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监狱被围在正面大约有二百五十米,侧面大约有七百米的阴森森的高墙之中。监狱的正门开在西面,因眼下这里正在改建,进出便移到北门,因此,西正门被死死关住。门上坠了一把黑沉沉的大铁锁。
从监狱的正面望去,有一条排列着小学校、中学校、明星学院的街道,因此它被取名为学院街。
作为临时大门使用的北门正对着这条街道。
十一月初的早晨,冰冷的雨水淋着监狱灰褐色的围墙,柳枝无力地垂着,雨水顺着柳条不停地往下滴。
在学院街和监狱的围墙的不远处,是北门前才开辟出来不久的细长条状的停车场,那上而铺着一层沙子。
停车场内停着几台汽车,这些车里收音机的音量调得很高,那里面坐的都是暴力团成员。
上午九时,他们跳下车来朝北门拥去,厚重的铁门被打开了,里面的看守送出三、四个拿着手提旅行包和小型旅行提包的汉子,他们的头发都不长,虽然在出监狱前几个月就允许留头发了,但他们现在仍然还都是小平头。
穿黑西服的男人们在出狱者中寻找着各自要接的对象。
“老兄,辛苦了!”
“社长在等着你哪,快走吧……”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拥着身不由己的出狱者朝停着的车走去。
最后北门前只剩下一个人,他面容粗糙,体型看上去象个重量级拳击运动员,年龄约在三十二、三岁。
“北川君,好好干吧,再不要到这个地方来了。”
当班的看守对着他那宽阔的后背大声说道。
“承该你关照。”
说完,这男人动了一下嘴唇,笑了。他想,要是我告诉他我的真名不叫北川守,他将会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孔呢?想到这里,他眼角又不免浮起了一丝笑意。
停车场里的车排着烟雾,扬着沙灰,一辆接一辆地开走了。
北川在这里被关了三年。他转过身来,冷漠地望着监狱灰色的围墙,狠狠地把路上的石子向它踢去……
走了一会儿,北川来到学院街与监狱正前方的道路交界处,然后向左拐了去。街上的翻斗车和卡车不停地往来飞奔,弄得尘土飞扬。
监狱正而围墙外种着潘木丛,专用铁路钢轨从道路中横穿而过,侧面是正在改建中的西正门。
公路右边,下河原线的对面,东芝车辆厂构成了一条街,北府中火车站就在东芝工厂的入口处。
北川用雨衣袖子擦着从头上流下的水滴,走进了北府中火车站,车站上到处是烟头以及口香糖的包装纸,也许是上班的工人扔的吧。
在火车站小卖部,他买了五盒香烟,刚才监狱发还给他的钱包里有五万日元,这就是他的全部财产,其中有几千日元还是他在监狱中干活挣的。
他把香烟叼在嘴上,正准备用服务火柴点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装在西装口袋里的气体打火机,不过,这已是三年前灌的气了,能否打燃他心中没底,掏出来一试,银色的打火机立刻冒出了蓝色的火焰,这使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欣慰。
他向着甲州道方向走去,将拇指和食指夹着香烟尽量用手掌遮着,贪婪不停地猛吸,他这样做并不是怕香烟披雨淋湿了,而是在三年的牢狱生活中常有的戒备心理所形成的一种习惯。
跟服刑时检来变了色的烟头用纸裹着抽时不一样,今天抽的烟使人感到特别的柔和,尼古丁很快被深深地吸入肺部,使全身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呼出的气也特别的轻快舒适。
一辆空着的出租车驶过来,他扔掉烟头,吹起尖历的口哨,叫住了出租车。
这辆出租车是一辆新型车,是他入狱以后才出的新产品,不过,对于在监狱中取得汽油车二级修配技师的他来说,这种车也并不是没见过。
出租车停下以后他坐了进去,开车的是位年轻人。
“去哪儿?”年轻人板着脸问。
“去新宿,把暖气打开,我要把衣服烤干。”他说着,又点燃了第二支烟。
“不是开玩笑吧,暧气打开玻璃窗上会起水雾,没办法,请原谅。”
年轻司机一边发动着汽车,一边哼了一声。
“好久没乘出租车了,比乘公共汽车舒服多了。”
象是在发牢骚,声音冰冷、吓人。
“嗯……?那么说……”
司机开始紧张起来了。
“最近市场情况怎样?”
