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在即,容仪去了愿宁阁,最后同朱苓毓喝了一夜酒。
她虽什么都没说,可敏感的时间,敏感的人事,让朱苓毓也猜到了一星半点。
两人今夜只为醉一场,不拿酒盏,一人抱着一小壶说说笑笑,豪迈至极。
愿宁阁的下人见世子妃来了,都懂事的退了下去。
容仪看着她这一隅之地,说道:“以前怜你被关在此处,再无自由,现在看来,你比我们任何人都自由,在这里,虽行动不便,至少安宁。”
朱苓毓笑说:“可千万别为我打抱不平,时至今日,我都觉得,现在的日子都是我偷来的,我喜欢这样的日子,无忧自在,许多事情不需要我去想,也不需要我去担心,我唯一要发愁的,就是今晚吃什么,明天吃什么……”
容仪笑了笑,与她碰杯,仰头喝了一口,酒精刺激了她一下,摆了摆头,轻笑一声,说:“以后,我也会有这样的日子的。”
朱苓毓转头看她,就着月光,微风,还有夏夜清凉,她只穿了一身薄纱,发髻散开,披在身后,只一根碧绿色的带子将发挽起,以做归拢。
她侧颜优越,在这清冷的月光下,衬得她皮肤分外白皙,山根挺翘,一张粉唇未点脂粉,已然粉嫩。
看着这样的她,若是不熟她的人,谁又能想到,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呢?上天优待美人,尤其优待傅容仪。
“以前还是公主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长得美,美的像山鬼,像月仙,她们是没瞧见你,在我心中,月下仙人应当是如你这般,清冷时是真清冷,美得让人不敢亵渎。”
容仪脸颊微红,听她恭维的话笑了一下:“你这么说话,我会以为你是有事求我。”
朱苓毓抿了抿嘴,喝了口酒水,看向天上的散星,说:“我都是你院里的人了,我要什么你会不给?还需要我求呢。”
“你这话真是……肉麻。”容仪笑说。
朱苓毓说:“你今天晚上突然到我这儿来和我喝酒,总不能是心血来潮吧?我知道你的为人,可今天看着你,总觉得心中不安,想多问你一句,是为何事。”
容仪笑意微敛,鸦睫埋下一层阴影,微咽喉咙酒水,才说:“今夜过后,想是许久都不能来见你了。”
“为何?”
“家里出了点儿事儿。需要我出去一趟,再多的,就不能和你说了。”
朱苓毓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你们王府人口虽少,事情却繁杂,你不愿说,我也不多问你,只是看你这反应,这次出去不会是件小事,你会平安回来吧?”最后一句,她试探地问,小心地问,心里那点儿担忧,全都浮于表面了。
容仪说:“想骗骗你,也安慰自己,但我也不知道,这一去何时能回,几人能回,不过你放心,你终归是招懿院的人,我在不在,他们对你都是一样的。”
朱苓毓蹙眉:“谁担心这个了?这么大个王府,我总归是能吃饱,穿好的,我是问你,我想知道你……罢了,就算我知道又能如何?我如今身份敏感,也不能跟着你出去,你这个人有些时候总是心慈手软,你知不知道,你的慈悲对有些人来说,不过是反伤你的利器罢了,你……”
容仪转过头来,笑容平淡,她说:“不会了,这一次,我不会心慈手软了。”
朱苓毓的话尽数咽下,看着她微醺的模样,还有说此话时冷淡的态度,一时被噎住了。
“你说的不错,有些时候,给别人留余地,就是在伤害自己,不是所有人都配我的心软。”
朱苓毓叹了一声,说:“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什么都不如你自己重要,你心思重,不愿与我说也就罢了,可这次你出去,身边带着的人,必然是要对你忠心,绝不可能背叛你……你不要觉得我话多,经历了我这些事,多一个心眼儿总是没错的,出门在外,防不胜防,不仅要防外人,身边的人也一定要防着。”
容仪含笑看着她,说:“我明白,我都明白,喝酒吧,不说这些了,听着心里难受。”
这一夜,知醉方归。
临走之前,朱苓毓摇摇晃晃的从自己屋中抱了一只盒子出来,拿出一支凤头钗给容仪。
虽然喝的大了,但她头脑暂时还是清醒的。
“这个你收好,随身带着。钗尾精致,或可助你。”
……
离开的那一天,大雨倾盆,容仪站在屋檐下,看着雨不要命的下,神色平静。
白婆婆蹙着眉头,问:“下这么大的雨,在路上也不安全,不如再缓两日走吧,等天晴了,地面干燥,才好走路呀。”
容仪摇摇头:“已经拖不得了,再拖下去都是浪费时间罢了,一切都收拾妥当,要走,现在就要走,多拖一日,我的心就多煎熬一日。”
白婆婆看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
阿满又换了男装,将自己带走的东西放在了世子妃的马车里。
她还给了容仪两个小小的烟雾弹,容仪拿在手里看着,一旁的阮初音说:“这是烟雾弹,若遇到危险,需要夺命跑路的时候,将这个一丢,模糊的视线就可以跑了。”
容仪将其收拢在袋子里,意识回笼。
大雨连下了两天,路上确实不好走,等行到溪边的时候,借着溪水,将马儿和马车上的污泥洗了干净。
容仪坐在一边的石墩上,喝了口清泉水,借着大树阴凉,长长的叹了口气。
余贞拧了干净的帕子给她擦脸,容仪谢过,说:“这样热的天,真是熬人呐。”
出行在外,自然不比在家舒服。
余贞点点头,说:“这两日暑气太重,见您整日都昏昏欲睡,心里怕极了,怕您中了暑气,这路上又实在简陋,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容仪怔愣片刻,随后说:“是啊,地方简陋,将军他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甚至要去更远的地方,更偏僻的地方,这些官道都是修建好了的,他们要去的地方,只会苦千倍万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