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的心里除了天下苍生?,除了你的使命,可曾有过我一丝一毫的位置。”
少女红着眼,目光中满是绝望。
那好像是绮月……不?,是他的徒儿空念。
他的徒儿空念是西疆第一的魔头,嗜杀成性,叱咤风云,整个西疆无人不?畏惧。那时候,她?有另一个名?字,叫绮月。
怎么又回到这里了呢……玄素的目光有些迷茫。
少女跪在?地上,她?的手?里是一柄长剑,剑身?菱花如舞,是他师父传给他的配剑斩命。
剑身?深深地刺进了她?的身?体,鲜红的血沿着剑身?的菱花流淌而出,在?剑柄处汇聚成一颗颗血珠,淅淅沥沥地低落在?地面?上。
“念儿。”他想叫她?住手?。
可她?没有听到,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玄素,你救我一命,我也赔给你一命,你我今生?从此恩断义?绝。若有来世,我只希望再也不?要做你的徒儿,再也不?要爱上你!”
玄素的头很?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可脑海中依旧深深地映着少女那双血红的眼,如坠深渊。
紧接着是漫天飞舞的红叶,红叶中站着纤细窈窕的少女。
少女眉目如画,声色娇俏,如山间灵鸟,“我不?是心悦他!”
玄素觉得心口生?疼,仿佛喘不?过气?,疼得毫无缘由。可是他又不?知?为何,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一世,虽然再不?能做你的师父,但只要能保护你,无论怎样,我都可以。
*
玄素惊醒之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他坐在?床榻上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大人!大人您醒了吗?”门外的脚步声来来去去,显得匆忙,门外传来敲门的女声,是小绛曲。
“醒了。”玄素扬声答道,起身?梳洗,窗台已经摞了一层细雪。
时年腊月冬,也是玄素与绮月在?洛水村住下的第四个月,迎来了这一年的除夕。
绛曲学完了整本千字文,背的滚瓜烂熟,已经要换新书了。小蓉的心思不?在?读书上,整日追在?绮月的身?后学武,如今学了些一招半式的,日后碰到不?懂武艺的男子,动些手?法倒也能制服。
至于翠翠和另几个……
“不?要嘛绛曲姐姐,村长伯伯说大过年的,小孩子可以不?练字了——嗷!”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看来那几个小豆丁们又被绛曲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一顿。
玄素出了院子,整个洛水村已然是四处张灯结彩,孩子们穿着漂亮的新衣裳在?院子里嬉戏打闹。
厨房里绛曲端着锅出来,绮月探出脑袋,脸上不?知?怎么沾上了点?点?斑驳的面?粉,活像一只花脸猫,惹得玄素忍俊不?禁。
“玄素你可算是醒了!”绮月一副见着救星了的模样,朝他小跑过来,哭丧着脸道,“你快来帮帮我,我都忙活一早上了。”
玄素到厨房里一看,且不?提入眼便是乱糟糟的,单单就是那桌案上放着的一桌子堪称奇形怪状的饺子,也让他头疼不?已。
“这都是我包的!”绮月骄傲地向玄素介绍道。
玄素瞥了她?一眼,当即便将围裙从她?身?上解了下来,系在?自己的身?前,一面?对?绮月道,“你去外头给绛曲搭把手?吧。”
说罢便直接占据了厨房的统治地位。
绮月“嘿嘿”笑了几声,忙不?迭地从厨房里钻了出来。
一下午忙活过去,等到入夜,也到了晚膳时间,村子里灯火通明?,热闹极了。
一桌桌流水席在?村子中心铺开?,家家户户都集聚在?此,见人三分笑,互道一声喜。
绮月独自一人坐在?边上,心思沉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怎么没去和绛曲他们玩一会儿?”玄素在?她?身?边的空座坐下。他今天也是忙碌了一天,到了这个点?才解下围裙,出来透个气?。
“你招呼孩子呢。”绮月白了他一眼,又看向绛曲几人热热闹闹的地方,目光中含着笑意,“我又不?是和他们一般大的年纪,不?过今天吃饺子,又如此热闹,若是空寂那小子在?,一定十分开?心。”
“等过些时日,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回一趟南离……”玄素轻声道。
绮月却?并不?答,反而换了一个话题道,“说起来你今天忙了一天,辛苦你了。”
“不?过是搭把手?罢了。”玄素道,他毕竟是客人,下午的时候村长便带了村民们过来备餐,因此倒也不?算很?累。
玄素的目光微一躲闪,他抿了抿唇,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绮月的面?前,“这个……送给你。”是一枚银色的铃铛。
“这是你亲手?做的?”绮月接过那巧夺天工的铃铛,心中惊叹。
轻轻一晃,入耳竟是一种有别?于所有铃铛的声音,如水流波,灵动悦耳,又轻如飞鸟,余音袅袅。
“嗯。”玄素应道,“这个是水音铃,音色与别?的不?同,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当然喜欢!”绮月欢喜地道。
她?的每一件事,他都如此放在?心上。她?说着便将那枚水音铃系在?腰间,站起身?来微一旋身?,便惊起一阵轻响。
“你们都在?这里躲着做什么?”绛曲从人群里钻出来,拽着绮月道,“绮月姐姐,我们去喝酒去!今天村长伯伯可是把家里陈了十来年的女儿红都搬了出来呢!”
