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施几乎是立马别开了脸,未敢与之对视,仅仅是触及他的表情,都让她感到心里略慌。
孟延开平时大多一副平易近人的随和模样,尤其是与不甚熟识的人交往,若非一来就被得罪,少有黑脸的时候。
周有宁与他少有交集,以为所见及真实,虽然也知道像孟延开这种人上人,多少有点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真实脾气必定也好不到哪里去,真见识到了他给脸色的时候。还是不由微震。
而且她还不知道037与叶言卿有什么关系,见气氛忽然凝固,她打破沉默:你和叶言卿是一对,这话如何解释?
杜施还没回话,孟延开就站了起来,伸手慢条斯理扣着西装扣子,朝周有宁微微笑了下:周小姐会知道的。
说完,看也没看杜施,径直离开了。
周有宁奇怪地看了眼孟延开离开的背影,占据了孟延开刚才的位置,问杜施:快告诉我,到底什么意思啊?
杜施说:037是叶言卿的农历生日。
周有宁全然怔住。
当那三个数字的其中含义披露。再回想起之前网上那些盛传的037和杜施的言论,之令人感到可笑和讽刺。
周有宁问:你确定吗?
杜施也曾想过或许是巧合,但是他家密码是037049,年份和农历、国历日期都能对得上。
如今想想,她早就知道也接受他和叶言卿的过往,反正也不寄期望于能立刻占据他生活重心的位置。他也没那个自觉立刻改掉用习惯了的密码,自此闲置常开的车子。
回忆当晚得知真相后,心情之所以如此波动,只是因为她屡遭重击,认清现实,他既没那么快放下心里的人,也不肯正视她的存在。
见杜施沉默,周有宁便知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换个角度,想宽慰杜施,那现在把人气走了,让他吃一顿瘪,心里舒服点没?
杜施咬着汤匙,要笑不笑地看了眼周有宁,你真的觉得,让他吃瘪是一件很爽的事吗?你仔细回味一下他离开时候那个表情。
周有宁不明所以。
杜施点明:他这个人特别记仇。
周有宁翻白眼:他还有脸记仇!楚知那事有交代了吗?看楚施那天发的澄清微博,接着就跟经纪公司解约,明显是有人暗中操作。
杜施淡淡说:楚知就是个炮灰,他和楚知的事,我原本就没当过真。
周有宁显然不信:那你那早上看到微博的时候,为什么一副绝望难过到生死都看淡的表情?
杜施笑了笑。
她只是很难过,亲密过后,孟延开宁愿在外打发时间,也不愿回家面对她。
仅此而已。
不管是他想报复她逼他结婚,还是如何,这都是极好的碾碎她自尊自信的手段。
至今他也不愿意给个解释,选择避重就轻地带过,杜施心中有数,因为她的分量不值得他解释而已。
她也不是故意气走他,他来救她,她感激。也开心,但她还未抹掉自己心中那些芥蒂,只是还找不到合适的方式面对他。
……
孟延开刚走出医院,上了车,接到曲禾电话,说是鑫望资产管理公司的总经理应了邀约,周一有时间。
孟延开说:打听打听他的喜好,找个合适的地方订位置。
打听好了,澜西上就挺合适的。
没人不喜欢有门槛还限定的东西。
行,你去安排,见面之前,资料备妥当,找时机跟南深市子公司那边的人通个话,让人把消息传给杜绥。
一定。
挂了电话,孟延开再致电沈平越和宴庄,让人把周一时间空出来一下。沈、宴二人与那鑫望的总经理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有他们做中间人,事情进展可能会顺利许多。
……
翌日早上,孟延开去见客户之前顺道来了趟医院。
杜施刚刚睡醒,还躺在被窝里,睡眼朦胧地看向他半晌,心下有些诧异,本以为昨晚他那一走,应当是好几天不会看到人的。
刚醒来,她嗓音有些哑,还是撑出个玩味的笑意问:你怎么又来了?连点私人空间都不给么?
你需要什么私人空间。孟延开站在床尾不远处看着她。
杜施将手搁在枕头上,手指玩着自己的头发,意味深长说:前几天日日见不着你人那种自由度,我就挺喜欢的。
嗯,等下就走。你舅最近盯得紧,天天被迫害妄想症,以为我要过河拆桥,所以,样子总要做做的,你理解一下。孟延开说着抬手看了眼腕表,我大概待个十分钟。
杜施脸上的笑越来越僵,手指紧紧握着头发,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在走廊待着也不错,你说呢?
孟延开往沙发上一坐,倨傲笑笑:那不行,不漏破绽的戏才是好戏,你是演员,这点都不懂?
