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娩脑中嗡鸣一声,浑身血液随之慢慢回流,手指泛起冷意。
她自知躲不过,用力将泛冷的指尖蜷进掌心,指甲压出微痛,深呼吸了下,稳了稳心底情绪,嘴角拎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这才在两道望向她的目光里,缓缓转过身。
稍稍抬起脸颊。
目光遥撞进赵成溪那双黑眸里。
似春日碧水般浮光掠银,浮着飘渺淡云,不笑时眼尾也微勾,温柔缱绻桃花色。
一如当初。
可此时,她偏觉这双眸冷戾深沉,如覆着冬日寒冰,叫人如扼喉般冷窒。
连呼吸也下意识变得小口又细缓。
他穿了一件黑色衬衫,丝绸质感,前襟交叉,露出锁骨和胸口小片皮肤,单手插在裤兜里,腕间带着一块黑皮银盘手表。
惯爱戴的Audemers Piguet,多年未换。
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姜吟略带疑惑的开口询问,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你们……之前认识?”
赵成溪目光在郁青娩脸上细扫了圈,在那双干净清澈的眸子里停顿两秒,先一步移开视线,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嘴角轻勾着否认,“哪能啊,不认识。”
他轻甩开墨镜,朝高挺鼻梁上架,佯装不经意瞥见似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拽。
“从未见过。”
郁青娩微垂的长睫下,双眸忽地睁大几分,瓷砖映起的灯光乍然变得耀眼,刺得眼眶不由变得酸涩,眼角微微浮出水汽。
垂在身侧的指尖攥紧,秀气的骨节绷出连垣青白。
她愣在原地良久,直到被姜吟挽上手臂,才顺着温柔力度被动挪动脚步。
走在前面的男人脚步忽顿,微侧过身,唇角勾起弧度,“嫂子,忘说了,订婚快乐啊。”
连随意轻扫的视线都吝啬于她。
分开的几年里,郁青娩未曾幻想过同赵成溪重逢,此刻才后知后觉,她不是薄情,而是怯懦,比起从他眸中看到恨意,更惧怕此时的淡漠。
那些曾经的温情脉脉,终究被岁月风蚀,模糊又褪色,再也寻不出从前的光彩。
几秒后,郁青娩才讷讷跟话,声音稍虚浮的道祝福话,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订婚快乐也叫她讲的难产。
刚踏进包厅,赵成溪就被一穿印花logo西装的男人揽背勾肩,朝麻将桌走去,后听说这是梁家二少爷,烧钱二世祖。
这会儿他不在视线里,倒是叫郁青娩松口气,绷劲的心终于能放松下来。
游离思绪堪堪回神。
姜吟将郁青娩带到内厅,寒暄既毕,说去给她拿新茶尝鲜,便又推门出去。
在场的男女各个都算得上罗绮珠翠,相较下,郁青娩这一袭白裙倒是显得素雅,有些衬不上陈佳佳那句“盛装出门”。
不过她惯不喜焦点瞩目,这样大隐隐于席倒也乐得自在。
今晚这局明着是吃饭,实则是拢人来玩乐,没有中规中矩的圆桌热菜,精致冷餐长桌,香槟冷泡茶应有尽有。
郁青娩端瓷盘夹几块烟熏三文鱼塔,三两块青绿蜜瓜,躲清净似的寻着一安静角落,捏着叉子小口吃着,没半点借机攀附的心思。
最后一口甜腻微凉的蜜瓜咬进嘴里,躁乱的心情也跟着渐渐安稳下来。
她朝前稍倾身,将瓷盘搁在方枕石桌上,磕出清脆响声。
刚抬眸,便瞧见姜吟笑意盈软走过来,细指端着两盏墨绿水纹茶盏。
郁青娩连忙起身,抬手接过胡桃木托盘,垂眼一瞧,绵密白沫里重峦叠嶂,圆日垣云,很是精致。
她双瞳一亮,惊喜的:“好漂亮啊,这是奶茶吗?”
姜吟笑着坐下,递茶让她喝,“是点茶,就是用清水在茶汤画画,是清竺和竺雅要上的新品,提前让后厨准备的,先拿来给你尝尝。”
“竺雅是去年跟梁尘合作的茶室,” 她顿了顿又问,“梁尘你听说过吗?”