“还是老样子,无论怎样赚钱也还是赶不上。”
“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但愿你不会出车祸死去。”
“对不起,因跑了一个通宵,心里有些焦躁,刚才……那你就暧和一下吧。”
司机用手背揩去鼻子下面冒出来的汗水,并顺手打开了暧气开关。
发动机沉闷地呻吟着,开始吹出了阵阵暧风。
出租车迅速穿过横断公路的美国空军司令部的专用铁道线。公路右边的日本制钢大工厂象是一座寒假之中的大学校园,冷冷清清的。
出租车汇入拥挤的甲州街道,向左拐去,再过一会儿就到调布小路了。在路面宽阔、笔直的公路上,一般的汽车都会加速行驶。北川乘坐的出租车速度计也从八十上升一百左右,由于开着暧气,后窗上起了一层水雾,外面的风不断地从玻璃旁边的缝隙和换气装置灌进车内。
他好久没享受到这种车速了,这使他有些沉醉,也使他想起了三年前的失败,不由得神经质地歪了一下嘴脣。
他的真名叫羽山贵次,北川守是他六年前在横滨真金町串通户籍从一个因肺病死了的男人那里买的名字。
羽山得到北川这个新名以后,决心和自己的过去一刀两断,为了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他加入了自卫队。
冒名北川的羽山接受了艰苦的训练,整个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锻炼。暴力团瞅准了羽山的善良性格,曾残酷地利用了他,后来暴力团终于没有追到自卫队来,羽山以北川之名取得了驾驶执照。
但命运之种对羽山是绝对冷酷的。入伍两年以后,由于射击技术超群,羽山得到了陆上自卫队富士学校教官的提拔,被派去负责野战空降部队的射击训练。在教小队速射技术时,一名队员发生了不幸的突发性事故,一粒子弹打穿了远离射击场的富士火团地的一名妇女的脑袋。作为负责人,理所当然地,羽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他被作退职处理,忍痛离开了自卫队。
羽山自己从内心里也感到自责、负疚,他放弃了热闹的城市生活,来到飞弹深山水库工地开推土机,想就此了却残生,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
可是命运之神偏偏不让羽山安静地生活,建设公司的甘油炸药保管员因塌方而死之的时候,羽山说自己也有保管炸药的许可证,当然这是他在自卫队时以北川名义取得的。便接替了甘油炸药保管员的工作。
羽山冒名北川,作为临时雇员驾驶推土机的那家公司,其实是一家大公司下面的分公司,资金来源于暴力团。
羽山作为炸药保管员正式加入了这家公司,工资是推土机驾驶员的三倍。
高薪的理由很快就弄明白了,公司作为工程用的炸药在暗中输送给暴力组织,给高薪是为了堵他的嘴。
羽山以对帐的方式抗议把炸药供给暴力团使用,但他面对的是十几个暴力团成员,他们人多势众不说,手里还拿手枪。结果羽山被揍得死去活来,最后,还逼着他再次加入了他所厌恨的暴力组织。
无奈,羽山开始破罐子破摔,并且把自已的才能用在了犯罪方面。重新回到城市的羽山到处流浪,和同伙一起盗窃保险柜,他仍然用北川的名名,为的是避免自己被逮住判刑而连累亲诚。
如同三年前一样,他又成功了。和另外两个暴力团的人一起,在涉谷松涛町成功地盗窃了一位银行家的保险柜,得手近三千万日元的现金,然后便驾着美洲虎轿车逃到衫并大宫前,三人隐居在一间事先租好的房子里,不敢露面。虽然到手一大笔现款,但羽山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兴奋。
另外两个人,一个叫本间,一个叫望月,他俩都比羽山大十来岁,说起撬保险柜,他们都是羽山的前辈,但是即使是对他们来说,一次到手三千万现金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们不但搞到了巨欽,还搞到了陈年苏格兰戚士忌。在车上,他俩狂饮着偷来的威士忌,渐渐失去了冷静,进入了危险的疯狂状态,还逼着驾车的羽山也喝。
“快开吧,让车子飞起来!直到发动机燃烧起来!”
木间和望月大喊大叫,早晨四点钟的甲州道来往车辆不多,临街执勤的交通警察也在打盹。
羽山一咬牙,挂上了笫三档,美洲虎轿车飞奔起来,时速达到了一百五十公里,风压很吓人。
“就象这样,再快,快一些!”