杜施睡意全无,翻身用背对着他。
孟延开还真是只坐了十分钟,一分不差,走时还不忘告诉她:走了,晚上我还会再来。
孟延开太懂怎么膈应她了,杜施差点气得吃不下早饭。
下午的时候,孟家的几位女眷约了个时间一起来看望她,包括叶言卿。
几个女人个个打扮得时尚又端庄,一进病房,高档香水的味道和一人一句嘘寒问暖的嘈杂便充斥着整间屋子。
杜施在小客厅里会客。女人们一人带了份慰问礼物,放在了茶几上。
叶言卿送了对耳环,说是婚前请某某珠宝品牌设计师亲手打造的,独一无二。
杜施拿不准叶言卿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所以她撩起耳畔头发,露出她没有耳洞的耳垂。也不知叶言卿看到了没。
几人叽叽哇哇地你一嘴我一嘴,杜施有时根本应不上话,索性保持微笑,让她们自个儿聊。
不过孟家的人好像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受伤的,杜施说是不小心摔的。
探望完,终于到了该走的时候,叶言卿看了眼手机说:你们先走吧,我再待会儿,京生晚上跟我回叶家吃饭,他说晚点直接到这儿来接我。
一阵高跟鞋踢踢哒哒的声音过后,病房终于又安静下来。
杜施看向坐在对面的叶言卿,态度不似方才客气。你有话说?
叶言卿坐姿淑女优雅,小腿相并微微斜放,背脊挺得端直,她扬起唇,语气不急不躁:我真的是在等京生。
那你等吧。杜施做了个你自便的手势。
各自坐了会儿,叶言卿看着她的手说:我知道你的手是怎么伤的。
杜施并不意外,有孟京生在,叶言卿的消息总会比别人更准确些。
她笑问:所以呢?
叶言卿有点被这话堵得一时不知道怎么答,用笑缓解着那片刻的沉默,想了想又说:闻东阳这人不太好应付,她温声探问:你懂我意思吗?
杜施摇头:不懂。
叶言卿知道她是故意的,也没恼。而是说出原因:闻东阳当年跟京生父亲产生过节的时候,他事业还没做到现在这么大,但对孟家,多少有点怀恨在心,看不太惯。这些年间,他发展迅速,黑白两道通吃,被他找到由头针对孟家,今后会带来许多的麻烦。
叶言卿说到这里打住,定眼看了看杜施,见她没什么反应,蹙眉说:得罪闻东阳的是孟延开,现在公司众多声音力挺他,总裁的位置是他的无疑,但也更是会使他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闻东阳对恒泽使点绊子,这责任怪到孟延开头上,到时候又给了别人打压他的一个理由。
她看了眼面不改色的杜施,不解地笑了下:为什么你现在还能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呢?
杜施好奇:所以你觉得,我被闻东阳救走之后,孟延开更好的应对方法是什么?让我自生自灭吗?
叶言卿说得理所当然,闻东阳就是想拿你泄愤,延开如果放任他,由他泄完愤。这事肯定就揭过了。但是他是个好面的人,即便是一件随便属于他的东西,即便不喜欢,他不会允许别人碰。既然事已发生,他将来肯定会面对更加多的阻力。
叶言卿说着,稍稍倾身。一副劝说中别有深意的口吻:你今后不要再做令他为难的事,让他的处境更加艰难。
杜施好言问:令他为难的事有哪些呢?
当然是所有会陷他于囹圄的事了,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能做的事不要做。
杜施笑了出来: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威胁我?
叶言卿挑挑眉,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裙摆。没说话。
杜施质问:我被关在玻璃房那件事,是你干的?
叶言卿故作吃惊:你怎么这么说?我可没那本事。
杜施看着她,眉眼逐渐冷下来,缓缓道:多两个人配合不就行了。
什么呀,你别说笑了。叶言卿否认,表情格外从容。
杜施突然笑开来。行吧,我明白了。
那天她说知道孟延开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本是出于试探,如果叶言卿清白,自然不会深究这话意思,如果叶言卿心中有鬼,付出行动是情理之中。
叶言卿自己也承认,她自己一人没那么大本事,不就间接说明,背后还有更多的人配合么?
如果玻璃房事件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出于恐吓,那叶言卿刚才那句警告,是想说,如果她再多管闲事,还有更厉害的等着她吗?
叶言卿起身说:京生应该快到了,我先走了。
等下,杜施喊住她,兴味地看着她,你刚才有句话,我不是很认同,你说孟延开来救我,只是为了面子,那么……她手肘搁在沙发扶手上,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照你这个意思,你觉得孟延开喜欢的是你,可他又把你让给了孟京生,这代表什么呀?
杜施撩撩头发说:你把自己当成是个曾经被他喜欢的东西,可我觉得自己是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