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对着自己,叶言卿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察觉他挺拔的身形好似忽然一僵。
随后他转过头来,神情并无变化,依旧是那般沉稳,五官硬朗得自带几分冷峻。
只是那一向波澜不惊的眼底。犹如笼罩了一层难以察觉的雾蒙蒙的阴云。
她听他用寻常口吻问她:他想做什么?
他没有跟我细说,也不可能跟我细说。叶言卿耸肩,除了他父母,他不会对任何人毫无保留。
她走到孟延开面前,用一种冷静而自嘲的眼神看着他,就像你一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嗓音带着类似哽咽的颤抖。
孟延开别开脸,笑了,那他为什么又要单独跟你强调他要对杜施不利?他既然不信任你。任何消息都不告诉你,不是更保险么?
叶言卿自有理由,她说:因为他是故意的。这些日子他总是跟我说一些讳莫如深的话。言语之间都是试探。我猜他是在怀疑我,暗中将他的消息递给你。而他特意告诉我,他盯上了杜施,恐怕是想试探我会不会将此事告诉你,只要你今晚过后会做任何防范措施,就等于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她说完,看了一眼孟延开的反应,接着说:所以,只要你按兵不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他就会打消疑虑。
孟延开垂眸俯视她,沉默片刻,说:你的意思是,他说要对杜施如何如何,并不是真的会付诸行动,而只是想诱我上钩的手段?那之后呢?
叶言卿愣了愣,有些迷茫,什么之后?
一个人做一件事。总有一个结果作为诱因。他想得出你我合作的结论,再然后呢?他确认此事后,要么会快点找到机会了结了我这个眼中钉。要么直接处理了背叛他的你。
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样?叶言卿语气有些不悦,仿佛好心当作驴肝肺一眼,她快速瞟了他一眼,我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你,我直觉此事不简单而已。尤其是他还决定帮霍时放。
孟延开没说话。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叶言卿纠结。
孟延开看着窗外。陷入沉思,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没什么情绪地淡声道:不想说就别说了。
叶言卿被他气得不轻。但是自分开后,他这气人的一面,她不知见过多少次,竟渐渐地习以为常。
她说:之前你派曲禾去意大|利了是吧?
孟延开忽然看向他,目光锐利冷漠,像冰刃一样刺向她。
叶言卿很满意他这个反应。当然,这也是孟京生告诉我的。在你派曲禾去意大|利的第二天,他就派人暗中跟去了。再联想今天他告诉我的,你向来思考事情缜密,这样的巧合,我想你心里已经有数了吧?
孟延开冷眼看着她半晌。叶言卿,这就是你想说的?
叶言卿脸上鲜见惊怒神色,看看。你也猜到了不是吗?你就这么不愿意相信你当初在意大|利出事跟杜施有关是吗?如果你不相信,又何必几次三番派人过去调查?
孟延开厉声打断她:闭嘴!
叶言卿急红了眼,这件事由我说出口。就这么令你难以接受吗?她忽地笑起来,有种自虐的爽痛感在心深处翻涌,你生气是吧,你以为找了个不一样的,找了个比我好的,想摆脱我带给你的阴影,没想到她其实跟我是一样的人……
她话没说话,孟延开厉眸一扫她,冷硬道:以后你如果只想挑拨离间。而没有实用价值的消息,就别找我。
他要走,叶言卿大声道:如果我说,杜施亲口告诉我,她在意|大利的时候做过伤害你,让她不敢跟你坦白的事呢?
孟延开成功被她这句话拦住了步伐。
叶言卿质问他: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每次我一说起怀疑杜施的事,你都很排斥?如果你真的信任她,何必反应这么激烈,又为什么想要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你其实早有疑心对吧?为什么要因为对我的偏见而不愿意认真听我的话?
她越说越委屈,语调也随之上扬,到最后竟然有一丝凄厉。
因为她越往下说,越感到害怕。
她怕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被取代。
她知道孟延开恨她,可恨得越深。越难以忘记。
如果孟延开遇见的是一个平凡的女人,那个女人和他没有过扑朔迷离的过往,蜿蜒曲折的爱恨曲折,她反而不会当回事。
可杜施……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他和杜施可能有过更深刻的经历。
叶言卿看着他的背影,清晰记得她枕着他宽阔后背时候的安心。
因为我伤害过你。所以才不想见你再一次……叶言卿小声说着,吐字十分艰涩,仿佛用尽所有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些字眼。
她拉住孟延开的手臂。好言相劝:你也许是身在局中,理不清。我承认我撒谎了,什么'他想借杜施确定你我暗中合作'这种理由。确实漏洞百出。孟京生他是真的会伤害杜施,而且他还想借用闻东阳的手。叶言卿道出事实,可重要的是他这么做的理由,他势必是已经掌握了一些什么线索,确认杜施跟你忘记的过去脱不了干系,他担心杜施知道得太多,杜施过后就是你了,你明白吗?!
叶言卿微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杜施对你而言是毒瘤,只要她在你身边一天,孟京生的疑心就不会减,你们俩都不会有好下场。如过你愿意跟她离婚,我会想办法告诉你孟京生的下一步,否则……
否则二字一出,孟延开的脸色阴鸷得像要剐了她。
叶言卿笑着,同他轻声耳语说:否则我就告诉他,杜施知道很多很多,包括你父母的事,你猜孟京生会不会放过她?
……
休息室的右手边有一间卫生间,门虚掩着。
杜施垫了一堆纸在马桶盖上,叠着腿抱着胸在那儿坐着。
她正觉得坐的腿胀背酸的时候,外面突然没了声音,她以为孟延开走了,起身要出去,却从门缝瞧见休息室门口亲上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