郁青娩端着茶盏轻抿一口,只是听着耳熟,茫然摇头。
姜吟抬手朝簇拥在麻将桌前的众人一指,“戴金边眼镜,咬雪茄那个,跟沈时斜和赵成溪是发小。”
原来是赵成溪发小。
或许是从前听他提过一嘴,所以才觉得似曾耳熟。
郁青娩目光从梁尘身上挪开,落在赵成溪身上,架在鼻骨上的墨镜被摘下,随意别在V领衬衫上,微坠着领口,隐隐露出流畅胸肌线条。
耳边莫名响起刚才廊间的话。
“哪能啊,不认识。”
不冷不淡,事不关己的调侃拽调。
分手多年,再见不识,不相往来,他有一个好前任该有的自觉。
似乎是该庆幸的。
郁青娩敛下睫毛,盯着指间茶盏里残壁败垣的山水画,唇线微微压平。
只觉好惋惜。
这般精雕细琢的一副水丹青就这么轻易破碎了。
她莫名伤感,眼眶有些泛酸,不禁眨了眨眼睛,又轻又缓的吐了口气,无声苦涩勾唇。
还是破坏了。
无法复旧如初,缺一角终究有失美感。
从前的人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在意她了。
“青娩?” 见她出神,姜吟推推她手臂,“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郁青娩闻言回神,敛起眉眼愁绪,嘴角挂起一丝温恬笑弧,“没什么,就是在想你们这样也蛮好的,两家父母一起吃顿饭,再叫朋友来聚聚。”
“免去大张旗鼓,简单清净,省事还不累。”
她端起茶盏又抿了口,彻底模糊山水。
姜吟视线朝沈时斜那边一扫,无奈一笑,“原本这饭局我也不打算办,想着结婚时一起好了,但沈时斜不知怎么想的,本也不是爱组局的性子,倒是意外尽心地张罗起来。”
郁青娩故意板下脸,俏皮地咳了声,“这可就故意秀恩爱了。”
“哪有秀。”
姜吟又说:“下半年我跟沈时斜举行婚礼,你要来给我当伴娘。”
郁青娩微讶,“你们这么快就结婚啊,准备婚礼会不会有点太仓促了?”
说到这,姜吟双颊微红了些,嘴角不自禁勾起弧度,“是有点,但是我跟他已经耽误很多年了,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就想快点结婚。”
郁青娩眉眼染笑,朝她倾了下身,音量低下来,“他知道纹身的事了吗?”
她们能认识,就是因为姜吟找她纹身,很简单的数字,后来又补了几次色,三交两往便成了朋友。
对纹身背后的故事,也略知一二。
姜吟点头应着,轻笑着说:“他还说要找你纹一对情侣纹身,我说青娩有规矩,不给异性纹身。”
郁青娩也跟着笑,她是有这规矩,在北荟开的头家店便立下,贴在店门显眼处。
【不接急单,不接男客】
“但为了你们可以破例,毕竟是新婚嘛。”
“好啊。”
姜吟续起旧话题,“没想到你突然就搬回来了,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这段时间,她正忙着新店装修,整月都调到别市,至今才跟郁青娩在洲城见上一面,叙旧话题也拖拽到现在才展开。
郁青娩捏着茶盏在指间转着,摇头说不走了,“北荟虽然挺好,但还是不如洲城住的惯,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习惯不了那边的干燥气候。”
抿唇轻笑,打趣道,“老话在理,金窝银窝比不过狗窝。”
她生在洲城,籍贯也在这,因着在北荟四年大学,才久待多年,瞧着像是要改籍不回似的。
毕业后,郁青娩在大学城开了间纹身店,那“两不规矩”倒是让小店意外走红,她这个小老板也被扣上清丽脱俗的标签,叫人惶恐,摘都摘不掉。
她溘然决定要搬回洲城,众人皆愕,不知多少人劝阻,大半是做了她爸妈的说客,几次三番游说,讲得头头是道,大敛主旨,就一句北荟的发展前景要比洲城好得多。
郁青娩一通电话打给路珈,讲说洲城也是四城之一,又是港口城,繁华不输,更不比首都缺什么,叫她不要再卖人情请说客,做无用功了。
后来她火速关店,不管谁再劝,铁心要回来。
“北荟的店也搬过来了,开业差不多大半个月,空了来我这里玩。”
端餐盘经过的几个奢丽娇俏的女生,碰巧听见对话,好奇问开什么店。
郁青娩笑着回:“一家纹身小店,没什么名堂。”
一个穿鹅黄小香风的女人满脸惊喜,丝毫不在意名气大小,手撑沙发期待道,“纹身店吗!”