望月的咆哮声不亚于发动机的轰鸣。
前方一百米大原交叉点出现了黄色信号,羽山急忙用右脚猛踩刹车,速度一下减到了一百公里,传动装置回到了空档。羽山用脚跟踏着刹车,脚尖踏着加速器,发动机空转,传动装置落到了第三档,齿轮象切干酪一样被顺进了第三档。
发动机和刹车悲鸣着,“美洲虎”象被巨人抓住了后颈毛,速度急速地降了下来。羽山继续用脚后跟和脚尖使离合器不断换档,终于在交叉点前面把车停了下来。
如果只是简单地踩刹车,要在这样短的距离内将车停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羽山为自己高超的驾驶技术而陶醉。车子在交叉点向右拐,驶上了水道公路。在水道公路上,羽山一会儿驾车狂奔,一会儿又急速减速。高速行驶时,发动机每分钟转到了三千转,他一边滑动离合器,一边猛踩加速器,一瞬间,离合器和轮胎都发出了一股烧焦的糊味,车子象箭一样向前射去。
当狂奔的车子急速停下来的时候,后座上的两个家伙身体虽然失去了平衡,但他们仍然唆使羽山继续狂奔。
羽山乘兴驾车狂奔,在车子快到高井户警署前面的交叉点时,警署前面停了两辆巡逻车。两台巡逻车闪着红灯,响着警铃冲了出来。巡逻车是在接到各交通要道的交通警的报告,说有一辆美州虎轿车超速行驶后埋伏在这里的,巡逻车上传出了警察的咒骂声。
两台巡逻车并排堵在狭窄的水道公路上。羽山把车速从一百三十公里猛降到九十公里,然后猛向右边公路打方向盘,不是成直角,而是V字形锐角转了过去。
轮胎和发动机同时发出刺耳的悲鸣,由于离心力的作用,车体向外侧严重倾斜,内轮被悬了起来,车体的重量大部份压到了外侧前轮上。
即使这样,羽山还是计算了转弯的角度,坐在后排的两个敲击着车门,羽山想,要是在这种场合下能够从笨重的巡逻车眼皮底下逃掉,无疑是一种快乐。
但是由于过热,外侧前轮突然爆裂,“美洲虎”失去了控制,象陀螺一样旋转起来,横倒在公路上。
由于车速太快,横倒以后还滑出了三十米,撞断一根电线竿以后才停下来。由于摩擦,汽车冒出了火花。
望月从破碎的车门甩了出来,颈椎骨刺破了颈项皮肤露在外面。本间的脑袋从车前窗冒出,锯齿形的玻璃割断了他的颈动脉,两人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死了。
羽山被缓冲扳压断了三根助骨,还没有失去知觉,他想再也不干这种失去理智的蠢事了。
羽山在接受审判时仍然用的是北川这个名字,因为户口簿上没有头像和指纹,羽山这个真名字便没有被发现,“北川”接受了判决。其实其正的北川早已死之。
羽山为了把自己的刑期判在最轻的三年之内,聘请了超一流的律师,当然,他不得不将自已以前挣的钱全部拿给律师……
过了调布小路,来到了乌山小路入口的隘口处,一会儿,出租车被前面的一辆租车俱乐部的雪佛莱汽车挡住了。车上坐着一位穿着漂亮毛衣的青年,青年不时将车停下,跟在车内的一个似女招待非女招待,似流氓非流氓的女人接吻。
“先生,不头疼吗?”
出租车司机说着,眼睛闪着光,一刻不停地盯着前面的雪雷佛莱汽车。
“啊,是头疼,那么长时间把女人抱住。”羽山舐了一下干燥的嘴唇。
“近来世道变了,有钱的家伙非阿飞什么的不玩。”
“有钱嘛。”
羽山说着挂上了窗帘。
司机好象考虑了一会儿,把头转向后面说道:“只要有二万日元就可以玩。”
“我出二万元。”
“如果决定了的话,好事就要趁早,从早晨开始玩不好吗?”
“场所呢?”
“四谷的有些个地方不错,二万元玩三个小时,除此之外,饮食只付实际费用。”
“明白了,那在前面的屉冢交叉点向左拐吧,我顺便要去个地方。”
前面雪佛莱车里的一对鸳鸯一直不停地接吻,要是在晚上,一定会把裙子和裤子弄脏吧。
进入乌山小路,车流开始快起来,出租车擦着雪佛莱开了过去。
环状七号和羽山被捕前相比已经变了样,出租车在屉冢交通岗前面左转以后再往前开。司机问:“到哪儿?”
“到中野区,马上就到了,左边有一个叫太阳发动机修理厂的地方便是,就在那前面停车吧。”
很快就看到了太阳发动机修理厂,这是一座有相当规模的街道修理工厂。
“我有点不放心,请放一点钱在这里,我可以等你。”司机小心翼翼地对羽山嗫嚅道。
出租车靠工厂的围墙停住,羽山给了司机二千日元,下车进了工厂大门。
前院里停着三十余辆布满尘土的故障车,后院作业场大约有十来人正在修理汽车。发动机空转的轰鸣声,敲击金属的铁锤噪音,涂料稀释剂的气味等等,使羽山在一瞬间产生了回到监狱作业场的错觉。
屋内作业场上面好象是职工宿舍,办公室在作业场的左边。羽山向办公室走去。
传达室里的中年男人面带土色,由于稀释剂的气味很浓,中年男人用手巾捂着鼻子。当他一看见羽山,立即将手巾放进抽屉里面。完全是一个稀释剂中毒者,大概这中年男人也有过监狱生活的体验吧。
“车坏了吗?”
中年男人冷淡地问道。办公室里除中年男人以外,还有一位工作服检查员和一名女办事员。
“我叫北川,是刚从府中出来的,听说这里的社长先生在开保护公司,所以我来问一下。”羽山说着,点了一下头。
“请等一下。”
中年男人慢腾腾地站起来,向里面一间挂着社长室牌子的屋子走去,敲了一下门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他一声不坑地回到座位上,然后用手指了一下社长室的门。
羽山弯着腰向社长室走去,在经过女办事员身边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女办事员身上淡淡的化妆味和体臭味深深吸进自已的肺里去似的。
社长室里摆着保险柜、文件柜、沙发等,由于摆得很不是地方,所以看上去很煞风景。椅子扶手铺着掉了很多毛的熊皮,矮胖的社长坐在椅子上,肥胖的食指上戴着一个份量不轻的金戒指。
“来啦?我叫大森,副所长与我联系过。外面的空气怎么样?”
