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自己后续怎么睡着的。
在战战兢兢的情绪压迫下,竟睡得格外黑甜,无梦至天亮。
第二天,床头新娘早已不见踪影。
青黛将房间角角落落翻找一遍,没找出什么蛛丝马迹。连所谓卷轴,也无可寻觅。
昨晚一切就像梦一般,或许真是梦吧。
青黛自我劝慰道:常听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正因为白天捡到那幅画,心中牵挂着阴婚的事,所以晚上才做了相应的梦
这般解释,显得合情合理。
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一点。
唤丫鬟进来梳洗打扮,今日几位小姊妹要来家中做客,她这个东道主可不能误了时辰。
那日一同捡到图画的女伴唤作苏倾倾,与青黛年岁相仿,脾性相投。
两人相伴长大,自幼年便相互串门,此次做客也算作驾轻就熟。
倾倾除了自己过来,还带了几个小姊妹,并上青黛邀请的几个,约共七八个女孩子。
姑娘们聚集到一起,玉软花娇,莺啼燕啭,好不热闹。
和诗赋曲飞花令,玩到几乎忘却时间。
青黛见天色近晚,便提议她们住下来,倾倾也觉得没尽兴,极力附和,另派了小丫鬟回去通知家人。
晚上用过饭,倾倾神秘兮兮与众人道:“过会儿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大家回至厢房,才知晓所说的“好东西”是什么。
竟是唱戏用的道具!
除了戏服发饰,还有月琴、扇子、马鞭……样样俱全。
“这些东西,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借到的,就为这日和大家一起玩儿。你们玩归玩,声音可得小点儿,别闹得旁人知晓。”
这群小姑娘刚从惊讶新奇情绪中回过神,慌忙不迭地点头。
唱戏一行,于九流中属末等,自是为官家所不耻。若是被爹娘知晓她们玩这个,免不得一通重骂。
可是……这些瞧着真有趣!
她们早想做那梦中丽娘、马上桂英,体会别样人生。
派人在三重门外守着,屋内的姑娘们就扮上了。
她们不懂如何画脸谱,就随着性子乱涂,珠钗也不讲究主次序列,横七竖八乱戴。反正高兴就好,快活就好,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青黛刚换上戏服,点上胭脂,便觉水袖被人扯了一下。
她转头,见到一高挑美人。
美人乌鬓如云,黛眉檀口,厚重油彩也难盖殊色。
“姐姐你好漂亮!”
青黛由衷赞叹,心底生出欢喜。
美人长袖掩唇,含羞一笑。
引着青黛,一步一步往里间走去,烛火渐暗。绣着花鸟的屏风隔绝外间喧闹,亦将光线滤得更加昏暗暧昧。
忽然有书被放入手中,青黛看着摊开那页,上面写着戏词:
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深闺步步相随唱,也是夫妻样。
“写的真好,莫非姐姐想和我演这出?”
美人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更未出声,只示意她接着往下看。
青黛顺意瞧了下去:
从今世世相依傍,轮流作凤凰,颠倒偕鸾帐。
正看到这句,美人姐姐的手拨开云袖,轻轻握住她的手,纤细的指相互嵌入,掌心亦紧密贴合。
青黛感觉对方的手好冷,可自己却忍耐不住地脸红燥热起来。
虽说两人都是女子,可这样……有些过分亲密了,她和最好的闺友都没有这般牵过手。
而且,这词也很怪,什么凤凰依傍,什么颠倒鸾帐,她从前听都没听过,直臊得人脸热。
青黛想收回手,却发现对方握得好紧,怎么也扯不开。
抬头,有些无措地望向美人。
美人低头,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柔软的轻缓的不知名的香气飘散开。
青黛被彻底震住,瞬时魂飞天外!
她她她……她长这般大,头一次被人亲,还是个如此好看的姐姐。
过了好久,终于思绪回笼,定下神来。却发现身侧空无一人,手上触感也已消失。
屏风后,就只有她自己拿着一本书。
走到外间,倾倾她们还未停歇,见到青黛,笑着嗔怪:“刚才跑哪儿去了?我们这里正好差一人呢!”
青黛将房间环视一圈,“这儿……人都到齐了吗?会不会少人?”
那个姐姐在哪儿呢?
这里的女孩身量与她差不多,全不似那位姐姐比她高许多。
若姐姐在人群中,她必然能一眼认出。
“哪里少人了?一共七个,不信你数数。哦对了,方才少了个你,不过现在你也回来了。”
青黛将这里的人翻来覆去地数了好几遍,确实只有七个,仍有些不死心地问道:“真的只有七个吗?或许是你记错了?”
“我哪会记错?不信,我说名字给你对应一下,这里的人我可都认识!怎么?遇见第八个人了?怕是撞见鬼了吧!哪来第八个?”
青黛的心如坠冰窖,连带着浑身都有些发冷发颤。
是啊,遇见了。
美人姐姐……就是凭空出现的第八个“人”。
方才看她一副戏者装扮,便以为是这里的姊妹。虽瞧着眼生,却觉得可能是倾倾带来的人,未曾产生过怀疑。
谁料想……
作者有话要说: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深闺步步相随唱,也是夫妻样。从今世世相依傍,轮流作凤凰,颠倒偕鸾帐。——《怜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