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宁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又大又宽的柔软的单人沙发，适合歪在上面小憩，杜施每次来都爱蜷在这椅子里。
杜施脱了鞋窝在椅子上，椅背极高，背对着办公室的玻璃窗，能将她整个人都遮挡住。
她盯着群里刷新的消息走神，字都认识，但是组合成句。大脑就识别不出意义，过眼即忘。
她脑子里想的是在马术俱乐部那天，孟延开送了叶言卿去医院回来后，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以孟延开摔门离去而告终。
那时她情急之下说过一句气话，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叶言卿的孩子是他的。
虽然是气话，但放在现在来看，竟然是无比讽刺。
他的前女友有了孩子，他着急忙慌送医陪伴，如今轮到她怀孕，做完第一次检查，他都一无所知。
一瞬间。心里竟是又堵又荒凉。
如果是在昨晚之前，她可能还会琢磨着，要找个时机告诉他这一消息，不管他欣然接受也好，犹豫意外也罢，她很好奇他的态度。
现在她是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正确地说，她反而有点怕他的反应。
周有宁手机电脑不离手，回完邮件回微信。无意间瞄了眼电脑右上角的时间，已经到了吃晚饭的点，她忙得时候少吃一顿也是常态，但如今有了个孕妇，不好叫人跟她一起挨饿。
晚上想吃点什么？周有宁没听见回答，抬眼看去，杜施正一脸凝重盯着电脑，神情倦怠，眼睛一眨不眨。
杜施走神的频率过于频繁，今天已有好几次，叫名字都叫不应，周有宁皱皱眉头，原本想着想她应该是刚查出怀孕，或许是兴奋过头，又或许是太有压力。
可她状态有些奇怪，眼瞧着兴奋劲儿已经过了。现在分明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有宁往后靠在办公椅上，用笔在办公桌上敲了敲，强行拉回她的思绪。
怎么？杜施看她。
周有宁朝没问她怎么回事，只是朝她笑了笑问：你想吃点什么？
杜施哦了声，一一细数自己想吃的东西：火锅，烤肉，小龙虾，烧烤，可乐，奶茶……现在的话，我最想吃小龙虾配冰奶茶。
杜施现在是真的很饿，想吃些对味蕾有刺激的食物。
你认真的？周有宁看她一眼，去火锅店？
好呀好呀。
周有宁拎起包真的打算陪她去，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反正杜施不太能吃辣，只点鸳鸯锅，不过保险起见，我到网上查查看，孕妇能不能吃火锅。
杜施仿佛听了天大笑话：度娘上口腔溃疡都是口腔癌起步，胃痛胃癌。头痛脑癌，孕妇吃火锅准得流产。
周有宁横她一眼：瞎说什么。
杜施一愣，自打嘴巴。
去哪里吃？周有宁问她，还是桦林路那家行不行？
杜施没做声。
周有宁催促：愣着干什么？赶紧穿鞋走呀。
杜施默不作声地在那儿静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起身说：走吧。
在车上的时候，她给孟延开发了条微信：一会儿来接我，我跟周有宁在桦林路那家火锅店吃饭。
没问他有没有时间。也没问顺不顺路。
结果半天没收到回信。
周有宁提前在微信上，跟火锅店那个服务员打了招呼，路上已经在公众号点了菜。
到的时候直接上楼到包间，锅已热，可以下菜。
杜施刚进门就闻着牛油火锅的味道不似从前，以前爱吃的毛肚和牛肉，也有说不出的腥腻味。
一顿饭变成周有宁吃香喝辣，杜施毫无胃口，只能吃稀饭泡菜饱腹。
杜施吃着寡淡的清粥，越吃越沮丧。
心下也意识到自己情绪不振，可能跟吃不下东西，以及体内激素发生变化有关。
饭吃到一半。孟延开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吃完？
杜施回：二十分钟，你能到？
能。
杜施将手机放在一边，等她吃完东西，周有宁还在烫肥牛。杜施问她：之前你说在这里见过孟延开，他是和叶言卿在一起吗？
周有宁筷子一松，她的肥牛掉了进去。
她一怔，赶紧垂眼看着沸腾的锅，张开筷子四处捞：欸欸欸，我的肥牛……
孟延开之前承认了。
周有宁肥牛也不捞了，迟疑片刻，缓缓放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知道。只是从你一开始跟我提在这里见过他。像是很刻意地想提点我什么，我就有点预感，只是那时候不愿意往那方面想。杜施平静说，前几天跟他吵了一架。我就试探性地问了他。
那他有没有说跟叶言卿说了什么？
杜施摇头，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筷子。
既已如此，周有宁也不再瞒着她，她思忖片刻说：我给你看个视频。
周有宁找出从服务员那儿高价要来的情报视频，给杜施看了。
杜施一眼就能认出，镜头里那人就是孟延开，再说停在外面那辆蓝色宾利，她在孟泽山庄见过。是叶言卿的车。
孟延开上的商务车，车牌号和车型，都是她熟悉的。
周有宁见她反应不大，低着头不知所想。又将叶言卿苦等多日，孟延开最后来待了没多久就离开这一过程跟她详细说了。
末了又客观道出心中想法：我觉得这事，应该是孟延开被她骚扰得不行了，来将这事了解一下，你说二十来分钟也做不了什么对吧？再说了，如果孟延开真有什么想法，早就来见了，何必让她等这么久？
换做是以前，周有宁可能还会在杜施面前说说孟延开的坏话，这人捉摸不定，又跟前女友这样那样不清。
得知杜施等了他那么久之后，再也说不出任何会破坏她希冀的话。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杜施若有所思点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吃过饭歇了会儿，孟延开发来消息说到了。
杜施跟周有宁一块儿下楼，两人分别。杜施钻进街边临时停车位的一辆黑色轿车。
孟延开是自己开的车，杜施坐进副驾驶。
他脱去了外套，身上只余一件白色衬衫，领口开了两颗扣子。袖子很随意地挽起来，不像平日里那般西装革履，光鲜整齐。
他淡淡看来一眼，眉眼有倦意。胡茬好像也深了些，褪去白日里的意气风发，此刻显得格外放松慵懒。
样子还有些说不出的松散的性感。
杜施问他：你从饭局离开的？
可她没闻见酒味，只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他自身的味道，萦绕在密闭的吹着冷气的车厢。
没有，公司那边的事刚结束。
这么晚？
嗯，最近有个项目赶进度。孟延开应了一声，车子没熄火，他松开刹车，往左打方向盘，给了脚油离开，又往那家红灯大亮的店面看了看。
杜施问他：之后还来过这火锅店吗？
孟延开笑了：你是想问我和叶言卿还来过没？不用拐弯抹角。
行，如你所愿，不拐弯抹角，杜施凑过去，笑眯眯地问：所以，你和她之后还来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