社长的声音又高又尖,听起来象女人在说话。
“不想再关第二次了。”羽山垂下眼脸说道。
“是吗?看来你不是一个笨蛋,不要再干第二次蠢事了,好好工作吧。在这个求人难的时代里,你既然回来了就在我这里干吧,除了吃喝以外,每月给你一万日元工资,休息时间嘛,一个月两次。”
“谢谢您的好意。刚出狱时,我的确想在这里得到您的关照,不过,现在我改变了主意。”
“难道你不愿意!”
“对不起,我想回到乡下去静养一段时间……”羽山小声地咕哝着。
“喂,这么说你是在其他什么地方找到工作了吧?明白了,每月给你一万五千元吧,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大森突然变得谄媚起来。
“实在不敢当啊,一万元对我来说就够多的了,但是,我的精神状态实在是不好……”
“你请坐,我出二万。听说你的技术很好,二万五千也行。”
大森说着站了起来,他的个子只有羽山胸部那么高。
“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今后我出来工作,一定来您这里效劳。”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你老家是什么地方?”
“我老家在信州大町。到山上窝棚去看守山林也可以,这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想,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一段时间。”
羽山一边想着北川的出生地,一边作了上述回答。
“实在遗憾,那要是你想出来工作了,一定要到这里来哟,希望你守信用,平时有空也请经常与我联系。”
大森放下妄自尊大的臭架子,一味地恭维着羽山。
羽山出了工厂大门,歪着嘴唇轻轻地笑了一下,向等在那里的出租车走去。
羽山坐进出租车,对司机说道:“那就请你带路吧,去四谷。”说完,亲切地拍了一下司机的肩膀。
半小时以后,出租车来到了四谷若叶町的高级住宅街,停在了一座陈旧的大洋楼门前。与其说叫大洋楼,还不如叫西洋楼贴切,砖砌的围墙上、石头建造的三层楼墙上都爬满了常青藤,现在常青藤的枯叶随风摇曳着。从挂着岛津门牌的门里面那间小屋里走出来一位领带上扎着蝴蝶结,穿黑西服的男人,出租车司机用手打了一个暗号,铁栅随即被打开。出租车驶进了院内。
从公路上看不到楼房的第一层,楼房前院大约有一千六百五十平方米,树丛和喷泉配置得很协调,院子侧面有一块空地,大概能停十几辆车。
出租车开上沙路,来到大门前停下,羽山连小费一起又给了司机一千日元。
“你去用门环敲击五下,窥视窗就会打开,你就问聚会准备好了吗,这是喑号。”
司机一边关照着羽山,一边热心地为羽山打开车门。羽山下车后,出租车便慢慢地开走了。
大门上象浮雕似的刻着青铜狮子,狮子已经变黑。羽山敲了五下青铜门环,窥视窗上现出了一副中年妇女的面孔。羽山把司机教给他的暗语说了一遍。
门打开了,大门前厅里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穿和服的女人。
“请……”
和服女人说着,微微弯了一下腰,领着羽山向客厅走去。
客厅很宽敞,壁炉里白桦木柴在燃烧着,发出欢跳的红色火焰,旁边是酒吧和柜台。装饰柜里摆满了高级洋酒瓶,但不知瓶里的酒到底怎么样,从客厅里看不出一点要聚会的样子。
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桥型桌子两边摆着皮沙发和靠背椅。
“请稍等一下。”
女人说着,走到柜台里面去了,羽山坐在沙发上,伸手在面前的桌上拿了一支卷烟叼在嘴上。烟很香,羽山猛吸着,恨不得全部把烟味都吸进肺里去。坐在这里让人感到有人在监视自己似的。凭直觉羽山感到自己象是一只被抓住的动物,三而墙壁象魔镜一样照着自已。其实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羽山静静地盯着烟卷慢慢地燃下去。
和服女人拿着马提尼酒杯和像册向羽山走来。
“这就是提供的服务。”
说着把酒杯递给了羽山。
羽山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他已经很久没有喝到这样正宗的酒了,来不及慢慢品味,酒已下肚,不一会儿,胃开始发热起来。
“你挑自己喜欢的女人吧。”
和服女人又把像册递给了羽山,厚厚的像册每一页都贴着在此服务的女人的像片,有近四十名。她们都身着游泳衣,并注明身高、体重、兴趣爱好等。
羽山本来喜欢小个子、苗条、发育良好的女人,但今天纯粹是为了解馋,他就挑选了一位大个子女人,她叫真矢,是一名西班牙血统的混血姑娘,从像片上看,她非常健壮,眼睛特别有神。
“现在十一点不到,到下午两点钟,祝你快乐、如意。”
和服女人恭恭敬敬地说着,脸上露出了微笑。
“在这里付钱吗?”
