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接下来两个问题,江弄月忽然没了兴致,也不管提问人说什么,连着答了两个“是”,很快第一个出局。
杨狩抓了抓后脑勺,想起刚才饭局上奚迟风不让江弄月喝酒的事儿,一下子有点为难。
倒是边上有个小富二代,仗着家里的底子,来赚人生的第一桶金,格外没眼色地拍着巴掌起哄:“喝酒!喝酒!”
他一出声,立马有人跟着没眼色地附和,桌上一下子热闹起来。
杨狩恨不得把他脑袋直接拧下来,递给他一个“喝你妈”的眼神后,便笑着说道:“女士就喝饮料好了。”
然而,那小富二代显然没有get到他的意思,还来了一句:“杨总,您这是唱哪出啊?怎么当起护花使者来了?”
杨狩:“……”
他突然想把这傻逼打包丢回家,让这傻逼的爹妈好好管教一段时间再出来。
奚迟风不动声色地坐着,仿佛眼前这一场闹剧并没有入他的眼。
江弄月视线在他脸上扫过,而后看向杨狩,笑道:“杨总,您也太小瞧我了,不就是一瓶酒吗?”
她说着,起身拿过桌上的酒瓶朝大家示意。
杨狩下意识朝奚迟风看了眼,见他似乎没有神色波动,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他可不想因为给江弄月劝酒,毁了自己的财路。
桌上其他人都鼓着巴掌开始起哄。
江弄月又瞄了奚迟风一眼,只见奚迟风翘着长腿,右臂闲散搭在沙发靠背上,也不知是不是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正低头与新宏资本的蒋总聊天。
江弄月莫名心口一滞,收回视线,正要仰脖开始吹瓶。
不想,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直接从她手中夺走了酒瓶。
江弄月手里一空,下意识侧眸看去,只见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奚迟睿晃着酒瓶,笑得不大正经:
“你们是没见过江秘书撒酒疯的样子,我怕她待会儿把包厢砸了。我们阿风是有钱,别说赔个包厢,就连这会所也不在话下,可钱得花在刀刃上不是?所以今天这酒,我替江秘书喝!”
话音一落,他便不给众人反应机会,仰脖咕咚咕咚吹瓶。
杨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带头吹起口哨。
这酒就这么被奚迟睿挡了过去。
另一边沙发上,蒋总从奚迟睿身上收回目光,笑着对奚迟风说:“你这位堂兄倒挺有眼色。”
奚迟风微微一愣,听出蒋总的言外之意后,也没辩解什么,只轻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接下来的环节,奚迟风无心游戏,很快出局,吹了一瓶酒,就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过了一会儿,江弄月见大家都玩得差不多了,随时都有可能散局,便去洗手间补口红。
到了门口,恰好听到墙后的洗手台传出交谈声。
奚迟睿低低地说着:“老爷子让我告诉你一声,赵羽墨就要毕业了,估计这段时间就会回国,他让你稍微准备一下。”
江弄月蓦地停住脚步。
在奚迟风身边,江弄月对赵羽墨也有所耳闻。
听说赵羽墨是众达集团的千金,众达集团集金融、文化、地产于一体,在财力上与恒洲控股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赵羽墨初中才出国,据说出国之前跟奚迟风感情还不错,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只是之前赵羽墨一直在国外,江弄月对她并没有多少概念。可是现在,蓦然听到她要回国,江弄月忽然觉得赵羽墨在她脑海中的形象,一下子从一团雾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洗手台前,奚迟风正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闻言从镜子里抬眸瞧了瞧奚迟睿,反问:“为什么要我准备?”
奚迟睿嗤地笑出声,拍拍他肩膀,调侃道:“堂弟,你是个聪明人,该不会不懂老爷子的意思吧?你知道的,赵羽墨从小就爱跟着你跑,还扬言长大后要嫁给你。她的背景家世,老爷子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奚迟风转眸看向他,同时肩膀一动,脱开他的手,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她小时候也喜欢跟在你后面。”顿了顿,又道,“把小时候的话当真,不觉得很可笑吗?”
奚迟睿竖起右手食指左右摇了几下:“老爷子并不觉得。”
奚迟风默了几秒,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后,才说:“为什么不是你?”
奚迟睿笑道:“谁叫我花名在外,不如你洁身自爱?”
奚迟风看向他,默了会儿,嗤地笑出声。
奚迟睿走至他跟前,握住他肩膀拍了拍,这才笑道:“别抵抗了阿风,就算我爸妈还有其他叔伯不愿意接受,但事实就是,你是老爷子内定的继承人,你的婚姻注定要考虑多方利益。在我们的世界里,王子和灰姑娘在一起是童话,王子和公主结婚才是现实,不要停留在彼得潘的世界里,做无谓的抵抗。”
奚迟风没说话,过了许久,才腮帮子紧了紧,点着头哼笑一声。
洗手间外,江弄月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晚上陆钦说的那番话
——你也就是个秘书,工作前景也就那样了,而且你的出身家境在婚恋市场上属于中下游。
她垂了垂头,悄无声息地后退两步,随即转身往外面走去。
洗手间内,奚迟睿抱着双臂斜靠在洗手台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促狭地看向奚迟风:“对了阿风,我这次闯的祸能抵消了吧?”
