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大清早有课时,学校总乱哄哄的。
各路车子齐上阵,摩托单车和电驴散落各处,热闹异常。
许舒言骑的是一辆粉色的公主车,此时正慢悠悠骑着往教学楼而去。
她速度不快,明显落了单。
新闻传播系的宿舍在理工大的犄角旮旯。她们每天往返的教室和宿舍,呈一条对角线。
这是理工大最远的一条路线。
在开学之初,芮禾和苏青就早早买了小电驴,许舒言跟不上她们的速度,一般都在后面。
那东西速度太快,她实在不敢骑,把不好方向又很难控制,她宁愿温吞地跟在后面。
今天,她一如既往,临到了大十字路口时,一辆跑车疾驰而过,过快速度带起一阵风,把她的裙角刮起。
她下意识用手遮住腿,目光落在了刚刚过去的车牌上。
是一辆蓝色的捷豹跑车,不多见的车型。
再拐过一个路口就到了教学楼,许舒言骑着,远远又看到了那辆蓝色跑车,径自停在了楼门口的小广场。
“这里不是不让停车吗。”
许舒言喃喃了一句。
既然停在路口,许舒言也没想里面是否有人。
前面就是车棚,许舒言将要过去之时,跑车左边驾驶位的车门骤然被打开。
许舒言紧急刹车,自行车稳稳停了下来。
此时车门距离自行车的车头仅有一小段距离。
许舒言如果再往前走一走,那是必撞无疑。
一个男孩从中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书,许舒言瞟了一眼,看到了经济管理几个红字。
看样子也是学生。
她倏然抬头,平静地看向他,没有吵也没有闹。
她在等对方道歉。
傅同泽倒是态度很好,声音温润,彬彬有礼,话里话外,道歉的意味明显,“对不起,下车我没看后视镜,没以为后面有人。”
说着,他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想看看是否碰到了许舒言。
“没事。”
许舒言的脚步带动着小车,向后退了一步,和他闪出一段安全距离。
似无声表达对他方才行为的不满。
傅同泽怔了怔神。和许舒言对上眼神时,一张疏离清冷的面庞映入眼帘。
这女生没有大吵大闹,甚至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愠怒。现下无意的行为,却让他感觉比刮了一耳光还难堪。
迅速地推车,锁车,拔下钥匙时许舒言头也没回,转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楼门口。
看着女孩的背影,傅同泽低头手指敲了敲车玻璃。
自嘲地嘴角一牵。
许舒言和上课的老师,前后脚进了教室。
她赶紧坐到芮禾身边,苏青低声问道:“我还以为你今天逃课了呢。”
“我这样生活单调的人,有什么事情能逃课呢。”
许舒言笑了一笑。
“你还真是踩点来,你快签到吧。”芮禾提醒道,“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别让王教授因为这个给你扣分。”
许舒言点点头,打开微信准备上课签到。
她的目光落在微信的第一条消息上,昨晚她发出的好友申请已经通过了。
在她的自我介绍下,躺着一句没感情色彩的通知。
——周天九点在景莲海底世界四号馆集合。
冷冰冰的,没的温度。对比许舒言的欢脱明快,这句回复显得不近人情。
许舒言记下了。
她没立刻关闭页面,而是随意地划着。
不经意间许舒言就点进了朋友圈。
这人的朋友圈内空空如也,唯一显示的,是背景页面上一望无垠的深海。
除此之外,没任何有用的信息。
许舒言也没多想,随手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听课。
陈序临推开宿舍门,看看手表还不到七点。
一整个宿舍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听到床下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沈渊明以为又是学生会检查内务,他挣扎着坐起来,张口就要开始:“周六还要查卫生,你们他妈……”
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沈渊明第一眼就看到了陈序临,他从床上下来,眼睛瞪着陈序临的头,怔住了。
陈序临把头发剃短了,极短的发茬贴着头皮。
