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一月,C城的八月格外燥热。整个人在冷气里待一天,等到下班出了室内,热烘烘的热气往你身上拱,让人头晕目眩。
最近温穗和霍希光工作都很忙,一个忙于研发,一个总有开不完的会议和饭局,见面的机会很少。
昨天晚上是两人半个月以来第一次碰面,温穗亲自下厨做了顿晚饭,某人恬不知耻地把自己的行李和岁岁都搬过来,大有光明正大要赖在她六十平米员工住宿楼的打算。
昨晚在床上两人都尽兴后,霍希光把她抱在怀里,指尖顺过她的发,突然问她想不想休假回辛夷镇住一段时间。
她错愕后转过头咬他唇瓣。
“霍希光,我不喜欢你为我谋私。”她语气执着坚定。
他望着她目光缱绻,将眼底森然隐却,只余宠溺和温柔。
研发部的几个项目正是关键时期,这种时候她怎么能一个人安心度假。
她坚持不肯,他也没勉强。第二天清晨,他把早餐做好摆在桌上,微信给她留下“今晚有应酬,可能住公司”的消息,提前去了公司。
霍希光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这些年也磨炼得能做出一顿像样的早饭,温穗觉得很欣慰。
吃完霍总亲自做的早饭,原本是心情愉悦的一天,结果中午起她小腹开始隐隐的胀痛,随时间越来越严重。
按日子,她的经期快到了。
可她生理期一直都很规律,也没有痛经的毛病,为什么偏偏这回这么厉害?
下午两点,她去了趟厕所,发现不对劲了。
底裤上有血,但不是生理期的征兆。
下午三点时,她整张脸惨白,跟她一起在实验室的大姐也看出不对劲。
温穗本来打算挺到下班去买止疼片,最后实在是连正常的呼吸都会扯着痛,只好拜托大姐帮忙,两人一起请假提前下班,直接往医院赶。
急诊室的大夫简单问了下症状,眼都没抬,直接给她开检查单,让她拿着检查报告去妇科。
大姐一脸凝重,以为温穗得了什么绝症,却没注意身边的她神色有一丝豁然。
她生理期一直很准,跟他待一起的晚上,基本上都在安全期,即使不是,他们都会做好措施。
唯一例外,就是前两次,那是在临界点的那几天,紧急避|孕药会破坏自身内分泌系统,她心存一丝侥幸,没有服药。
可好巧不巧,偏偏是那两次,中了奖。
妇产科金牌专家坐在俩姑娘面前,一副云淡风轻见怪不怪地告诉她:“你怀孕了。”
温穗心跳加速,面上还是淡然。
一脸被雷劈的表情的是大姐。
专家仔细看她各项指标,意味深长看了温穗一眼,然后叹气。
“四十五天了,你还没有妊娠反应,如果不是这几天运动太剧烈,不会出现出血的情况。”
“但放心,你身体很好,等会去输两瓶液,好好养着,孩子问题不大。”
“不过你跟你爱人都要当爸妈了,有些事得忍,以后时间不多着嘛。”
专家也喜欢揶揄病人,温穗被说得不自在,只能红着脸乖乖说好。
大姐在一边呆若木鸡。
温穗一手拿着检查报告,一手攥着大姐,往输液区走。
等针管插进手背,温穗能安静输液了,大姐反应过来一脸惊恐地问:“谁的?那个畜生把你肚子搞大了?”
“小鱼儿说你在C城有个高大威猛的警察哥哥在等你,是他吗?”
温穗无奈地摇头,她不知从何说起,偏偏大姐还一副不猜到不罢休的姿态。
“我认识吗?”她问。
温穗如实点头。
大姐的表情逐渐变得诡异。
“难道,顾旭阳以公谋私,把你那啥了?”
这下她彻底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大姐认真想想,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激动地转头,对上温穗的脸,嘴角抽搐着张口。
“不会是……霍总的吧?”
素面朝天的女人温婉一笑,她的手抚上还很平坦的小腹,轻轻点头。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还了时光最本真的一个温穗。
***
晚饭,大姐把温穗邀到她的新家,亲自下厨。
大姐爸妈都是公务员,家里是小康奔上的水平,老早就在C城给她买了一套小户型,说好毕业一回来就给她。
大姐知道她怀孕的事后整个人像打了鸡血,比她这个当事人还开心。
“小二,我预定了啊,你肚子里孩子的唯一干妈,安好和小鱼儿别想跟我抢!”
“.…..”
“我去,难怪你以前过得跟尼姑似的,那么早遇见霍总那样的极品,看什么都会万物失色好不好?”
