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毫无悬念地把这殿内的空气冻结了,众人除了惊讶,更多的还是恐慌。
恢宏而又气魄的易生殿,似是禁不起这噩耗的摧残,瞬间陷入了死寂!
倘若子衿死里逃生,那么无疑是放走了一个死而复生的寒尸血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整个终南山派都可能会面临灭顶之灾!
公孙衍也被这出奇的寂静吓得似是失了魂魄,他呆愣在原地,拱手看着三纲,不知该如何接话。
片刻之后,墨染上仙压低了声音,再次问道:“尸体什么时候不见的?”
公孙衍低声一叹,“弟子也不知,只是刚才路过蛆疾坑的时候,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你可曾看清?”墨染上仙的脸上泛起一抹疑惑之色,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公孙衍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了坚定的神色,“千真万确!弟子反复求证了好多次,才赶来禀报的。”
“哦?”
“死了还能凭空消失?”墨染上仙脸色更加难看了。
而四周,众弟子依旧呆若木鸡。
那天晚上,子衿发疯似的大开杀戒,他们是亲眼目睹的。最令他们感到可怕的是,他居然连待他最好的少康师兄都痛下杀手!
少康师兄胸膛破开一个大洞,嘴里喷吐出一团血雾的那一刻,成了其他众弟子心里抹不掉的阴影。
为了处理好终南山接下来事务,墨染上仙破格收公孙衍为弟子。微醺自从那天晚上在伏仙洞外被热浪灼晕,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至今未醒。
一下子出了这么多大事,终南山上下肯定都是手忙脚乱的。目前还有一件特别棘手的事情迫在眉睫:苏掩勾结魔界的事。
可是,墨染上仙派去商洛城打探消息的两批弟子,都相继回来了,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苏掩确实是商洛城的少城主,可自从去终南山以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苏掩既然没有逃回商洛城,那么他究竟去哪儿了呢?
子衿的突然消失与他有关系吗?
这一个个接踵而来的问题,使得整个终南山派的人都颇于身体和精神的疲惫。
特别是墨染上仙,同时痛失两个徒儿,这让他有些厌倦了处理终南山派的任何事务。他的额头也明显平添了许多皱纹……
场面僵持了很久,墨染上仙终于抬头看向公孙衍,吩咐道:“这件事你带领几个师兄弟去彻查一下,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公孙衍沉声道:“是!弟子这就去。”说着便匆匆走出了殿外。
原地,三纲仍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说是彻查,其实他们心里都有数,一旦子衿的尸体离开终南山的地界,那便是永远查无可查。
这六界太大了,终南山派又一直属于闭目塞听的状态,外界也没有其他弟子分散,因此关于外界的一切事务,自然是知之甚少。
最令他们感到诧异的是:子衿在伏仙洞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突然间变得这么强?
他出手的时候明显是九重天的修为,绝不仅仅是寒尸血冥发作,可具体是因为什么,也是无从查起。
……
……
人界,大周朝,商洛城。
城主府地宫内,一张黑漆榻板,榻板上躺着一个白袍少年,榻板后头摆着几个酒坛子,蒙在坛口的红绸上已经洒满了灰尘,瞧着似乎有些年头,隔着老远就能嗅到酒香。
地宫内终年暗无天日,漆黑一片,偶尔还从破败的门缝里透出一丝寒意。
也不知是何时,地宫内的长长甬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不大却似地震般把这地宫踏得摇摇欲坠。
兴许是地宫太过于寂静的缘故,普通的脚步声在这地宫里,竟会产生如此震撼的效果。
躺在榻板上昏迷多日的白袍少年,也被这脚步声惊醒。
他猛然起身的时候,脊椎却被那僵硬的榻板磕得咔咔作响,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肘关节,只觉得浑身酸痛。
他强忍着疼痛翻身坐到榻板上,想要活动活动筋骨时,却发现额头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而他却懒得伸手去擦,因为此刻出的全是虚汗,他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虚脱。
大慨半炷香的工夫,白袍少年便清晰地感觉到那急促的脚步声,似是已经停在了门口,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
终于,那破败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伴随着吱吱的声响,白袍少年四周角落的宫灯突然亮起。
宫灯亮起的那一刻,坐在榻板上的白袍少年,下意识地伸手遮住了自己眉头,瞳孔在那光的刺激下,也微微紧缩了起来。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绿袍少年,在明亮的宫灯照射下显得格外地清晰可辨。
白袍少年闻声望去,下一刻,他呆愣住了,随即便脱口而出。
“苏掩?”
