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车是个金杯车改装的,后排座椅拆下来中间装了个小夹板,后排放尸体前排坐人,若说后排再放一个尸体肯定是没什么的,但是前排再坐个人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刘道士多少有点不乐意,还未说话我就拦住了他道:“都是出门在外的,要能掏的起钱,谁也不会运个尸体就还要搭顺风车,走吧,下去搭把手。”
刘道士摇了摇头道:“不沾亲不带故的,要下去你去,道爷我可不去。”
我跳下了车,帮着司机把尸体扛到后面装上,跟马老头放到了一起,我还顺手拍了拍马老头道:“都是老乡,你也别嫌弃,回去的路上咱们能做个伴儿。”
说完我就要回前排坐下,不料前排等于说就两个半的座位,两个半座位是怎么回事儿呢?司机一个,副驾一个,后面有一个小格挡能勉强坐人,那小姑娘此刻就怯生生的坐在那个我刚才坐着的小隔板上,我要是也挤过去倒也能凑合坐,却不可避免的会有肢体接触,姑娘年纪小又出门在外的难免会有戒备之心,一双大眼睛无辜又害怕的看着我。
“叔,要不我去后面陪着我爸。。”小姑娘道。
我一看这情况,副驾驶的刘道士又高又胖,这个小格挡他必然是坐不下的,挤都挤不进去,不然也能让小姑娘单独坐在副驾驶。
眼见着分配不停当,我就叹了口气道:“妹子,你别怕,咱们是老乡,你就坐在这,哥去后面坐吧,宽敞。”
司机嘿嘿一笑道:“兄弟,后面俩人陪着你,你不怕啊?要不挤挤凑合凑合,这也不算远,眯一眼就到了。”
我摇了摇头道:“尸体要比活人安全多了。没事儿。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半个同行,我是个缝尸匠,你是个拉尸匠。”
说完我就直接跳到了后面,司机在外关上了车门,也就算安排妥当了,我坐在两个尸体中间,虽然有些晃荡,可有俩尸体帮忙垫着倒也还好,司机怕我心里发虚,把中间一个格挡拉开了一个缝隙道:“这样咱们还能聊聊天,之前我自己一个人出车的时候,无聊就跟坐车的伙计聊天。”
“有人回过你话没?”刘道士问道。
“咋没有呢?那位小兄弟说的没错,我们这行吃的是死人饭,实际上死人是知道好歹的,他知道我拉他们是送他们回家,心里都带着谢意呢,我见过回话的,见过坐起来的,有一次车到半道坏了,还有一个帮我修车的,倒不是尸体直接下来给我修车,那天是个下雨天,车忽然就坏过道上了,我心里正烦呢,一个老大爷就打着雨伞过来了,问我车怎么回事儿,我说了情况,他给我一指点三下五除二就把车给修好了,等我回头要谢人的时候,那老大爷已经不见了,我再一想,拉开车后面一看,躺着的不就是那位大爷嘛?我急着回家,他比我还急呢!”
“还有一回,车到半道打火机没气儿了,不是我烟瘾大,是开长途没烟的时候那心急火燎,有烟没火更是上头的很,正着急呢,忽然后面伸出来一只手趴的一下就把烟给我点上了,我说了句谢谢,就继续开车,开着开着忽然觉得冷,等我回头一看,那哥们儿眼巴巴的看着我道,哥们儿,能给我来一根儿不?”
司机笑着说的,可他这俩鬼故事差点把小姑娘给吓哭了,小姑娘强忍着泪水,恰巧就在这个时候小姑娘兜里的电话响了,直接把她吓的跳了起来,脑袋瞬间就撞到了车顶上!
“别怕姑娘,道爷我正八经的道士,真的有小鬼,也绝对不敢近身咱们。”刘道士安慰她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在这种情况下道士的确是能给人安全感,随后小姑娘也接起了电话,没说两句眼泪就粑粑的掉,道:“爸爸摔的半边身子都碎了,我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他们老板给了五千块,说赔偿的事情随后再说。。”
刘道士啧了啧嘴巴,抽出前面的纸巾递给小姑娘道:“我啊,就看不得小姑娘哭,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节哀,记下道爷我的手机号,以后有苦难找我。”
小姑娘也不敢胡乱记,毕竟刘道士这人除了这一身的道士打扮别的地方都不像好人,反倒是我听到了他那句半边身子都摔碎了,一下子就让我想起了在水坑陈的时候,当时找到爷爷缝尸的,说实话很少有冲爷爷手艺去的,基本上都是奔着便宜来的,而且很多都是这种在工地里干活出事儿的农民工,我就对着那个隔板的缝隙对小姑娘道:“别伤心了,这位大叔去世了,半边身子都摔碎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
“尸体总是得修复的,残缺不全下葬,按照封建迷信的说法来说,下辈子投胎要变成残疾。”我道。
“我知道,医院那边也有殡仪馆的人联系我,可是太贵了。”小姑娘伤心的道。
“我来吧,反正回去的路上也没事儿,就当是做好事儿了。你放心,我的手艺不说太好,但是正常的殡仪馆尸体修复,绝对没有我的活儿做的好。”我道。
小姑娘吃惊的看着我,那司机一拍方向盘道:“这不巧了吗?你刚说你的缝尸匠!这还就真的用到地方了,小姑娘,还不谢谢你这位叔。。。不对,兄弟你岁数也不大,就叫大哥吧。”
小姑娘怯生生的道:“谢谢大哥。”
我摆了摆手道:“别谢,不过有一点,你得给钱,这种事儿不收费,老祖宗不会答应的。”
小姑娘一下子垂下了脑袋,耳根子红到了脖子根儿处,咬着牙憋着眼泪从兜里拿出一沓钱来,看样子估计有一千多块,她道:“可是我就只有这么多。”
“给我一块钱就行,多多少少是个吉利。”我道。
小姑娘不肯,被我强行的拒绝,刘道士冷哼道:“一块钱?小姑娘你可太幸运了,你的这位大哥可不是个普通的缝尸匠!正八经四小阴门二皮匠的传人!不仅缝尸,还会缝魂!”
我笑了笑,让刘道士把缝尸箱递给了我,随后打开尸袋,一看这个尸体果真是有点惨,看样子是掉在了钢筋上好似万箭穿心一样直接毙命,而且从小姑娘的穿着和她一人前来收尸的情况来看,这家人肯定也是十分凄惨,这作为顶梁柱的父亲一去世,恐怕会更加的艰难。
我叹了口气。
这世间的可怜人太多了。
我看着这个尸体心里默念道:世间这么苦,下辈子别来了。
随后,我便扣上了他的脉,这是缝尸人断死脉的绝技,以此判断需不需要招魂。
可是当我把手扣上尸体的脉搏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脉搏里传来了一股无比磅礴的气。
嘿!
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小姑娘含泪看着我,眼神里却有一股子别样的神色,而且司机也从倒车镜上盯着我,嘴角勾勒出渗人的笑容。
可是下一刻,他们俩的表情忽然就都恢复了正常。
我知道,我可能撞局里了。
我借着找针换线的时间,悄悄的把封官印给抓到了手心里,随后抽出香和香炉在这个尸体的脚边上点上。
“桥归桥,路归路,人走人道,鬼走鬼道,缝尸补魄,阴阳双全。”我念了一声咒。
随后,以虎骨阵配黑线开始缝合尸体,还没走两针呢,那尸体忽然就睁开了眼睛看着我道:“兄弟,你这是镇我啊!”