“我们是不收客人钱的……,这样吧,我们来掷骰子决胜负好吗?如果是奇数,你就得出两张大票子,如果是偶数,我照祥付两张大票给你。”
和服女人说着从和服袖子里掏出一颗象牙骰子,旋转着丢在桌子上,结果出现一个奇数三。
“对不起,你输了。”
女人伸手去拿骰子,但羽山比女人更快,抢先把骰子抓到了自己手中。一看,骰子的每一面上刻的都是奇数,也许和服右边袖子里装的骰子全部是刻的偶数吧。
“原来如此。”
羽山将做工精细的骰子和四张五千元的钞票一起递给和服女人。
女人的微笑消失了,接过了骰子和钞票,做了一个让羽山稍等的姿势,然后拿起柜台上的电话叫接二零七号,楼里好象在什么地方有交换台。
电话马上就通了,和服女人对着话筒说:“朋友来了,好好招待吧。”说完挂上了电话,然后对羽山说:“真矢在二零七房,我陪你到楼梯口吧?”
上楼的楼梯在大门前厅的里面。羽山和女人告别后,踏上了铺着大理石的楼梯。二楼走廊两边各有五个房间,编号二〇一到二一〇。走廊左右两头都没有太平门,倒有一间放置物品的小屋。这些房间的门上都安有一个精巧的小魔镜:从里面可以看见外面,但从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羽山敲了一下二零七号的门。
“门没锁。”
房里传出沙哑的回答声,羽山转动旋钮,打开了门。
房间昏暗,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一踏上去,柔软的地毯把脚都好象埋住了。这居起室很大,大概能铺二十张榻榻米。穿着西式睡裙的真矢横放着脚,慵懒地坐在右边壁炉前,右手端着白兰酒杯。
真矢比照片看上去忧郁,眼睛在壁炉照映下跟猫眼似的,闪着绿光。她看着羽山,轻轻地举了一下白兰地酒杯。
“哎呀……”
羽山举起一只手,向真矢走去。走近一看,真矢半透明的西式睡裙里面什么也没穿,比全裸还更刺激感官。
“您喝吗?”
真矢放下酒杯,缓缓地向羽山伸出了双手,睡裙一摆动,里面微妙的明影更加刺激着羽山。
“来点鲜果汁就行了。”
羽山拉住真矢的手,帮她站了起来。大个子的真矢也只有羽山耳高。羽山一把抱住真矢狂吻起来。
“还有的是时间,还等一会,小子……”
真矢低声笑着,巧妙地挣脱了羽山的拥抱,向左壁上嵌的洋酒柜走去,酒柜旁边放着冰箱。
羽山把大衣和上衣扔在椅子上,只把钱放进了里面袋,把装有驾驶执照的钱包转移到了裤包里,然后在壁炉前的埃及皮革坐垫上坐了下来。以北川名义领的驾驶执照在上次出事以后被吊销了,现在的执照是去年在监狱里重新考的。房间里面的门微微开着,能看见寝室里的一部分。
羽山点燃了香烟,静静地看着真矢敲碎冰块,由于欲火中烧,下腹感到胀痛。
不一会儿,真矢就端来了意大利香肠,美国风味的干羊乳酪,俄式鱼子酱,一瓶苏格兰威士忌。
“喝纯酒?还是加冰块?”
真矢坐在地毯上,两腿之间的阴影明显可见。
“威士忌加冰块,太麻烦了,干脆用大杯子吧。”
羽山说着把烟头扔进了壁炉。
冰镇的威士忌,清冽透亮。羽山一口气喝了十杯,酒精很快扩散到他血管的每一个角落。他提醒自已,如再喝就要慢慢品味了。
“你把威士忌当啤酒喝呀!”
真失睁大眼睛,接着又给羽山倒满了一大杯。
“啤酒只能清一下口,酒精还不够舌头吸收的。”
羽山冷笑了一声,但由于喝得太多太急,大量的酒精使他反起胃来,他放了一块奶酪在嘴里,吐出一口气,稳了一下神。
一瓶苏格兰戚士忌被喝光了。羽山抱过了半推半就的真矢,在壁炉的火光照耀下,他把真矢压在了身子下面。
一边试着提出了问题:
“这俱乐部每天都开吗?”
“……”
真矢紧闭着眼睛,眉头死死地皱到一堆儿,好象一张口快感就会跑掉。她喘息着,只点了一下头。
“谁是俱乐部的老板?”
“不知道……,我没见过会长……,妈妈也不是经营者,是雇来的……,不干是不行的,如果不干就会被杀害……”
真矢已经变得象梦游患者一样。
“俱乐部每天的收入一定很可观吧?”
“好象要超过一百万。”
“经理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在地下室。”
真矢呻吟着回答。
“是会长自己来拿钱吗?”
羽山耳语似的问道。
“办事的人用车把钱送到会长那里去,两天一次…….今天晚上又该送去了。”
真失好象中了催眠术似的,有问必答。
“用什么车送?”
“科罗纳运动车。”
“经常在什么时候出发?”
“我不太清楚。大概是拂晓吧,从后门出去。不说这些了,你是警察吗?”
