,“生个孩子就好了。岫岫如此闹脾气,秦太傅与夫人会担心的。”
秦岫愈发觉得心痛,看着他又觉被蛊惑。太傅府的那段日子,那些懵懂又炽烈的爱意。她伸手,抚摸向李贺之的脸颊。
可你,不爱我啊。
李贺之俯身吻她,秦岫浅浅回吻,搂住他的后颈。吻尽,秦岫两颊若霞,目光绵软含情地看着眼前的人,却在他欲解她衣裳时,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腕。
顷刻,李贺之兴味索然,脸色稍显阴沉。从前,秦岫也会找借口拒绝亲密的事,可都没有今日让他觉得心底怒意如火。
许多恼火的话想说却克制在了腹中。起身离开。
秦岫撑着绵软的身子坐起,发丝柔柔地垂落,她看着身下的软席,她的影子在烛火下晃动,她看着屈起的指节。
她也不知该怎么办。
“夫人,休息吧。睡一觉,醒来都忘掉就好了。”晓妆走进屋里,站在一旁看着秦岫。
秦岫抬头,茫然看着她。
“现在忘不掉,早晚能忘掉。”晓妆道。
“好。”
李贺之离开晨安院夜的凉风扑面,让他清醒了一些。回想起方才的事,他竟是气到什么都未考虑直接离开了。
罢了,左右不过在府里,不会有什么问题。
曹素娥听闻李贺之离开书房就去了晨安院,立刻便让青禾去找李贺之。李贺之刚出晨安院一段路,见着青禾。
青禾因库房丢物的事,此时看到李贺之心慌不已,低垂着头,夜色遮掩她的慌张,“大人,曹姬侍有些不舒服,想要您过去陪她。”
“嗯。”李贺之应了声。
青禾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这一声像夜风一样凉。
曦光洒入窗棂分割成柿蒂纹样,秋日的金辉为冷室增添暖意,驱逐夜的凄冷。
芙蓉帐里盖着锦被的身影翻了个身,屋门轻微的一声响动,被推开。
“夫人。”
秦岫抽出手臂压在被上,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坐起身。
“夫人今日去铺子里吗?”晓妆打来热水将铜盆放在木架上,走到床边束起帐缦。
她倒是希望秦岫日日出府,离府里的糟心事远远的。
“昨日库房的事还未查出头绪,今日或许要审问几人。阿芽呢?”秦岫抬头问晓妆。
“阿芽去膳房,吩咐熬些补品给夫人补补呢。”晓妆看着秦岫的脸色,“夫人都憔悴了,昨日可是也睡得不好?今晚点上安神香。”
“嗯。”
秦岫坐在铜镜前绾发时阿芽进了屋来,端着一盅早膳,笑意盈面。
晓妆见她心情好,“怎么了,这般高兴?”
“曹姬侍在府中吃得可是好啊,奴婢本还在琢磨着给夫人吃些什么补身子,一进厨房就闻着香,原是正给曹姬侍炖着补品。直接就省了奴婢的脑子。”阿芽将两个巴掌大呈着瓷盅的方托盘放在案上。
“曹姬侍的膳食与夫人的不同,夫人怎么不知?这些下人都不问过夫人的吗?”晓妆秀眉皱起,侧头看向一旁的阿芽。
阿芽弯着腰的身子一僵瞪了她一眼,晓妆抿唇不再多问。
秦岫垂着视线,微牵唇角,“约莫是问过家主了。”
“那狐媚子就是幺蛾子多。”晓妆磨了磨牙。
早膳后,秦岫打算去库房,路上却遇到了曹素娥。
晓妆跟在秦岫身边,一见她脸上就是不喜与敌意。看得曹素娥一口气哽在喉间,却又不能教训。
“夫人今日竟然在府中吗?”曹素娥惊讶地问。秦岫微微带着笑意看着她,曹素娥只觉从里到外都被她看得透彻。
“有事吗?”秦岫问她。
每次见都是这句,温和的神色温和的语气。曹素娥却只读出“没事就滚”四个字,憋着一口气出不来。
“只是出来走走,刚好遇见夫人。夫人是要去做什么吗?”
“去库房,近日丢了东西。”
曹素娥眸光闪动,“库房丢东西了吗?那不如妾陪夫人一同去看看。整日无所事事地安养实在无趣。”
“也可。”秦岫应了她。但却是与晓妆闲谈地走着,晾她在一边根本不搭理。
青禾低着头跟在曹素娥的身侧,极力地克制着紧张。
秦岫与曹素娥到时,周简已在盘问两个丫鬟。见秦岫,恭敬行礼,“夫人。”而后才看向曹素娥,点头,“曹姬侍。”
曹素娥微暗了眸色,脸上还是挂着笑,“周管事查到什么了吗?”