目光忽地带起打趣,俏皮一句“沈太”,问姜吟的纹身是她纹的吗?
听到这称呼,郁青娩还有些怔,下意识去看姜吟,见她羞窘轻拂耳际碎发才反应过来,慢两秒点头,“是我纹的。”
小香风:“太好了!我跟小姐妹喜欢的紧!你店叫什么?在哪啊?方便我们去你那悄悄吗?”
连串问题叫人应接不暇,郁青娩失一轻笑,“方便的,店在羡仙巷。”
说到名字,她略顿住,余光朝麻将桌看去,男人嘴角咬着根未燃的烟,懒懒靠在椅子上,指根戴着的银质戒指盈着碎光,指尖捏从浓绿桌间摸来一个玉质麻将,嘴角顺势勾起。
如玉手指抵一排麻将粒朝前一推,似是说了句“糊了”。
像是并未察觉这边动静。
哪怕如此,郁青娩还是心虚,含糊着说:“店刚开,地图还搜不到。”
她刚要说到了问问巷口的人,就见到小香风社牛的拿出手机,明晃晃亮出二维码,“没关系,我们加好友呀,这样方便问你,还可以共享位置!”
见此,郁青娩有些哭笑不得。
不好拂人热情,也没有拒生意的道理,她点头应了声好,拿出手机扫了扫面前的二维码,加上了好友。
见几人离开,郁青娩看了眼“于媛媛”的对话框,晃晃手机,打趣道,“没想到来庆祝你订婚,不仅能蹭顿饭,还能随手捡桩生意,等你结婚的时候,必须要包个大红包!”
后俏皮叫一声“沈太”。
这称呼惹得姜吟微红了耳根,半捂脸颊,“你别学媛媛这么喊我,还没领证呢!”
想到港城的规矩,郁青娩微拧了下眉心,低声问起沈家有没有冠夫姓的规矩。
虽说封建糟粕要去,但沈家这样豪门贵胄有时守矩的很,尤其老一辈难说服,重门面。
姜吟摇头否认,说沈时斜最烦这套。
郁青娩闻声笑了笑,“那还不错。”
见她这反应,姜吟心里一暖,缓气氛的笑着说:“我不会委屈自己的,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嫁给他的。”
以前跟赵成溪恋爱时,恰逢暑假,他那圈子全是烧钱会享受的主,一放假便蜂拥出国度假,自是不知他那短暂如挂名的女友。
而郁青娩也对他的朋友所知甚少。
只是没想到那时听过名字的人,现如今竟成了姜吟已经订婚的男朋友。
而她时隔多年,似乎又参与到了他的生活,可惜这一次仍旧只是友情客串。
目光佯装随意扫过懒懒靠着椅背,指尖灵巧转着麻将粒的男人。
郁青娩扣着掌心,故作单纯八卦,“刚刚在门口的男人跟沈时斜关系很好吗?”
姜吟微怔了下,转瞬勾唇,“你说赵成溪啊。”
“嗯,是他。”
“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姜吟音量小了些,“赵成溪在门口的态度你别介意。”
郁青娩指腹揉着掌侧,弯唇摇了摇头,“我没在意,我跟他……也不是朋友,可能是被我撞见打电话,所以觉得被冒犯了吧。”
她默契继续扮演陌生人角色,何况就算不演,他们现在的关系也顶多不归到仇人之列。
“他人不坏,性格也挺好的,比起高中那会儿,他现在更闹腾了些,爱组局爱轰趴,玩的花样也是千奇百怪。”
闻言,郁青娩疑惑地扬了扬调,“高中?”
姜吟笑着点了点头,“我跟他还有沈时斜,我们三个是高中同学。”
大概是于媛媛去麻将桌大肆宣传了番,有好奇的女孩子凑过来,好言好语打听,问纹身疼不疼,多久可以见水,活泼健谈的很。
忽然成为瞩目焦点,郁青娩有些闻宠若惊,但也自知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是为何,虽不喜应付,也疲于应付,但还是撑着从容回答她们的问题。
郁青娩侧对着麻将桌那边,面上挂着淡柔浅笑。
余光的狭窄视角里,几乎瞧不见任何,虽瞧不清,却如感应般察觉到麻将桌那边递来的一道温灼视线,也隐约猜到目光的主人是谁。
她没侧眸回应,但却莫名紧张起来。
更是在他的视线里,动作极小地将腰背绷直了些,又挪了挪脚尖弧度。
为时稍晚的注意形象。
要体面,要优雅!