真矢用手堵住了羽山的嘴,沉浸在感官刺激的快感之中。
羽山尽量满足着真矢的要求,使她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然后满足地睡着了,羽山也经不住睡魔的袭击,睡了过去。
寝室的敲门声唤醒了羽山,他习惯地抬手看了一下表,已经五点钟。羽山离开了张着嘴,流着口水睡得正香的真矢。
“时间到了。”
起先来过的男人在起居室叫了一声。
“现在就走,在走之前冲一下淋浴总是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洗完以后请到客厅旁边的会客室来,在那里结账。”
接着听到了那男人在起居室开冰箱的声音,羽山进了浴室,用滚烫的热水和冷水交替淋浴,以使疲倦的肌肉收缩。
五分钟以后,羽山例行公事似地来到了会客室,一位象经理的穿着晚宴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向羽山索取饮料费。
付了饮料费以后,羽山只剩下二千五百日元了。
“虽然不能开收条,但我相信你今天已得到充分满足。”
经理说到这里又讨好似地问:
“要车吗?”
“不,不要。我想一边散步,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经理同情似地微笑了一下,说:
“那以后想来的时候,请一定光临,别忘了喑语……”
说完,经理点了一下头。
羽山出了大门,看见停车场上停了七、八台车,车种从奔驰到希尔曼都有,就是没有看见科罗纳,也许俱乐部使用的车停在后院吧。
羽山很想去看看俱乐部的后院,但他知道一定有人在监视着自己,于是,他把雨衣领子竖了起来,两手插进口袋,大步向正门走去。
两小时以后,羽山来到了新宿的一家寿司店,站着吃了一顿简单的寿司,毎个寿司二十日元,一算帐,羽山付了五百日元。出了寿司店,羽山来到街上。夜晚的街道霓虹闪烁,人和车熙来攘往。
很多暴力团的兄弟伙,他们都聚集在股票市场和台球店附近等地方。电影院旁边的阴暗角落里也聚集着很多小流,但都是些羽山不认识的人。
羽山转到土杂商店去买了双橡胶手套以及西餐匙和锉刀,三十厘头减价细铁丝等,还在夜市买了最便宜的尼龙女长简袜。买这些东西共花去了他一千日元,末了,身上仅剩下一张千元钞了。
羽山来到单本剧场前面的广场,在长椅上坐下后便用锉刀锉起西餐匙的柄来。
广场上,那些青年男女们热火朝天,溜冰场入口处的投币式自动电唱机放出来的声音与其说是音乐,不如说是让人心烦的噪音,喝了啤酒加安眠药的十五、六岁少女们与她们的情人拥抱在一起摇摇晃晃,谁也没去注意羽山在埋头干着什么。
锉好西餐匙柄以后,羽山穿过单本剧场旁边的收费停牢场和新宿剧场,来到了夜总会和酒吧林立的后街,从这里走到西武线跨越公路的铁路桥边,堤坝附近还残留着几家一晚上二百日元的简易旅馆。
羽山进了一家叫“西久保庄”的客栈,狭窄的门厅到处是烟草烧焦的痕迹和孔穴,五、六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就着瓶子喝着烧酒,他们正在为收看各自喜欢的电视节目发生争执,走廊里面传出婴儿的泣哭声。
客栈老板坐在账房柜台后面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裸体照片杂志。羽山走进来,老板推了一下眼镜,估价似地瞥了一眼羽山。
“窄也没关系,不要和其他人同住,只一个人能睡的小屋一晚上多少钱?”
羽山问道。
“至少三百元,如果换上干净床单,那就是五百元。”
“行,就要这样的房间。”
“是先付钱后住。”
“当然可以。”
羽山拿出了最后的千元钞。
老扳从身后的小屋拿出床单、枕头、针线、房间的钥匙等交给羽山。
“行了,明早上我走得早。”
“请把鞋子换了。”
羽山脱下鞋子放进账房旁边的杂物箱里锁上,抱着床单和枕头,穿上湿拖鞋上楼去了,二楼走廊里到处是烟头等脏物,两边排列着鸽子笼似的小屋。
二〇三号在走廊左边,羽山打开薄薄的胶合板门进屋拉开日光灯开关一看,整个房间只有三张榻榻米大,房间里有一只肮脏的水桶式的烟灰缸,再推开昏暗的玻璃窗一看,扑满灰尘的窗子上装有锈迹斑驳的铁条。羽山感到好象又回到了牢房一样。
壁厨门上胡乱涂着猥亵的东西。羽山打开壁厨拿出充满着浓烈汗味、霉味和其他人体臭味的被子,铺开床单,脱光衣服一窜便钻进了被窝。
