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几日的心,在今日得到这样一番消息后变得宽阔起来,容仪带着孩子们去荣华院请安。
见长公主气色不错,这心就放下来了,一旁画柳端了茶来,笑说:“这次进宫去,太后娘娘赏了这道新茶来,名叫四明十二雷,殿下说味道好,要给您尝尝。”
容仪抿了一口,细细品味,确实香高持久,滋味甘醇,便说:“这茶不错,名字也…竟不知是什么典故?”
画柳愣了一下,随后尴尬一笑,说:“这……茶类众多,名字也不一,奴婢蠢笨,还不知这茶名由来。”
容仪笑了笑,放下杯盏,说道:“瞧你,孟国地大物博,这些地方上贡来的茶,也不少了,哪能一一具知。”
画柳笑了笑,也道:“大概就是茶的产地吧,如君山银针之类的。”
容仪笑了笑,转头看向长公主,道:“今日见您,气色越发的好了。”
孟思敏淡淡笑着,说:“新春已至,自然喜气洋洋。”
说罢,又道:“前不久接到了封信,一直未声张,怕是再过不久,阿轶和如意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有如意帮你管着家,你也能轻松些。”
容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说:“他们回去这么久,早该回来了,等如意回来,我肩上这半副担子就要交给她了。”
孟思敏看了容仪一眼,说:“如意这个孩子,年纪轻,经事少,你身为她的大嫂,在这方面免不得的,要多费心力教教她,若是靠她自己摸索,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见到效果。”
容仪抿了抿唇,说了句公道话:“她是个心好的,先前与她相处,她办事说话样样周全,想事情也周到,不需我去教什么,她也定然是一心放在王府,为王府着想,今后不管您有什么打算,我与如意都会联手,好生的过日子,打理王府。”
孟思敏笑了笑,一只手撑着额头,话语却锐利了起来:“妯娌之间和睦,本是好事,可你也该自晓身份,你与她不同,你是王府的世子妃,将来王府的一切都是由你怎么说就这么算的,上敬父母,下教子女,亲戚朋友之间的往来,还有兄弟之间如何相处,都是你须得好好考虑的事,而如意也应当恪守本分,在你身边辅助你。”
容仪听得心里一怔,愣愣的看了她许久。
这种话谁都有可能和她说,长家的傅家的,可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同她开口说这些话的,竟是长公主。
她是阿轶的生母,如意才是她的亲儿媳,人之常情,她这心本该是偏向二房的,如今,她就自己说这番话,其中深意,容仪不能不多想。
孟思敏知道她在愣什么,却然,若是再早个几年,这番话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说,也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姜舜骁那么顺当的坐上世子爷的位置,现在,许是人老了,心也老了,看得清子孙后辈的心意,过去那些愤恨慢慢的就放下了。
纲常伦理,嫡庶尊卑,这些若是乱了套,一个家族又谈何长久呢?
她很是清楚,自己的儿子虽为嫡出,却非嫡长,他上头有一个嫡长兄,这世子的位置轮不到他去坐,当年如何争抢也都是为了那一口气,顺不下来,抹不干净。
钟鸣鼎食的家族,世代承袭,立嫡立长,重贤德,很早之前,孟思敏就知道,即便当初自己心有不甘,也无法动摇姜家嫡长子的位置,论功绩他远胜阿轶,他无过错,又得宠爱,是世子爷的不二人选,当初,顾及着自己的脸面,再加上那个时候,姜益民确实不成样子,无论如何,他迎娶了皇室长公主,就应当以诚相待,可偏偏他后院那些莺莺燕燕,实在令人厌烦,世子爷的位子一直悬空,与这些也有关系。
那些在时间的消磨之下,在孩子们都长大了以后,慢慢的都会烟消云散,世子之位总是有能干的人得,若是忘了体统尊卑,那若大的家族,不就乱了套吗?
平心而论,她算不上一个好的后母,也确实曾经用心不纯,可说到底,她从未想过真正的去伤害别人。
世家宗妇,当恪尽职守,一碗水端平,于私心她当然是更疼爱自己的孩儿,可疼爱归疼爱,她不会忘了自己的责任,更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害做出蒙羞之事来。
她是皇室长公主,她若真想夺权,想让自己的儿女过得更好,更顺畅,自然是有这个本领的,一切取决于她是否愿意。
两个儿媳,谁能撑起这个家,谁能做好当家的主母,她心里是有一本账的,绝不会推不该推的人上位,那将祸患无穷。
是以,她毫不避讳的说:“你应当感谢你自己,这些年有所长进,若你还是当初那样,唯唯诺诺,不思进取,在你手边的东西你都不敢去拿,那本宫就真要考量考量,你是否能做世子妃,将来是否能做当家主母。”
古有天子杀媳,绝子情缘,这种决绝的做法,现在也不是没有,可到底失了人道。
要逼迫上位者更进一步,所要下的功夫可不小,这并非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促成的事。
容仪忙说:“容仪都知道,多亏这些年殿下悉心教导,否则,容仪绝对没有今日。”
孟思敏摆了摆手,说:“你这功劳本宫也不接,到底是可塑之才,在你身上本宫下的功夫不深,你能成长至今,都是你的本事。”
这些话并不是恭维,能不能教出一个有用之人来,能有多有用,端看这个人是不是个好苗子,若真遇上了那等愚钝之人,便是将毕生的心血倾注,也终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闲话片刻,又道昨日。
孟思敏说:“从前是本宫太闭塞了,我有慈爱的母亲,有坐拥天下的皇兄,亦有能干的儿子,何时何地都不当丧了底气,这些年,忍够了,苦也吃够了,细细想来,许多时候都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才过成了今日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