作者有话要说:赵成溪:气话。
郁青娩:内心巨浪翻涌。
一个眼神过来,要优雅!前任相见,可不能输!
PS:文中立的这一规矩有前因,后面会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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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岁岁热恋[港风]》/《如约赴焰》求收藏!
《岁岁热恋[港风]》
【港风/年龄差/暗恋成真/双初恋】
闻岁之初遇陈远峥是在港城金融峰会。
彼时他万众瞩目,长修而立,眉骨冷隽深邃,低冽嗓音顺着耳麦落入她耳中。
她以为的,不经意间的一瞥,却在他心中孤倨引洪。
再遇陈远峥,她是外聘随行翻译,远赴法国。
外界传陈远峥冷峻城府深,手段狠绝,短短几年便清除公司异己。
可在闻岁之眼里,他温柔体贴,眉眼染笑,会咬她耳朵,宠溺的说着情话。
“你系我葛bb猪。”
“bb,挂住你,过来揽揽。”
她如他所料地跌入温腻情海。
后来,闻岁之在陈远峥和事业之间选择了后者,去法国进修。
分开后的某个深夜,她接到了陈远峥的电话,他声音依旧温柔,可她却心生不安,“bb,同我在一起,你开心吗?”
陈远峥站在闻岁之公寓楼下,望着暗光窗户,指尖夹着一抹猩红,耳边是她柔声回应。
“开心”二字如凛冬冷雨,落在心里,恶寒丛生。
眼前浮现着她与旁人相偕画面,是他没见过的放松,是她吝于他的笑容。
回国后,闻岁之抱着陈远峥,脸颊贴着他心脏那侧,低语柔声:“陈远峥,我是钟意你的。”
出国前夕,陈远峥曾问她,是否钟意他,那时她犹豫着没有回应。
此刻终于得到想要的答复,可他却开心不起来,好像开心过期了,又或许是他过期了。
他依旧温柔,声音却很虚浮,低低回了句,“是吗。”
那一刻,闻岁之觉得,她好像要失去他了。
【白月光X港圈大佬】
——
《如约赴焰》
【破镜重圆/久别重逢/sc】
雨夜前夕,嘉安闹中取静的四合院大火浓烟,赵如约被困在里面。
交往月余的男友匆匆赶来,看着被救出的赵如约,没丝毫关心,反倒怪她误一夜美事。
他们本就家里介绍,因利益交往,面对男友的不耐,她状若未闻。
不久,身穿蓝制度的消防员从浓烟里走出。
为首的男人高大硬朗,眉目深邃,也是被赵如约甩了的初恋。
傅焰走到他们面前,男友抱怨才渐止,他眼神平淡的落在赵如约身上,告知火已扑灭。
赵如约呆滞原地,木讷点头。
当真如她当年所愿,形同陌路。
她却在男人转身后,瞬间红了眼眶。
不知是因此刻的狼狈难堪,还是为分手时那句“只是玩玩,我怎么会真的喜欢你啊。”
嘉安消防的一场直播横扫热搜,傅队恋情高调“曝光”,全网失恋。
截图里,男人高大挺拔,身着火焰蓝制服,低眸温柔望着身旁的女人,眼神里的关心赵如约很熟悉,却又觉恍如隔世。
不久后,赵如约在救援消防总队的门口蹲到了傅焰。
傅焰垂着眸,眼神寡淡地望着眼圈红肿的人,语气带着嘲讽,“赵小姐,听说你找我?”
赵如约手拽着他的衣袖,哽咽着点头。
“傅焰,我来横刀夺爱。”
复合后不久。
傅焰前往洪灾救援现场,赵如约瞒着他一同前往。
他浑身湿透,冷到端姜汤的手猛颤,她哭着跑过去捧住碗喂给他喝。
傅焰眼底浮着笑,“不是让你乖乖在家待着,不要乱跑,又骗我?”
纵容的低叹一声,温柔声线里带些颤音。
“生气了?”
“等换了衣服再哄你,好不好?”
赵如约最喜欢傅焰抱她。
她说:“拥抱是最美的词,你用双臂环绕着我,跟我相连,顷刻之间,我们就在生命的洪流中合二为一。”
后来,傅焰也最爱她抱他。
【大小姐X消防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