“.…..”
“我现在还是有点梦幻,你跟霍总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我还以为总部那群小虾米在胡说八道,现在看来,流言也不是完全不能信的。”
“为了我可爱的干儿子或干女儿,我要亲自下厨,给你做营养又美味的晚餐!”
一个长到二十五岁进厨房次数屈指可数的人,温穗没抱太大希望,最后,为了防止她把厨房炸了,温穗果断接过她手中的锅铲。
吃饱餍足后,大姐主动去洗碗,温穗坐在沙发上盯着那张B超照片看。
还没形的小人儿,她却看得入迷。
想起十个月后,一个眼睛像他嘴巴像她,睫毛像他头发像她的漂亮宝宝降临在这世上,温穗忍不住勾勾嘴角。
大姐边擦手边走过来,站到她面前时,揉她脑袋。
“想什么呢?冷静之后提醒你一句,你这是未婚先孕哦。”
“快跟孩他爸说了,先别高兴得太早,传说中大Boss阴晴不定的,小心空欢喜一场啊。”
温穗知道大姐是好意提醒,其实刚开始知道的时候她也担心过。
他喜不喜欢孩子,又愿不愿意一切来得这么突然。
但很快,她否决了所有质疑。
他是晨光里背负霜雪依旧笑如暖阳,如沐春风的少年。
他会救下又丑又瘦的流浪猫,一养就是六年。
他会心疼怜爱地对待小旭。
他会为了给万千毁于毒|品的生灵赎罪,以自己为债,抛弃亲情,独自一人承受罪孽。
这样的霍希光,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他敢不要,我就敢带着他孩子远走高飞,一辈子都不见他。”
温穗半是赌气半是玩笑地回,说完,两人都笑了。
从大姐家离开时,她把她送到门后,紧紧拥抱了温穗一下。
“我家小二活过来,变得有血有肉了。”
“乖宝,一定要幸福。”
曾经她见过,单瘦寡言的姑娘,抱着一个破旧的木盒,坐在大学的湖边无声地哭泣。
木盒里有一个很丑的香囊,一个褪色的护身符,还有几张字迹清隽几何题试卷。
她来寻她去吃饭,却莫名卷入她的悲伤,难以自拔。
曾经她也见过,路过自习教室的窗台,午后阳光下,她用铅笔勾勒出几枝她没见过的花束,旁边落笔一个“光”字。
她问:这是什么花。
她答:是连翘,会带来奇迹的花。
她又问:为什么叫“光”。
她却只笑不语,只是那时阳光细碎的温暖,住进她眼里。
现在,她知道了。
那时的悲伤是他,欢喜也是他。
有些人注定走在同一个圆圈,兜兜转转,总会相遇。
所以,记得一定要幸福。
***
从大姐那出来,温穗回去路上路过一家母婴店,不自觉停下脚步。
看着橱窗的可爱小巧的婴儿衣装,整颗心都软了。
温穗莞尔。
母性,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只可惜,今天他忙于应酬,这个好消息,只能等明天告诉他。
温穗幸灾乐祸地开始期待,堂堂霍总看到那张B超照片,会是怎样的表情。
在她准备打车回家时,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后,却是记忆中有些熟悉的声音。
“温穗吗?我是江茗兰,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霍希光在Windsky喝醉了,他说要你来接他。”
“我想,你应该也想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电话被猝不及防地挂断。
温穗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后背彻骨的寒。
她心里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去了,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但她还是坐上前往Windsky的出租车。
回C城后她有闻及,如今的Windsky不同以往,真正的高档娱乐场所中的翘楚。
但二楼,依旧不对所有人开放。
奇怪的是,温穗上楼,并没有人拦她。
江茗兰所说的包厢的门轻掩着,透过缝隙,正对着的沙发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铝箔下的火焰张牙舞爪,铝箔上,粉|末化成的滚滚白烟缭绕,有人在轻嗅,闭眼,沉醉地|狱,一室颓|靡。
他被那群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人,笑容谄媚地点燃一根烟,递到他嘴边。
戏剧性地跟记忆中的场景重合。
那一瞬间,温穗感觉自己的信念塌了,碎得干净。
她永远像故事里的旁观者,等到真相揭晓,她就像彻彻底底的小丑,连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在对她发出无情的嘲笑。
温穗没有进去,她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Windsky的。
最后仅存的印象,是江茗兰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知道报复一个人的最佳手段是什么吗?就是用她最恨的东西,毁掉她最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HE,预计下章大结局,不出意外明天更,还有两则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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