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毁掉

血衣奴都统一抱拳行礼,然后点头道:“禀大人,邪法、法度皆以被卑职记下,想来可以一试。”说完,血衣奴都统就动咒起法,口中喃喃。

又鼓挠了好一会儿,那口鬼子钟嗡了一声,落下来十几道人影。大部分都骨瘦如柴,死去多时,还有几个有一丝生气。

我赶紧让众人帮忙救人,然后找到衣服最新的那一个。面色苍白如纸,肌肤冰凉,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从他脖子上,我看到一枚吊坠。

忍不住心里一沉。

果然,这个男人,也是有关部门的调查员。他的吊坠,是能够稳固精神,尽量减少鬼门对认知扭曲的‘稳神锚’。

仔细看这个青年人,形容憔悴,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太多。

“他似乎还没完全死去。”忽然,黑无常的声音响起,让我有些沉重的心情猛地一惊。

他已经在所有死者周围转了一圈,这里属于鬼门,死在这里的阴魂理论上是三不管,无常阴差不会特意来这里勾魂,正常情况也确实进不来。

但既然来了,本职工作也会做好。

黑无常身后已经拘了十几个新魂阴魂,这时来到了那青年人面前,仔细看了看他,然后肯定得道:“确实没死,不过也是假死,与真死无异。看来他曾得到过高人相助,三魂离体,七魄留存,保下了一条命。”

说话间,黑无常双手在空中招了招,不知是用了什么鬼法。一道阴风虚影被抓到了手中,含在了口中,对着青年人呼地吹出一口气。

那股白气顺着青年口鼻钻入他的体内之后,不消多时,他身子一震、一颤,皮肤逐渐有了血色!

“卧槽,神了!”我心中大喜,手一搭脉,真就有了心跳和脉搏,“多谢!”

黑无常起身道:“分内之事,举手之劳,如何敢承大判一个谢字?”说着话,他环顾四周,看了一圈,“但是,也仅有他留下一分生机了。”

话音落下,其余几个还有些呼吸的遇难者,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缕魂魄跟在了黑无常身后。

他们有的是普通凡人,有的是阴阳行中的修持者。也许生前寂寂无名,也许生前声名显赫,最终都葬身在一座荒庙之中,法坛之下。

我取出一个锦囊的香火,送给黑无常。一来感谢他奉召而来的尽心相助,二来希望他能一路上多多关照这几个身受无妄之灾的阴魂。

黑无常自然也少不了一番道谢,这时肖当家等得不耐烦,插口问我:“先别矫情了,忘了那些鬼子道兵了?它们怎么办,你这个判官倒是拿个主意啊。”

说话间,他的目光看向被融了半边身子的赤面鬼,他怀里还抱着那个畸形婴儿。

我皱眉,看向血衣奴都统,他会意点点头,念咒起法,再动鬼子钟,开启鬼门,一时间,钟口往下落漆黑如斗般的黑茧,密密麻麻铺满地面,向内种一看,一个个孕妇被黑水浸泡,封闭其中。

鬼纹密布、黑暗粘稠物质包裹。

如此数量,让人心惊肉跳。

我不禁望向血衣奴都统,都统似乎能知道我想问什么,直接摇头:“禀大人,从番僧记忆中得来的信息来看。孕女都已身中邪法,吞服下‘仙砂’。就算胎儿尚幼、及时堕掉,她们也是被污染,而无救。”

听到这话,我不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周围没人在说话,都等着我下决定。

作为判官,生死二字,压在肩头,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俩字的重量。

早晚都得面对。

我呼出一口浊气,不再犹豫,对血衣奴道:“毁掉吧,一个不留。下手干脆些,莫再添苦痛。”

说完这些,我心里好像一瞬间被挖掉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惶恐、难受。我扭头去看黑无常,想对他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阴魂若有救,我会想办法带入幽冥。”黑无常能猜到我想问什么,先一步说道。

血衣奴们领命,但林巧毕竟是当过母亲的,闻言后皱起了眉头,犹豫再犹豫。

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小柳……判官大人,孕女虽已无救,可胎儿还是能生下来、活下来的...虽然凶恶,但他们也无辜啊……”

我猜到林巧会开口来劝,不说话,也就不是她了。

但是我依然摇头,既然穿了判官袍,做任何一个决定都不会是一拍脑袋就定了的,我已经想过种种可能,毁掉无疑是最好的处理手段:“是无辜,但不能留。”

他们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因淫邪而受孕、因秘法降生、恶根深中身心,于人间而言他们是祸根,于鬼子而言生命又何尝不是折磨?