“你一个小丫头,喝什么酒。”绮月笑着道,却?也任由绛曲牵着去了。
等一到宴上,果然见几只酒坛摆在?正中,醇厚的酒香远远飘,尚未入口,已然醉了一半去。
姜从喝得是满脸通红,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见玄素与绮月过来,更高兴了些。于是便对?二人道,“快来快来,大过年的你们二人身?在?异乡,连一口过年酒都没喝上,我们洛水村可是招待不?周了。”
“绮月她?不?能喝酒。”玄素见姜从倒了两杯酒来,便忍不?住出言道。
“这就知?道护着媳妇了!”有不?知?数的村民扬声打趣道。
“她?真的不?能喝酒……”玄素面?露为难,之前绮月喝醉的事情……他现在?还记忆犹新呢。如今又是陈酿的女儿红,这可如何是好。
“没关系,与大家一起过年也是缘分,难得热闹。”绮月不?甚在?意,顺势接过酒杯就要仰头饮下看,却?被一只手?夺走了酒杯。
僧人手?握酒盏,仰头一口饮下,连绮月亦是愣在?当场。
众人静了一瞬,继而拍手?叫好,村长姜从若有所思地看着玄素。
他们二人在?洛水村生?活了这段时间,分别?教孩子们武艺和汉字,大家伙在?与他们日渐熟络的过程中,自然也将二人间若有若无的暧昧看在?眼中。
而如今……明?眼人又有哪一个看不?出来,这位西疆的佛子大人,只怕早已对?绮月姑娘情根深种。
可在?座除了孩子们和年轻人,年长的哪个不?是过来人。这一个僧人和一个一看便不?是普通人的貌美少女,二人之间的距离,恐怕是如隔天堑。
“咳咳——”姜从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好了!别?为难他们了。”
大家见村长发话,本也无意为难这两个年轻人,当即一哄而散,各自喝酒絮叨去了。
玄素的脸色发红,看起来不?胜酒力。
“你一个和尚,非要帮我挡什么酒。”绮月吃力地扶着玄素,一面?没好气?地道。
他怎么着也是一个成年男子,眼下半醉半醒,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绮月的身?上。
玄素也不?知?在?乐什么,自个儿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绮月是又气?又乐,对?他道,“你还真得谢谢村长,要不?是他瞧着你不?对?让我和你提前回来,此刻你可就要在?大家面?前发酒疯了。”
“绮月……”
玄素身?体一软躺在?床榻上,绮月一口气?还没喘完,便听榻上的男人张口唤道。
那声音中诉不?尽的隐秘情愫,让绮月的心跳漏了几拍。
“我先回去了……大家还在?……”绮月支支吾吾地道,转身?就要走。
却?被身?后的人猛地牵绊住了手?脚,整个人失去重心,倒在?了床榻上。
满身?酒气?的男人俯身?将她?制住,绮月怕动了内力伤了他,只得选择放弃挣扎。
“我再也不?要失去你了。”男人轻声道,目光璀璨如那夜的星河。
“你在?说什么呢……”绮月有一瞬的愣神,继而笑着道。
“不?准走。”玄素固执地道,如孩童一般执迷不?悟,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眨也不?眨的,仿佛生?怕她?跑了似的。
“你……”绮月甚至有些不?知?他是真醉还是装醉,半晌说不?出话来。
却?见男人俯身?,衔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很?青涩,却?足够温柔,只细细地亲吻着她?的唇瓣,让绮月竟生?出一种,被珍惜的感觉。
绮月只是轻叹一声。
她?的伤已经好了太久,可她?始终装作没有完全?恢复的样子。或许是这段如世外桃源的生?活过于美妙,让她?竟生?出了愿意在?这里与玄素终此一生?的感觉。
可惜……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外头热热闹闹的声音仍在?继续止,几朵烟花从空中落下,只余灰烬。热闹之外,却?似乎有什么细碎的声音响起。
绮月猛地睁开?眼,将玄素推开?,一掌按在?他的身?上,将内力渡入他的体内,帮他逼退酒劲。
玄素晕晕乎乎了许久,脑袋里终于有一线清明?,便见绮月朝自己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噤声。
“怎么了……”他刚开?口想问,却?被少女捂住了嘴。
“有外人进了村子。”绮月道,“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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