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和沿海地区有时差,饭点差不多迟了?一个小时,这?里白昼长,七点钟的光景,外面还是亮晃晃的。
苏新七下午呆在基地医院里,抱着笔记本处理工作,虽然她外出参与法援活动,但律所的工作没办法甩手不管,孙奕飞也是如此,他现在还是助理检察官,检察院的活儿也不少。
“不好意思啊,这?么忙还要你们在医院陪我。”李真真躺在床上?十分愧疚,她与苏新七孙奕飞是大学同学,和?苏新七一样,现在也是一名实习律师。
“说这话就生分了?,再说了我们在哪都是忙,在医院里起码还能坐着偷偷懒。”说话间工作邮箱里又有一封邮件进来,孙奕飞捂着脑袋,戴上了?痛苦面具,“啊,我也出现高反的症状了。”
李真真笑着打趣,“呐,氧气面罩借你用用,不用客气。”
“案子案子案子,怎么天下就没有一天是太平的。”孙奕飞仰天长叹:“当初就不应该听我高中班主任的话,报什么法学院,劝人学法,天打雷劈啊。”
“话不能这么说,你要是不学法不就遇不上?小七……”李真真冲孙奕飞挤挤眼睛,大喘一口气,“和?我了?。”
孙奕飞挠了?下脑袋,觑了?眼苏新七,见她埋头看着笔记本,神色专注,不由问:“你们律所最近都忙什么啊?”
苏新七把一份修改好的文件发给王峥,抬头笑了?笑,“打探敌情?”
“冤枉冤枉,溦姐和?王律才是死敌,我和?你怎么也算不上?。”孙奕飞摆了?摆手,“我就是看你这?段时间都很忙,三天两头跑检察院和法院,王律是真能使唤你。”
苏新七坦然笑笑,“还好,就前阵子有几个案子比较复杂。”
孙奕飞看着她,几经犹豫还是问出了口:“小七,都毕业一年了,你打算在王律那干多久?你以前说要考检察院,现在不考了??”
年中的时候苏新七考虑过这?个问题,考检察院还是留在律所两条路她都仔细想过,前者是她学法以来的目标,当律师虽是阴差阳错,但跟在王峥身边她的确是学到了许多,也体会到了做律师的乐趣。
李溦虽然和她提过如果她进了?检察院她会亲自带她,但她不确定她这是真心欣赏她还是在和王峥较量赌气,且横向比对,孙奕飞和?她同届,这?一年的时间他在检察院做的都是基础性的工作,能接触到案子的机会很少,更别提大案要案。
在检察院,办案经验靠的是工作年限,只有呆得足够久才能学到东西,而跟着王峥则不同,苏新七把他当师傅,他也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本事传授给她,一些?小案子他也会放手让她去接,同样是实习律师,李真真毕业一年了,在大所做的还是简单的文书工作,而她作为律师助理,已经跟着王峥上过几回法庭了。
法海无涯,遇上?个好老师不容易,苏新七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暂时留在律所,至少等她把王峥的本事学会后再另做打算。
“我暂时会留在律所。”苏新七如实说道。
“这?样啊。”孙奕飞的表情有些?失望。
李真真反倒说:“我觉得小七挺适合当律师的,而且很适合做刑辩。”
苏新七得到这个评价有些?意外,“是吗?”
“是啊,大学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那时候做小组课题,你不就对刑法很感兴趣么,做模拟法庭的时候你对证据要求也很高,你说过的,刑事案件关乎到人的自由、生死,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就判定一个人有罪,那样会毁了?一个人的人生,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法律也会因?此失去公正性。”李真真一下子说了太多话,缓了?缓才接着说:“刑法苛刻,以前老师说了,刑事辩护是律师业务皇冠上?的明珠,不是谁都能戴的,但我觉得你可以。”
苏新七沉浸在回忆当中,一时没接话,倒是孙奕飞开了?口,冲李真真挥了挥手,说:“你别给她错误的引导啊,要我说小七就适合当检察官,替国家和?人民惩凶除恶,她有正义感,嫉恶如仇,不当检察官才可惜了?。”
苏新七听了他们俩的话后陷入沉默中。
她推崇证据至上原则是因为她曾经犯过错,差点毁了?陈鲟的人生,到现在她还在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她知道凭借主观的推测能轻易的将?一个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刑辩律师不是为罪犯开罪,也不是与公检法抗衡,而是减少冤假错案,促使律法更加公正严明的一个齿轮。
但孙奕飞说的也没错,因?为祉舟的事,她痛恨世上?一切作恶的人,她无比渴望法律能将一切作奸犯科的人绳之以法,让所有人都能得到应有的公道,所以她才学法,想进检察院,借助国家的力量让恶人获得恶报。
孙奕飞和?李真真对苏新七的认识都是正确的,她就是个矛盾的人,理智却也冲动,在律所工作的一年内,她接触过很多“嫌疑人”,对他们她能用专业的态度理智地看待,但对冯赟她却做不到冷静以待,她不是圣人,是有软肋有缺点的凡人。
检察官还是刑辩律师,苏新七很茫然,而造成她矛盾的两面性,影响她做出选择的是两个对她人生影响至大的人,陈鲟和?李祉舟。
“哎呀,我们认为没用,不管律师还是检察官,还是小七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李真真说。
孙奕飞虽然很想和苏新七共事,但也知道这?种事勉强不来,便也点了点头.