奚迟风单手抄袋,原本要走,却又因为他这句话停了下来。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奚迟睿,挑了挑眉:“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
奚迟睿耸耸肩,满不在乎地笑:“我以为刚才替江秘书喝的那瓶酒可以。”
奚迟风脸色沉了下来,眸光阴沉地看着他。
奚迟睿噗嗤笑出声,走到他跟前,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抱歉,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她。”
奚迟风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没走几步,忽然听见奚迟睿在身后慢悠悠道:“野草顽强的生命力让人心动,可最终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金枝玉叶。”
奚迟风蓦然转身,上下打量着奚迟睿,似笑非笑:“你别忘了,我从来不是大多数。”顿了顿,又道,“另外,我也是野草。”
说完,他便阔步朝外走去。
奚迟睿玩味地望着他的背影,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荒腔走板地哼唱起来:“这就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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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结束后,江弄月跟在奚迟风身后出门。
到了车边,她主动往副驾走去。
奚迟风站在后排门边,忽然叫住她:“坐到后面来,有事跟你谈。”
江弄月回神,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点点头,朝后排走去。
奚迟风心中微动,莫名觉得她刚才的眼神有些空洞,大约是在出神想什么事。
他忽地哼笑一声。
总不至于真的在想她的相亲对象吧?
奚迟风目光落在江弄月身上,直到看着她从另一侧坐进了车子,他才弯身上车。
车子缓慢起步,江弄月侧身看向他,恭敬道:“奚总,您要谈什么?”
奚迟风转眸,借着车内冥冥浮动的暗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神色。
可江弄月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在掩藏情绪这件事上,她的功力与他不相上下。
奚迟风别开脸,今晚喝了太多酒,这会儿有点头疼。他支肘撑着额头,闭着眼睛揉捏着太阳穴。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你还没告诉我,今天相亲怎么样呢。”
江弄月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一本正经要谈的居然是这个。
可下一秒,她就想起了赵羽墨。
江弄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生气,完全不想理他。
可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竟然违心地说了句:“还可以。”
奚迟风蓦地睁开双眼,扭头看向她。
江弄月乍一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怔,像是心中隐秘的期待差一点点就要被满足。
然而,还没等她厘清奚迟风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他就已经转过了头。
车内沉默了那么几秒,忽然奚迟风一声哼笑打破了寂静。
他慢条斯理道:“看来江秘书好事将近啊。也是,刚才在包厢玩游戏,江秘书的态度都已经那么明显,我真是多余这一问。”
江弄月放在腿上的双手握了握拳,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她滞了一会儿才反问道:“那您为什么还要问呢?”
奚迟风嘴角带着笑意,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女性在职场最大的天花板就是恋爱结婚,如果你有这方面打算,我是不是应该早做准备?”
江弄月顿了顿,而后慢慢坐直了身子。
奚迟风侧眸觑了她一眼。
她的沉默,就像是某种意义上的默认。
奚迟风不动声色地沉出一口气,随即抱起双臂。
过了会儿,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紧不慢地开口:“如果当初来见我的是尤夏青,如果她没有跟曹寅正出国,而是留在我身边工作,她一定不会年纪轻轻就开始考虑这种婆婆妈妈的问题。可惜了,有人瞒着我眼看她过了海关。”
江弄月蓦地看向他,拔高声音冰冷道:“可惜了,尤夏青现在沉溺在小情小爱里,根本没办法分出心思工作。”
她说完愣了愣,没想到自己居然说出这么刻薄的话来形容闺蜜。
而奚迟风大概是被她吓了一跳,扭头怔怔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几秒钟后,他才抿了抿唇,目光闪烁地别开头去。
到了兰呈公馆楼下,江弄月率先开门下车。
正要独自往前走去,可理智还是将她叫住,深吸了一口气后,绕到另一侧,帮奚迟风打开了车门。
奚迟风从车中下来,见江弄月砰地关上门,正想开口说点儿什么,不想江弄月已经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大门走去。
奚迟风跟在她身后,没忍住,低低叫了她一声:“江弄月。”
可江弄月却像是没听到,一个劲地往前走,脚步飞快。
奚迟风没办法,只好加快步子。
不想,江弄月没走几步,细高跟一下踩到颗石子。
石子受力,从尖细的鞋跟下弹出,可江弄月的脚脖子却猛地一歪。下一秒,脚踝处一股剧痛就直直地戳来。
她蓦地朝边上倒去,好在奚迟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江弄月嘶嘶地倒抽着冷气,却不忘很有骨气地甩开他的手。
奚迟风被她推了几次,终于耐心告罄,冷声道:“怎么,是要我找你相亲对象过来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