血衣奴们立即动手,他们本就是阴司判官手下亲卫,手段犀利、杀生不伤魂,一道道鬼咒鬼法降下,黑色的茧彻底被毁。

我扭过头去,不想去看,黑无常从血衣奴手中收魂引魄。等他做完这一些事情,我用手指示意了一下这片法坛问他:“这个地方,还有接下去的事……”

黑无常拱手再作答道:“大人请放心,这里的手段,除了阳世西域邪术之外,也有阴世秘法掺杂。阴世事情,待属下禀报酆都总衙之后,自会有手段处理。至于此地,鬼道法坛已经完了,阴脉一封,法坛报废,金鸡山不会再有事。”

黑无常为酆都出来的鬼差,后面再如何做事他自有办法。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看向一众阴兵鬼物。手上令旗往赤面鬼一晃,那赤面鬼呲牙咧嘴,还未死透,挣扎着就站起来。

黑无常道:“至于你们,随我回阴世,入酆都去。如何处置,总衙自有安排!”

那赤面鬼哪儿敢多说什么,慌慌张张,祭起令旗,收拢阴冥鬼兵。

“如此最好,辛苦你了。”我点点头,岔开了话题:“我能不能问一下,那个玉延鬼王在三千鬼王中属哪个档次?与朱厌鬼王相比,如何?”

黑无常倒是没料到我会有这么一问,略做思考才说:“阴世之中鬼王众多,三千不过是个概数泛指,真实数字难以记述,其中强弱不一,数量众多,属下也未能尽知。打个比方,就说玉延鬼王。玉延在阳世时其实是一株山药,到了阴世修练才成了一方鬼王,而像他这种强度的鬼王,在阴世中也属末流,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至于您提的朱厌鬼王,更是名气不显。”

听完黑无常这番话,我当真是吃惊到要掉了下巴!怎么也没想到,阴世中的势力居然会如此庞大!

这里的阴兵不过是玉延鬼王的一支部队而已,甚至谈不上精锐。而这样的鬼王,在阴世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早就知道现在阴世之中是乱世,但也没想到,真乱到这个份上。

说完这些,黑无常带着一众阴兵告辞而去,一大片阴气黑雾通通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我让血衣奴背上还没醒转的青年,其余人进黑狱中。血衣奴都统念诀掐咒,再动鬼子钟,又是一番折腾。

半晌之后,钟声一响,鬼道法坛裂开一道口子,我们几个终于回到了破败不堪的鸡鸣寺中。番僧们都魂飞魄散,驻扎法坛的阴兵都被阴差带走,这座鬼道法坛也彻底是报废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让血衣奴都统收走了那口鬼子钟。这东西邪门危险,留在这里指不定会有什么后遗症。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上哪儿去了啊?这么半天,可吓死我了!”

当我从鸡鸣寺里处理完事情,背着那青年人走出来的时候。等在外边的洪老四正急得团团转,他倒也算负责,怕我真个在里边失踪,还报警叫来了两个警员正要进庙去找我呢!

“没事没事,我就是在鸡鸣寺后边的坍塌禅房转了转。这不,找到了个这位,好像挺虚弱的,昏迷着,我叫不醒,给他背出来了。”我冲洪老四笑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看看天色,我这是进去了了整一晚,也难怪人家觉得我是不是失踪了。

洪老四一边抱怨一边帮我背人,俩民警同志也一个劲的进行教育,语重心长,比如什么:这种荒郊野岭不要来,要多为家人考虑考虑,什么灵异鬼怪都是骗人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容易被这些吸引招惹危险……

刚到山下,坐上车回省城。青年忽然几声干咳,醒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