李真真看了?眼时间,说:“晚了?,你们去吃饭吧。”
“都这个点了。”孙奕飞合上?笔记本,看向苏新七,“我们去餐厅吧。”
苏新七点了下头,看着李真真问:“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带回来。”
“清淡的就行,你看着点吧。”
“好。”
从医院出来,苏新七和?孙奕飞去了餐厅,这?个点虽然迟了?些?,但正好是青海的饭点,餐厅里吃饭的人不少,苏新七进门就看见了?泳队的人坐在一起,陈鲟也在,周尧就坐在他边上。
苏新七去餐台取了餐,孙奕飞找了个空座,远远地冲她挥手示意,“小七,这?里。”
就是因为他这?一声,餐厅里有不少人看过来,苏新七低着头,端着餐盘走过去,在孙奕飞对面落座后又不由自主地往泳队就餐的那桌看去,她一转头正好和?陈鲟对上眼,他很快就别开了?眼。
“小七,小七。”孙奕飞见苏新七走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了?然道:“你果然是泳迷,要不要过去要个签名?”
苏新七摇头,收回目光,“不了?,打扰他们吃饭不太好。”
“那个陈鲟……你喜欢他吗?”
苏新七心下一跳,愕然抬眼,见孙奕飞神色如常,这?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喜欢”是欣赏的意思。
“都说他有点傲,我看也是。”孙奕飞说:“碰上他几次了,每次他都一脸不高兴,好像我得罪他了?一样。”
苏新七垂眼,“别多想,不是因为你。”
孙奕飞几回碰到陈鲟她都在场,她想,他不高兴也是因为她。
苏新七没什么食欲,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胃,吃完饭她和?孙奕飞给李真真打包了?一份粥。
晚上?,孙奕飞见苏新七面有疲色,以为她是昨晚没休息好,就让她早点回接待楼休息,李真真也催她回去,苏新七的笔记本没电了,她想了想,也就没推辞,拿上包先行回了?接待楼。
九点钟的光景,太阳已落,天幕却没完全黑透,天际已有星星在闪烁,高原上?的星子更为璀璨,似乎伸手可摘。
苏新七走进接待楼,按了?电梯站在门外等候,没多久有人从大厅走过来,站在了她身边。
她下意识转过头,看到周尧时愣了下,又抬头看向她身边的男人,她常年关注游泳赛事,自然知道林成义是泳队队长。
“我知道你。”周尧忽然开口。
苏新七怔住,她以为周尧在和林成义说话,但她的眼睛却看着她。
“罗粤和我提过陈鲟以前的事,我看过你的照片。”周尧看着苏新七开门见山就说:“你差点把陈鲟害惨了。”
林成义心下一骇,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拉了?下周尧的袖子,大有阻拦她的意思。
苏新七一开始有点错愕,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罗粤现在虽然不当运动员了?,但他们以前毕竟是一个圈子的,认识也不奇怪,至于照片,当年罗粤和郑舒苑他们来沙岛玩,离开前她和陈鲟被拉着拍了?张合照,她想周尧看到的可能就是这张照片。
“你怎么会在基地里,是为了?陈鲟来的?”周尧问话时气势凌人,语气并不友好。
苏新七放平心态,表情也稳重起来,她看着周尧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回道:“是的。”
周尧见她这么坦率微愣,过后反倒有些?欣赏她,“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不过……不管怎么样,你都已经是陈鲟的过去式了?,我想他已经往前看了?,他的未来属于我。”
苏新七面色不改,一点也没气馁,从容地回应道:“他的过去我参与了,他的未来我正在想办法参与。”
她看着周尧笑了?下,“我在追他。”
周尧的眼神蓦的犀利起来,“你在向我宣战?”
苏新七还没来得及回答,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门,林成义看到陈鲟的那刻眼睛都直了,他的目光在他们三个人身上划过,心里暗道这?是什么修罗场,可比比赛刺激多了?。
陈鲟正在回消息,电梯门一开,他抬头正要走出去,看到门外站着的三个人时,眉头不由一皱。
“小鲟啊,大晚上?的你要去哪?”林成义干笑着打破尴尬的氛围。
陈鲟余光看了?眼苏新七,只觉得心里无端焦躁,想找点事情发泄下,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举步往外走,面无表情地说:“泳馆。”
林成义咂舌,“这?么晚了?你还练啊?”
陈鲟不答,径自往外走,周尧喊了?他一声,“我一会儿去找你。”
苏新七看着陈鲟的背影,捏了捏拳,对着周尧缓缓说道:“是的,我在向你宣战。”
陈鲟的脚步微微一滞,他听出了苏新七的声音,但她似乎不是在和他说话,他的脚步放慢了些?,垂下眼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有回头,直接推开接待楼的大门离开。
苏新七看到陈鲟离开,接着问周尧,“基地的泳馆我能进去吗?”
周尧下巴微抬,“竞争开始?”
苏新七沉着地点了下头,“用你的方式。”
周尧意外地挑了?下眉,看着苏新七的眼神透着些?赞许之意,她哂笑了?下,说:“我有点喜欢你了?。”
她昂起头,自信地回道:“好,我带你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转折……大概是下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