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让你照拂一二,你就成下人了?我以为岫岫你身为太傅之女,心胸与品性都是极好的,原你也如此妒忌。”
秦岫抿唇不语,侧开视线忍不住地略微红了眼眶。
曹素娥瞧着秦岫,又贴紧了一些李贺之,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娇声娇气,“大人。”
秦岫闻声又看向李贺之,他清逸的脸上只有指责与冷淡。
“妒忌?我从不妒忌。我只是失望。我以为你心如明镜、是非能辨,原你也会感情用事,不分青红皂白。”
心如明镜,只是在对她的时候。利用与感情,分得清清楚楚。
“不过夫君既然觉得是我妒忌,故意苛待,那便是吧。曹姬侍有夫君宝贝着,就用不着我再管了。”
秦岫话落转身离开,衣袂好似潇洒。
李贺之冷淡的神色里墨眉又蹙起,无意中捏紧了曹素娥的手。
曹素娥抬眸,觉他想起身,倏地抽手搂住他的腰,“大人,妾险些就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李贺之这才收回追着秦岫已消失身影的视线,抬手揉了揉曹素娥的脸又捏了捏她的脸蛋,“大夫不是看过说无事么,不必害怕。”
“大人,夫人一点都不喜欢妾。如若孩子出生,妾的孩子会给夫人吗?妾不能没有他。”
“她应当不会愿意给你养孩子,你不必多想。安心养胎。”
安慰过曹素娥,李贺之又看向外室的方向。曹素娥瞧着他沉冷的脸色,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正琢磨,李贺之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她,“既然无事了便好好休息。莫出去乱跑,再出什么事来。”
“大人~”曹素娥柳眉轻蹙,不舍地抓住李贺之的衣袖。
“好了,我事忙,你要懂事。”李贺之与她温柔地说着。曹素娥只能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大人,晚上来陪妾吗?”
李贺之扬起笑,“等晚上再说。”
曹素娥刚要挂上的笑凝在唇角,垂眸哀戚戚的,“好吧,那妾等着大人。”
出了屋子,李贺之脸上的笑意收敛,府里管事已在屋外等候,恭敬行礼,“大人。”
“夫人还在闹脾气?”李贺之踏下廊前的台阶,走在出庭院的青石板上。
“奴也不大清楚,这两日少有见到夫人。晨安院的下人也都说夫人不是在屋里就是出府去了,不知夫人的情况。”
李贺之想着秦岫说他不配的那三个字,眉眼间一些寒意。方才见的秦岫,烟眉秀婉,朱唇艳艳,她极少饰妆,偏爱素净。今日倒是不同。
“给她找些事做,少让她出府。”
“是。”
秦岫走在蜿蜒的回廊,晓妆跟在她身后,“夫人,回铺子里吗?”
她恍恍惚惚地回神,鼻尖钻入一缕蔷薇香气,指腹不禁蹭上唇瓣。看着极浅的菊粉色沾上指腹。
“我房中有罐愈创药,先去拿着吧。”
取了药,两人还未到府门前管事便出现在秦岫身前,恭敬地行了礼,“夫人。”
“有何事吗?”秦岫问。
“库房的账面好像有些问题,不知可是有哪个手脚不干净的拿了东西。奴一时也查不出个头绪。夫人您看?”
“库房的账对不上?前两日不还好好的?带我去看看。”
“夫人。”晓妆叫住要离开的秦岫,秦岫方才想起来还有铺子里的事,“你先去铺子里,阿芽的桃胶熬好挤出水来与熬干的蔷薇花汁混合,加些冰片,再煮开便成。”
“好,奴婢知道了。”晓妆点头,独自离开李府。
染香铺子的后院,谢昀心不在焉蹲在正煮桃胶的阿芽身边,“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阿芽揭开锅盖看了一眼,而后暼他,“你怎么这么黏我们夫人。”
“姐姐是救命恩人。”谢昀言笑晏晏。
阿芽当即收回视线免得被他蛊惑,也不再与他搭话。
晓妆踏进后院,谢昀立刻站起身却不见秦岫的身影。
“府中有事,夫人不来了。”晓妆道,走上前递过瓷罐给他,“夫人让我带了伤药给你。”
谢昀接过有些眼熟的青瓷小罐子,倒扣看向底部,果然有个“御”字。是皇宫的东西。
弯了弯眉眼。
姐姐真好啊。
李府,秦岫跟着管事周简同去库房查账。
“少了什么?”秦岫问。
“一对白玉杯,一樽小漆鼎,一卷帛画,旁的下面的人还在核对。”
“账目给我看看。”
“这几样都是少府大人下面的官员差人送来的,放在库房一直未动过。账上未有取走记录,好端端的就不翼而飞了。”周简双手将账本呈上。
秦岫接过翻看,账目清晰,每一笔出入都有记录。且她也会经常查看府中各种账目,一直都未有问题。
“出入库房的人都查查吧。”
“是。”
梅林院
婢女青禾慌慌张张跑进屋中,曹素娥正倚在床上喝着补身子的羹品。
“曹姬侍。”青禾走到床前,俯身压低声,“夫人在查库房的东西了,怎么办?”