几丝水滴混迹在细密的黑色里,像刚淋过雨。
凡是海大的半军管专业,男生一律不许留头发。这是铁律,是无法违抗的命令。
但并不是每个人留寸头都能看。
经得住考验的,陈序临算一个。
“序临。”沈渊明看着陈序临剃地锃短的头发,忍不住想上手去摸,“别人剃了都是自由劳改犯,你这妥妥的,平头潘安转世。要不然说寸头就是检验帅哥的标准,我……”
说着,沈渊明上手就要去摸,被陈序临一把抓住了手反剪在后,痛的他直求饶,陈序临轻笑一声,“摸你自己的去。”
沈渊明下意识把手放到了头顶,还没摸到,就发现无形间听从了陈序临的安排,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换了个方向,拿了瓶饮料扔给陈序临,“你今天怎么想到回宿舍了。”
“回来拿点材料。”
陈序临拉开抽屉,里面整理地整整齐齐,附带一句,“今天团有个活动。”
“你带的那个?”沈渊明想了想,对陈序临竖了个V的手势,“大一就带社团,也就你了。”
这个社团,是一个大三的学长临时交给陈序临的。
起初他本不想带,不知怎的后来又同意了。
况且大一新生带社团根本不够资格,几个学长连哄带骗,甚至发动了老师游说,非要让陈序临接手。
重要的事情还是交给陈序临稳妥。
许舒言赶到公交车站的时候,恰好看到一辆车刚走。
她叹了口气,看到此时依旧人流拥挤的公交车站,揉了揉太阳穴。
周六恰好是学生都想去市里的日子,活动又偏挑了这个时间。
好在这班公交可以直达,她只需要遭一次罪就够了。
没过多长时间,远远的,许舒言仿若看到了新一班车的影子,与此同时人潮开始活跃起来,许舒言立马被挤在中间。
“不要挤呀。”
她的声音淹没在人堆里,没人听她的。
许舒言被推来搡去,想着如果这班再挤不上一定会迟到,她在人群的外围把住门口的扶手。
忽然间,她感受到脚背一阵痛感袭来,隐约像被锐物扎到。
不知是哪个女生的高跟鞋鞋跟。
感觉还在蔓延,以更深更为刺痛的感官持续着。
她竟然硬生生挤上了车。
颠簸了一路,到终点站下车之时,许舒言就没那么好过了。
她走路有点一瘸一拐。
没找出是谁踩了她,不然她非要让那人把她扶到目的地。
许舒言找了个石凳坐下,想着自己平素是热爱动物,从不往海里乱扔果皮纸屑的好好姑娘。
今天不知得罪了哪位海神,怎么会如此倒霉。
她见旁边无人,把脚从鞋子里抽出来。继而警惕地望了望。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即使像她这样好看的女孩脱鞋,那也是会惹人烦的。
她的眼神溜了一圈,还在庆幸四下的人无多的时候。
她却偏巧和陈序临的眼神撞了个满怀。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像在此处等人的样子,两条长腿无处安放般,大大剌剌地伸着。
现在,他疑惑的眼神正正地,投向许舒言的脚。
许舒言下意识地把脚伸进了鞋里,伤口与鞋面触碰的瞬间,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上帝啊,如果要惩罚她,请让她写不完稿子,做不完报道,体育课挂科或者是……别的,而不是让她在陈序临面前。
伸出脚来……
在她脑子胡思乱想之际。
她看到了一双黑黄相间的鞋子出现在面前。
“脚怎么了?”
男生的声音极冷,又沉。如风霜雨雪坠落后遗留的寒气。
她抬起头,与陈序临的眸子直直对上。
而后看他蹲下身来。
“还能走吗?”
许舒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只能说是,还能勉强走路吧。
陈序临思忖了片刻。
许舒言知道自己给他造成了困扰,她不想让陈序临为难,或者如果现在他要把她抱起来,她会更加的难为情。
“我没关系,你不用管我。”许舒言急忙解释。
陈序临动作慢悠,把手里的短柄伞拉长了,递到了许舒言手里。
“给。”
许舒言怔住了。
这,什么意思,给她一根拐棍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许舒言:好家伙,敢情我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你能抱我。
陈序临:啧,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