不过,下一秒他又恢复了理智,仔细打量了一番迎面走来的绿袍少年,心里泛起一连串疑虑:“苏掩?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终于,苏掩加快了脚步,他走到榻板前,冷哼了两声,然后叹息道:“啧啧啧,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墨染上仙关门弟子,子衿少主嘛!”
“少主”二字拖得特别长。言语间,讽刺,嫉妒,调侃,挖苦皆有。
没等子衿开口,苏掩又接着嘲讽道:“我真搞不清楚,你哪点比我强了?同样是少主身份,凭什么你就是墨染上仙的关门弟子?”
“你……”子衿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喉咙似被针扎了一下。
苏掩随即斜瞅了他一眼,目露凶光,“我哪里都比你强!”
语落,苏掩身上传来阵阵咔咔声,似骨骼断裂,再看向他时,只见他的拳头已经崩得通红,满脸狰狞之色。
此刻,子衿似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可他却连与苏掩争论的力气都没有,喉咙拼命耸动,却几乎没有声音。
见此情景,苏掩冷冷道:“你喉咙上的伤,就是你师傅亲自用指天剑给你补的吧?”
子衿默然不语,神色却更加深沉。
“好一个一剑封喉,几乎看不出痕迹!”
苏掩接着冷冷道:“要不是我把你从蛆疾坑里救出来,你早就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这就是你拜的好师傅?”
子衿终于说出了声音,“是你陷害的我?”声音极低,基本上是用哼出来的,可在这寂静的地宫里却勉强能听清。
“没错,公孙弘是我杀的!”
苏掩凶狠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冷光,一字一顿道:“可,我也救了你!”
“算是扯平了!”苏掩没有这么说,可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了这个意思。
子衿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想挣扎着站起来跟苏掩拼命,可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他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苏掩。
苏掩却是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着一些闲杂琐事。
就在这时,常仙子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你现在灵根已断,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暂时妥协,借助这棵大树慢慢修复慧根再说。”
闻听此言,子衿便放弃了挣扎。
他被墨染上仙一剑封喉,灵根也被指天剑的剑气割裂。灵根乃是修行者修炼的根基,没了灵根修为自然全废,就好比人的丹田,是灵气孕育的道场。
苏掩自然是听不到常仙子的声音的,他不经意间瞟了子衿一眼,发现他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发出阵阵叹息。
子衿听到苏掩不再说话,便缓缓抬起了头,他木讷地凝视着面前这个曾经,毫无欲求的纨绔子弟,现在却变成这般模样,不禁悲从心中起。
“怎么,很意外吧?”苏掩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冷笑道:“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成这样?”
子衿没有说话,只是转移了目光。
“呵,这有什么想不开的?”苏掩冷冷道:“我本来就是混进终南的魔界奸细!”
说到这里,他看向子衿,目光透出一丝诡异,“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卫夏也是我身边的一条狗。”
语落,他便哈哈大笑着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你好好在这待着恢复灵根吧,这里很安全,等你恢复了,咱俩做一笔交易。”
话音刚落地,他便头也不回地朝地宫的甬道踏去。脚步声依旧很大,震得子衿身后酒坛上的灰尘摇摇晃晃地坠落到地上。
此刻,子衿已经心性大乱,他哪里还听得进苏掩的话。
“卫夏?”子衿的心里波涛汹涌,“她怎么可能是魔界奸细,还要陷害我呢?”
就在这时,常仙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没错,她也是魔界奸细!”
闻言,子衿突然暴怒道:“常仙子,你究竟是何方妖神?为何也要害我?”
“不,我不是妖神,我是六界中最善良的仙子!”
常仙子冷冷道:“我也不会害你,我只会帮助你,让你变得更强,强到没有对手!”
“可是我听了你的话,还没突破九重天就丧失了心性!”
子衿愤恨道:“我还杀死了我的师兄,我现在永远成了终南山派的罪人,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那是你自己太过心急!”常仙子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指责,“为了救你,还把我自己也搭进去了,我现在被困在你的身体里,修为尽失。”
“你在我的身体里?”子衿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然呢?”常仙子冷声道:“我怎么跟你说话?”
子衿一脸茫然!
突然,子衿似是想到什么,他使出浑身的劲猛然站了起来,然后疯狂地摸索着全身,好像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喂,小子,你找什么呢?”常仙子的声音明显有些沙哑,“别找了,我在你的丹田里,目前出不来!”
“不是,寻觅呢?”子衿焦急道:“我是在找寻觅。”
“寻觅?”常仙子冷笑道:“原来你在找那条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