周简并未理会她,看向秦岫,“夫人,除去昨日向您禀报丢失的那几样,还丢了一个玉扳指。”
“都是些赏玩的物件,若盗走怕是只能拿出府去贩卖了才能有些用处。这两人,是作何?”秦岫看向周简盘问的两个丫鬟,两人慌慌张张跪下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除去库房两个管事之外,近几日只这两丫头进去过库房。库房中有些珍品药材与进补食材,这二人取走为曹姬侍补身子的。奴正盘问。”周简答秦岫的话。
曹素娥当即横眉,不悦地看向他。
“与我何干,我怀有身孕,身子虚,少府大人允了我多补补。可莫丢了东西就栽赃我。”
她说这话完,又瞥了一眼秦岫。好似意有所指。
秦岫看向她,又看向那两丫鬟,“一人杖十,看看可说实话。”
“夫人这是打算屈打成招吗?”曹素娥道。
晓妆在旁,眉头越蹙越深。
“那不若曹姬侍说说,要如何问她们呢?”秦岫问向曹素娥。
“妾怎么知道,夫人才是掌家的。”
秦岫遂道:“那就杖十,若不说,杖二十。库房的管事也拉去杖责,看管不周。”
晓妆终于忍到可以说话,“夫人,反正东西也追不回来,杖毙算了。打到他们说,死了就丢去乱葬岗喂狼。”
“夫人!夫人饶命!”
“夫人饶命啊!”
跪地的两个丫鬟倏然惊恐,“碰”“碰”叩头,几下就见了血。秦岫有些不忍,晓妆看了她一眼,抢先向那两个丫鬟道,“不想死就快老实交代!”
秦岫压住了话。
“夫人怎就认定是她二人偷拿的,若是旁的贼,夜潜库房偷了呢?屈打成招不是污蔑好人么。”曹素娥见那两丫鬟吓得不清,怕是要招出来。
秦岫不禁又看向曹素娥,“我会让人去追查那些丢失的东西,流向了哪儿。”
“不过几样物件,竟要如此大费周章?”曹素娥凝着目光,脸色略有难看。
“本只是想查查府中的人,可就像曹姬侍说得,不能污蔑了人。”秦岫收回看着她视线。知道自己心软,向周简道:“拉下去,杖二十,若是说不出个什么来,就先关着。库房的两个管事同她们一样。”
说完转身离开。
曹素娥揪住了袖摆,看着两个丫鬟哭喊着被拖走。
希望爹娘已经将东西卖的远远的,没有证据就算招出来是她又如何,污蔑她罢了。
但她还是领着婢女跟去了看那两丫鬟受杖刑,盯着两人不让她们招。
秦岫也听闻了禀报,两丫鬟什么都没招,曹素娥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个丫鬟被打板子。
“夫人,这曹姬侍故意跟您作对吧。”晓妆给秦岫的杯里添了些茶。因着这事,周简送来了许多账本让秦岫重新过目。
“她心思多着呢。”秦岫随口答。
“周管事平日里不都将账本管得挺好么,怎么突然都拿来给夫人看。”阿芽懒散地坐在一边的席上,腿边一盘瓜子,晓妆在她身边坐下,跟她一块儿嗑。
……
李贺之午后回府曹素娥便与他说了府中秦岫查库房,抓了两个丫鬟想要屈打成招,两丫鬟清清白白生生挨了二十板子也没肯认的事。
“今日又出去乱走了?”李贺之只是问。
曹素娥神情一滞,抓住他的袖子,“大人,屋里真的闷得慌,妾总得透透气对孩子才好。”
“她今日没出府?”
她?曹素娥垂下视线,目色沉沉。
秦岫,为何总是向她问秦岫的事。
“夫人今日没出府,听说周管事拿了许多账本让夫人看。”曹素娥抬头,娇声回答。
这夜
晨安院的屋里点了安神香,轻柔舒缓的香气,秦岫一夜好眠。
曹素娥窝在李贺之怀里,“大人,您给我们的宝宝想好名字了吗?”
“嗯?”李贺之恍惚从昨晚的记忆里收神,“睡吧,别想太多。”
次日早晨起床,阿芽便风风火火跑进屋里。
“夫人,徐掌柜派人来,说熙春昨晚间又被打伤了。这会儿闹着要见您。”
作者有话要说:晓妆:那狐媚子就是幺蛾子多!
谢·狐狸精·昀:你在骂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