曹素娥握着调羹的手一顿,抬眸看向青禾,“怎的这么快就发现了?”
“怎么办啊,曹姬侍。”
曹素娥垂眸搅了搅碗中的汤羹,“还不知能不能查到我们呢,你怕什么?自乱阵脚。况且就算查到又如何,还能伤了我的孩子不成。”
她又抬眼看着惊慌失措的青禾,“你这不摆明告诉外面的人,我们有问题?能不能机灵点儿。”
“是,是。”青禾垂头,丧气地应了两声。
秦岫回了屋里,等着库房清查所有钱货。晓妆与阿芽先后回府。
“夫人,好像做得不是很好。桃胶让奴婢熬过头了,挤出来都是水。”
榻前,阿芽向秦岫递上瓷罐,秦岫打开瓷盖指腹沾了一些燕支水涂在白皙的手背上。确实太稀了附着度不够,颜色也较淡。
“无事,毕竟我不在,能这样也很好了。府中的事有所耽搁,得了空再重新做。只是要废些功夫去找鲜花。”
秦岫看向窗外,深秋的季节逐渐步入初冬,花已难寻了。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供上货,只是爹娘给的陪嫁的铺子,想要好好经营。自己腰包足,万事才好想做就做。
天入夜李贺之才回府,身侧还跟着下属尚书令,两人径直去了书房。
曹素娥听闻李贺之回府想要去见又碍于正装着身体不适,只能命了婢女前去。
书房中李贺之在案后坐下,理了理袖摆抬手研墨。尚书令孙延阳在另一侧小案跪坐下,看向李贺之。
“少府是打算应了中常侍的意思,于皇宫为陛下再建一处园林,可太傅与大将军皆不赞成此事。陛下要建园林还要大选美人。可太过奢靡挥霍?后宫中女眷已有许多。”
李贺之提笔,舔墨,写折子。
“中常侍深得陛下宠信,对着干于你我都无益处。此事我们不必插言太多,待太傅与大将军同中常侍对峙,结果如何我们再如何。”
孙延阳欲言又止。
太傅是您老丈人,这可是有些不太厚道。
他收回视线,惆怅又有些忐忑。中常侍那一群宦官,从不干好事。且他虽为尚书令,可尚书台事务是由太傅与大将军分理。
他也就打个下手,不敢不从啊。
“太傅胜名在外,朝中多是由他举荐为官的士人,大将军重权在握又是皇后的弟弟,他们根基稳固,你我可差远了。”
“少府说得是,下官明白。”
“多听多看少说话。”
“是。”
孙延阳拿着折子出了书房后还悄咪咪看了一眼,保持中立写得滴水不漏。借着月光,他还打算看仔细些,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转过身来。
“你!”
青禾受到惊吓,跪地行礼,“大,大人,奴婢只是来见我们少府大人。”
孙延阳松了口气摆摆手,合起折子离开。
李贺之正重铺开一张信纸想着纳妾的事如何向秦太傅解释,忽闻书房外的声音。
“进来。”他以为白日闹得那般,此时来的会是秦岫的人,可听婢女的声音又不像。
“大人,曹姬侍听闻您回府了,她身体不适,让奴婢过来代为向您问安。您今晚可宿梅林院。”
青禾踏进书房,至李贺之身前跪下恭敬地伏地说到。
李贺之尚一个字未写,见是她,“我若过去自然就会过去,让她好好休息。”
“是。”青禾应声,起身离开。
李贺之提起笔,想了半晌还是一个字未写。秦岫三年无所出,仅这一条他便可以纳妾,但却不知从何写起。
写一个夫妻美满却无可奈何,满纸伤怀痛惜之言。
她没吵没闹不出现,说她不嫉妒,说他不配。
李贺之放下笔,起了身。
晨安院,灯还亮着。阿芽出了屋子就在院里的月光下撞见李贺之,“少府?”
阿芽赶紧行礼。李贺之“嗯”了一声,走向回廊,推门进去。
晓妆正在屋中与秦岫说笑,逗她开心。秦岫坐榻上,小半个身子都倚靠着榻间的小案,慵懒随意,发丝乌黑亮丽垂顺着散开,言笑晏晏。
不是白日里的持重淑雅。
“少府?”晓妆先看见李贺之,脸上的笑转瞬收敛福身行礼。
李贺之看着笑容柔美清丽的秦岫,她听闻晓妆的话坐起身看向他,脸上还有些茫然。
没想到他会来。
“夫君,怎么过来了?”方才还轻松笑意的声音,转而平淡许多。
“我想了想,既然是夫妻,岫岫理应为我生孩子。”
成婚了,怎还有什么配不配的。他原以为是她身体有问题,原是不愿给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