很快,羽山适应了冰冷的床铺,为了今后的行动,他必须好好睡一觉,以恢复被女人吸空了的体力。
把灯光调弱以后,羽山闭上了眼睛。电车的声音震动着房屋,电车过后又是雷鸣般的汽车声直袭耳豉。
与隔壁房间只是用胶合扳隔开,隔壁房里一对男女在吵架,接着女人在挨打,打过以后女人哭了很久,平静下来俩人又开始做爱,那由于兴奋而发出的震颤,羽山在这边都能感觉到。
听着听着,羽山渐渐沉入了梦乡,对电车的震动也浑然不觉了。
一觉醒来,已是凌晨三点,六个小时的睡眠已使羽山的体力完全恢复,他穿好衣服来到底楼。
门厅里一个人影也没有,老板在账房打瞌睡。羽山在不干净的厨房喝了一点冷水,又去肮脏的厕所松了包袱。
当羽山走过账房时,老板一下醒了。他把钥匙还给了老板,并了取回了自己的鞋子。羽山走出门,竖起了雨衣领子以抵挡寒风的袭击。
街上冷冷清清的,霓虹灯稀稀落落,醉鬼们己被妓女缠上,搞在一块,而那些靠女人去出卖肉体来养活自己的男人们则躲在暗处监视着她们。
还没有拉上客的妓女上来纠缠羽山,被羽山拒绝了。他向西大久保的温泉街慢慢走去,街上已几乎没有人影了。
温泉街的霓虹灯依然耀眼地闪着。大多数旅馆的围墙旁边都停着白色号码的车。
羽山一边走,一边物色着自己要“借”用的车,虽然三点半已过,但车主们一定还在旅馆搂着女人睡觉,大概不到早晨是绝不会出来的。这样,羽山可以从容不迫地不慌不忙地干自己的事。
位于一段缓坡上的一幢旅馆旁边,停着一辆不怎么引人注目的黑色科罗纳,车头向着坡下。
羽山为避免留下指纹,小心翼翼地戴上了橡皮手套,然后再从衣袋里掏出锉好的西餐匙,用手掌遮着打燃了打火机,用火焰将锉好了的西餐匙柄熏黑,然后将匙柄插入车门锁孔试了试。
不用说,锁没能打开。
羽山离开车子,走了一段矩离后,再用锉刀修正那匙柄上被刮掉烟痕的地方。
经过几次修正,匙柄终于打开了车门锁。羽山钻进汽车,把传动装置放到空档以后,再扭了一下配的钥匙,将引擎键拨到开的位置上,试了一下燃料箱的计压,发现燃料箱几乎还是满的。
羽山从车上下来,松开手闸,把右手放在方向盘上,左平放在汽车中柱上,开始推动汽车。
由于缓缓的下坡,汽车只发出了极其微弱的一点摩擦声便开始慢慢滑动了,羽山跳上汽车,把传动装置挂下了第二档,脚踏上了离合器。
汽车由于惯力作用,时速达到了十五公里左右,不一会,便已经离开旅馆相当长一段距离了,但羽山还是不愿让人听到汽车的起动声响,他使劲踏住加速器以后,才慢慢合上离合器。
随着汽车的轻微震动,速度降了下来,接着发动机开始咳嗽似地响起来,羽山又赶快拉开了离合器,以减轻发动机的负担,发动机室转起来。
他再次发动引擎,然后加速,向四谷若叶町方向开去,怕在途中被盘査,羽山从手套箱里翻出了车检证。
若叶町的住宅街已恢复宁静,街上飘着兰色的夜雾。当车子驶近羽山白天去过的俱乐部时,他关掉了发动机,让车子凭惯力滑动,然后把汽车靠住围墙的后面停下。
羽山悄悄打开车门,从车里钻出来沿着围墙静静地步行,查看围墙附近的动静,俱乐部后面的围墙大约有一百多米长。
围墙的高度在三米的样子,上面安有带剌的铁丝,铁丝上挂有被烧焦的麻雀尸骸,显然通有高压电流。
后门是一扇看上去很沉重的卷帘式铁门,想仅仅依靠人的力量是绝对举不起去的,也许装有电动机往上卷吧。卷帘门旁边有一个窥视窗。
羽山回到偷来的车上,从仪表板的架子上取出擦玻璃用的山羊软皮,把它卷好塞进屁股上的裤袋里,再将垫在车内的橡胶皮全部取出,拿在手上爬上了车顶。
羽山的胸部已与围墙一样高,由于院内种植了很多树林,所以从楼上还是不容易发现围墙上的情况。羽山把橡胶皮铺在通有电流的带刺铁丝上,手上也戴了胶皮手套,这样大概不会触电吧。
爬上铺有橡胶皮的围墙,再从围墙上跳到了院内的樱花树上。
没发出什么响声,羽山就顺利地挂在了树枝上,再从树上溜到了地下。
羽山利用树丛的屏障作掩护,蹑手蹑足地向楼房走去。只一会儿,他就来到了树木稀疏的楼房后面。
这里停有三辆汽车,其中确有一辆科罗纳运动车,看来客人们的汽车都停放在前院的空地上,俱乐部成员的车停在后院的空地处。
俱乐部的收入在拂晓用科罗纳运动车送到躲在暗处的老板家去,看样子真矢说的是真话,现在看到的科罗纳运动车,很可能就是用来送款的车。
这时,从楼房后门走出两个男人。羽山要躲也许来不及,他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两个男人没有向汽车走去,而是朝羽山这个方向走来,两人都提着棍棒。
