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丑话说在前头

“就因为曾经太过显赫,所以不甘于平庸。”唐俏语气里带着些许不甘,“父亲无法接受儿子的愚钝,这一代连个优秀的子嗣都没有,安国公府没有可以振兴门庭的男丁,就预示两代之后就会很快迎向衰败,国公的爵位只可世袭五代——”

“唐姑娘。”云子姝打断了她的话,眉头微皱。

“臣女知错。”唐俏心头微惊,惶恐地跪下来,“臣女不该跟殿下说这些,今日若有冒犯僭越之处,愿受殿下责罚。”

“本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但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云子姝淡笑,“本宫胆子大,无所谓,但爵位世袭这种事情乃是朝廷规制,任何人无法更改,就算心里有些想法,也万不可轻易说出口。”

“是。”

“起来。”

唐俏站起身,垂眸说道:“臣女只是不甘心,唐家男丁不争气,以后爵位降级承袭至五代,退出勋贵之流也是自己没本事,凭什么要拿自己的女儿去换取荣华富贵?”

“因为你生来就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华富贵。”云子姝淡淡一笑,“除非你有足够的本领反抗,否则只能听从家中父亲的安排,用自己的婚姻换取家族荣耀。”

唐俏想反驳,生在唐家不是她自己的选择,荣华富贵也不是她求来的,父亲凭什么强硬决定她的命运?然而她心知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就像嫡公主所说的,除非她有本事反抗,否则只能乖乖接受安排。

云子姝淡道:“大概是镇国公的孙女嫁给了太子,你父亲心有不甘,或者自认为被比了下去,所以才想让你也跟皇族攀上关系。”

安国公年纪比镇国公矮上一辈,那是因为当年他父亲过世得早,安国公其实是领了父亲的爵位。

大雍有律令明文规定,国公可世袭五代,每一代都是降爵承袭,若第二代第三代没有优秀的子嗣入仕或者从军,基本上就相当于只冠着爵位荣誉而无丝毫实权,不用五代,只承袭三代之后就算是退出了勋贵之列。

天子脚下几乎遍地是权贵,一个没有实权且平庸的勋贵之家根本挤不进前列,慢慢就被人淡忘了。

可若是跟皇族扯上关系,那至少也是宫中有人的,要是能更幸运地得个圣宠,诞下个皇子,怎么着也是皇子的外祖家。

云子姝跟那位安国公没怎么见过,可能偶尔见过一次,但并不知具体是哪位,毕竟京中有权有势的权贵太多,她一个十几年不常出门长见识的公主很难认得全。

但唐俏今日之言确实让她吃惊。

唐俏抿着嘴点头:“父亲经常骂臣女没用,可臣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道要大街上随便抓个皇子嫁了吗?”

大街上也得有皇子让她抓才行。

“今日之事本宫心中有数,如果你确实是自愿去东幽,我可以答应你。”云子姝淡道,“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本宫身边的人,不管是谁,但凡是抱着不利于本宫的念头而来,几乎都不会有好下场,死得轻松一点都是幸运。”

唐俏连忙说道:“臣女保证自己所言句句属实。”

云子姝嗯了一声,并不在乎她说的是不是事实,反正她会让人去查。

去东幽带谁不是最重要的,世家嫡女之中总要选两个人,通常来说人选不是由太后做主就是皇上做主,有合适之人心甘情愿前往固然好,只要这个人信得过就行。

云子姝曾经被人摆布过命运,深知身不由己的悲哀,所以对于唐俏的求助,她能帮则帮,反正也不费什么力气,跟太后提一嘴的事儿。

但前提是她没有撒谎,不是抱着其他目的而来。

两人在林间走了一段就转身回了暖亭,魏嘉已经作好一幅梅花图,其他两人站在一旁欣赏了片刻,面上都流露出几分赞叹之色。

“看你们二人的表情,魏姑娘的画作造诣显然很高。”云子姝走过去,目光落在画上,面露赞赏之色,“不愧是魏丞相家才女,这腊梅不但画得栩栩如生,笔锋细腻又不失大气,便是这意境也非一般人能做到。”

魏嘉微微行礼:“多谢嫡公主殿下夸赞,臣女愧不敢当。”

“这幅画就送与本宫如何?”

“殿下喜欢,是臣女之荣幸。”

云子姝命人把画作小心收起来,随口吩咐:“明日拿去裱起来挂在书房,待过年启程去东幽,把这幅画也带上,留作纪念。”

虽然才女大多心高气傲,但魏嘉到底是丞相之女,规矩上十分周到,得到嫡公主如此肯定,于情于理都是要再三谢恩的,即便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反正云子姝要走了,多捧着点没什么坏处。

“殿下太抬举臣女了。”她低着眉屈膝行礼,面上微露赧然之色,“实在不敢当。”

“不必自谦,本宫想有这样的才艺都不能呢。”云子姝道,“每一个有才华的人都应该得到赞美。”

唐俏跟着笑道:“魏姑娘就别再谦虚了,帝京第一才女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那是旁人随口一说,哪能当真?”魏嘉嘴上谦辞,面上却划过一抹骄矜之色,“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可不敢自称第一才女。”

“是不是第一才女不重要。”云子姝笑道,“有真才实学就值得敬佩。”

其他三人连忙点头附和。

几个女子坐下来喝了盏茶,又陪着云子姝说了会儿,没过多久便纷纷起身告辞。

魏嘉落在最后,待侍女们送其他人离开,她才转头看向云子姝,屈膝告了个罪:“臣女有件事想问殿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云子姝淡道:“何事?”

“听说殿下过年和亲,想让景王护送?”

云子姝挑眉:“你的消息挺灵通。”

魏嘉脸色微变,低头跪下:“臣女知罪。”

“你问这个干什么?”

“臣女原本不该越了分寸,只是……”魏嘉略微迟疑,“父亲的意思是南面一直不太平,皇上有意让景王去边关历练,早日解决跟南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