好象是两个看守。羽山急忙后退到一棵古榉树下,爬上榉树的粗枝隐藏起来。
两个看守毫不留意地走着,说着下流活。羽山没被发现,看守走过树丛后,又向前院走去了。
羽山松了一口气。
两个看守十几分钟才在院里转了一圈回来,又从后门走了进去。
羽山轻轻地从树上溜下来,悄悄向楼后的科罗纳运动车走去,科罗纳的两边分别停着一辆皇冠车。
卷帘铁门旁边有一间小屋,好象里面安装着电动机并兼作值班室,小屋里面一个上了点年纪的人正在打盹儿。
羽山躲在树丛里,用女式长筒袜罩上面孔,再用软羊皮包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大概是用来代替棍棒的。
没有发现其他情况,羽山便立刻用开始制作好的钥匙插进科罗纳行李箱的锁孔,试了一下,没打开,看来每一台车的钥匙都不一样。没有办法,羽山只好蹲下来,尽量隐蔽着身子,再次用锉刀轻轻地修正钥匙,但要想让锉刀尽量不发出一点点声响,实在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十五分钟以后,羽山终于配好了钥匙,打开了行李箱盖的锁。他把行李箱盖打开钻了进去。
虽然屈着身子,但还是可以忍受。他从里面盖上了车盖。丰田系列的车,只要把行李箱一盖上,便自动上了锁,但从里面却很容易打开。出租车司机都知道极假盗案,因为强盗被关在行李箱中,也很容易从里面把车盖打开,要不然,被关在行李箱中几天不被发现,岂不会发疯吗?
羽山在行李箱中摸索着,打开了车子配备的工具箱,取出螺丝刀放在手边。
等,冬天的夜晚寒气逼人,在狭窄的行李箱中蜷缩着,身体都快冻僵了,不过吃惯了苦的人,什么都可以忍耐。
大约等了一小时,终于听见一阵脚步声向汽车靠近。听得出来,是两个人,他们一边不耐烦地说着客人的坏活,一边走向科罗纳运动车。
羽山在行李箱中祈祷着:但愿不要来打开行李箱盖!当然,他也作了极坏的打算,把用软羊皮包着的石头紧紧纂在手中。
他听见脚步声从行李箱两边经过,听到了开驾驶室车门的声音,一会儿,两边的车门都被打开了。
羽山放松了紧张的身体。发动机响了,排放的浓浓废气逆流进了行李箱里。
引擎预热后,科罗纳启动了。
后门的卷帘式铁门好象早已被值班的人打开,汽车徐徐地开出了后门。
汽车开快以后,逆流到行李箱中来的废气就少了。由于穿着夹大衣,加上汽车不太颠簸,在行李箱中也不觉得太难受。
过了一会儿,羽山举起螺丝刀,开始强撬行李盖上的锁。
锁被撬掉,车盖马上就要打开,羽山急忙用手按住,抬起脑袋从打开的车盖缝隙窥视外面的动静。
已接近拂晓,汽车经过放射四号的青山大街向涉谷方向驶去,因为时间还早,很少见到有其他车辆在行驶。
在青山六丁目的都电汽车站前面,车向左拐。
汽车驶上了狭窄的公路,羽山放开了拉住车盖的左手。
车盖一下弹了上去,行李箱被打开老高。司机从反光镜里见车盖被打开,马上一个急刹,把车停了下来。
羽山从行李箱中涉出来,迅速蹲了下,以免司机从反光镜中发现。
从助手座位上下来了一个人,是一个穿着漂亮晚礼服的青年男子。
这个男人认识羽山,当他看见羽山,惊愕得大张着嘴正准备叫喊时,羽山用裹着羊皮的石头一下把他打昏在地。
羽山飞快地搜身,从那男人内衣口袋里找到了一支白郎宁,口径为0.38的自动手枪。羽山扔掉石头,检査手枪里是否装有子弹,一拉保险,子弹马上就跳了一粒出来,枪里面子弹是装满了的。羽山把装在弹仓里的子弹按了上去,把跳出来的那粒子弹装进了衣袋。
保险自动关上,把弹仓盒里的子弹送进枪膛。
羽山用长筒袜套住自己的面孔,拿着手枪跳上了助手座位。驾驶席上的司机一见是位蒙面大盗就被吓得跳了起来,急忙用手去腋下掏抢,说时迟,那时快,羽山用白郎宁手枪一下把他打翻。
狭窄的后座上放着一个包,打开一看,那里面露出了大捆的钞票,看上去有一百多万,也许还要多。
羽山把歪倒在驾驶席上的男人移到后座上,从他腋下找到了一支口径为0.38的瓦尔萨PPK自动手枪,羽山迅速地把手枪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把倒在汽车后面的男人也弄回助手座位上,再将汽车开到侧面的墙边停下,关掉引擎,去掉蒙面用的长简袜和胶手套,拧着包离开了现场。出了监狱还没有一整天,羽山就成功地进行了一桩买卖,这些钱可以作为以后的活动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